從趙顯大鬧西楚,以至於陳王府脫離西楚自立之後,西楚的處境就一直不是太好,再加上趙顯當時爲了打敗大將軍韓當,連同北齊奪了西楚的涼州,沒了涼州的西楚就更加尷尬,項雲都本想着休養生息幾年恢復元氣,就可以把西陳連同南啓一起收拾了,沒想到還沒等西楚恢復元氣,南啓又弄了一個肅武炮出來,直接硬拼贏了北齊,奪回了江淮沃土!
北齊乃是當世強國,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西楚跟北齊相比,也要遜色一籌,南啓有能耐硬拼贏北齊,就意味着西楚在南啓身上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尤其是江北之戰的軍報傳到郢都的時候,身爲皇帝的項雲都心都涼了,按照現下的這種情形來看,只要趙顯一日尚在,西楚就永遠沒有什麼翻身的可能。
窮則變,變則通,在政治家眼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永恆的仇恨,更何況項雲都跟趙顯乃是實打實的翁婿關係,如果能處理好跟南啓的關係,西楚並不是沒有翻身的可能性。
這一點項雲都已經想明白很多年了,不過他這個人性烈如火,即便想明白了,卻仍舊放不下跟趙顯的仇怨,所以一直等到隆武六年,他才嘗試性的給項櫻寄了一封信,按照這個天元皇帝的性格,如果項櫻對這封信不予理會,項雲都這一輩子怕真是要跟趙顯不死不休。
項櫻站在原地,皺着眉頭考慮着項雲都方纔說的話,這邊的天元皇帝已經把小郡主從項櫻抱了過去,小丫頭倒也不怕生,很快就跟項雲都熟悉起來,衝着這個黑衣服老人家嘻嘻直笑,不過她說話還不怎麼利索,因此一直不曾喊出一聲“外祖”。
項雲都逗了一會兒小郡主,瞥眼看了一眼仍舊站在原地的項櫻,淡然道:“站在那裡做什麼,咱們父女一場,你連在朕這裡坐上一坐都不肯了麼?”
項櫻這才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低眉思慮了很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父皇的意思是,要跟趙家重修於好?”
項雲都自嘲一笑:“說白了,朕也是逼於無奈,趙七他七年前把大楚攪的天翻地覆,甚至還一手把陳王府給分了出去,讓我大楚至今都沒有恢復元氣,但凡朕還有一點辦法,也不可能跟他罷手言和。”
項雲都這番話說的很是直白,並沒有太多遮掩,可以算是君子之言了,他現在之所以要跟趙家言和,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西楚國土縮水了四分之一,還丟了盛產好馬的涼州,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危害,如果不能儘快收回涼州,那麼未來西楚一定會逐漸孱弱,直至成爲別國腹中口糧!
現在項雲都的天元一朝倒還不怎麼要緊,因爲西楚畢竟架子還在,還可以坐吃山空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如果項雲都不加以變革,等日後西楚亡了國,後世史家評說起來,八成要加上一句“楚實亡於天元”。
項櫻咬了咬牙說道:“父皇若是想談,大可以直接寫信給七郎就是了,他也不是什麼不通情理的人,如果父皇條件合適,七郎自然會答應,何苦要不遠千里,把女兒騙到郢都來?”
聽到項櫻提起趙顯,項雲都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七年前趙顯在西楚的所作所爲,至今還讓項雲都耿耿於懷,也就項雲都還算一個明主,強忍下心中的一股惡氣,否則以當年趙七在西楚做下來的那些事情,任何一個西楚皇帝都要跟他不死不休。
“你若是不來這一趟郢都,朕便是再沒有辦法,也不跟跟他趙七有半點交集!”
項雲都冷哼一聲:“天元二十八年這廝不僅夥同北齊奪了朕的涼州,還一口氣殺了韓當麾下近十萬兵馬,又一手主導了陳王府獨立,以上種種,朕與他可以說是仇深似海!”
當年趙顯做事的時候,項櫻就跟在他身邊,自然能聽懂項雲都的話,在這一瞬間,項櫻就從西楚的大公主身份變成了臨安的肅王妃,她低着頭考慮了片刻,輕聲問道:“父皇您想要七郎做什麼,不妨說出來給女兒聽聽,女兒幫您參詳參詳。”
項雲都聞言,把懷裡的小郡主放了下來,對着身後的陛下吩咐道:“去把這丫頭帶下去,弄着郢都好吃的吃食給她吃,朕要單獨跟大公主說些話。”
畢甲點了點頭,輕輕牽着趙莯的手,把她帶去的後殿。
而項雲都則是從軟榻上起身,坐到了項櫻對面的椅子上,很是認真的對項櫻說道:“陳王府存在一日,朕便一日寢食難安,朕想跟趙七內外夾擊,把陳王府給打下來,打下來之後,西陳的國土可以全數割給南啓,朕一寸土地也不要。”
西陳的立國,一直讓項雲都引以爲恥,西陳存在一日,他這個天元皇帝的臉面就要丟掉一分,之所以選擇跟趙顯罷手言和,是因爲如果沒有趙顯的點頭,憑西楚現在的力量,根本沒有可能吃下西陳。
而且是有啓國作爲靠山的西陳。
這話聽起來雖然有些怪怪的,但是項櫻的政治敏感度很高,她聽出了自己父親話裡隱藏的意思,淡然問道:“父皇的意思是,您想要涼州?”
項雲都一愣,隨即開懷一笑。
“想不到朕的諸兒女之中,屬你最是聰慧,當年朕不該看走了眼,把你嫁到趙家去的。”
項櫻本就聰慧,加上這麼多年一直坐在啓國最高的位置上俯瞰人間,站的高,自然就看的遠,天下間論眼界見識,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夠超過這位臨安的肅王妃了。
項雲都笑了一陣之後,沉聲道:“不錯,朕就是要涼州,涼州是我大楚的命脈,不能再朕手上失落,如今北齊已經被趙七打的有些畏首畏尾,而我大楚五年來元氣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朕準備今年就起兵收復涼州,到時候希望趙七能配合一番,起碼要替朕牽扯住北齊小半的兵力才行。”
這個任務其實並不太難辦,甚至都不需要啓國動用什麼人力,只要趙顯讓淮南軍用肅武炮在淮河邊上對河對面轟上幾炮,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北齊近半兵力牽制在淮河邊上動彈不得。
項櫻先是考慮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父皇,涼州的事女兒覺得七郎應該會答應,不過七郎他對於西陳向來很是看中,不太可能跟父皇一起對西陳下手,所以您還是再想一想有什麼能打動七郎的東西,讓他配合您收回涼州吧。”
項櫻跟趙顯夫妻八年,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那位肅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