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離開之後,林青一個人站在帥帳裡發了會呆,然後施施然坐到了本該屬於王霜的帥位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霜遠去的方向。
“本來老子確實有這個打算,但是你小子把這話說出口,老子就不好再這麼幹了……”
說到這裡,這位林大將軍目光幽幽,輕輕嘆了口氣:“從前還以爲你只會打仗,不會權謀機變,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得多了,難怪王妃要選你做世子的義父……”
從成康十六年以來,無論林青立下多大功勞,升遷的速度有多快,王霜總是能夠不緊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後,這其中固然有王霜個人的原因,但是也是肅王府刻意爲之,目的就是想讓兩個人互相制衡,避免權力失控,本來這無論是對於肅王府,還是對於這兩位大將軍,都可以說是一件好事,因爲可以讓大家彼此互信,但是當肅王妃項櫻讓自己的兒子趙宋,認王霜做了乾爹之後,臨安城裡就漸漸暗流涌動了起來。
小世子認乾爹這件事情,絕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帶着濃厚政治意味的大事情,以至於當初公佈出來之後,就連謝康也親自登門跟趙顯商議過這件事情,認爲小世子的身份很高,不能認任何人爲父。
因爲肅王府的小世子,以後是要做皇帝,做天子的,身爲天子,你的老爹便是老天爺,最多勉強認一個生父,可不能再認一個義父。
但是這件事事情,因爲肅王妃項櫻強烈的不安全感,最後還是辦下來了,淮安侯王霜成爲了小世子的義父,這件事一度在臨安城引起軒然大波,林青也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裡。
雖然他與王霜關係不錯,這輩子也沒有什麼背叛肅王府的心思和可能,但是這種親疏關係,有時候也會讓林青生出一股危機感,再加上這一次北伐過程中,他的嫡系淮南軍幾乎死傷殆盡,明面上林青雖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任誰最重要的政治資本,被“政治對手”給打空打沒了,心裡都會生出一些間隙。
要知道,一個武將在朝堂上立身的資本,除了那些記錄在功勞簿上的軍功之外,便是這些各地的嫡系不對,王霜的嫡系西陲軍,至今還好生生的在西陲帶着,林青去領過幾次西陲軍,可沒有給西陲軍帶來多大傷亡,偏偏王霜領着淮南軍,便把這支軍隊給打空打殘了。
因此,林青笑着答應了王霜,這一戰由他來打先手,實際上就是準備用禁軍右營的人去衝陣,但是這個想法被王霜一口道破,林青便不好再厚着臉皮做這種事情了。
想到這裡,林青微微搖頭,簡單翻看了一番王霜桌子上的文書,最後負手從帥位上站了起來,走到營帳門口,對着營門口的親衛說到:“秦干鏚在哪兒,帶本將去見他。”
這個親衛,是王霜留下來的人之一,聞言立刻對着林青點頭道:“大將軍跟卑職來。”
在這個親衛的帶領下,林青走到了一個大帳門口,還沒有掀開帳門,一股濃重的藥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林青皺了皺眉頭,然後單手掀開帳門,負手走了進去。
大營裡的牀榻上,秦干鏚仍舊出於昏死狀態,仰天躺着,臉色蒼白,營帳的角落裡,丁家的那個弟弟丁妙藥正半蹲在地上熬藥,不遠處一個清瘦道士盤坐在一堆茅草上,已經入定。
丁家的姐姐丁靈丹則是不在這個營帳裡,顯然徵北軍裡還是有不少傷員病號,需要這位丁家醫術的當代傳人,在軍中來回忙碌。
由於常年生活在臨安城的原因,對於丁家姐弟還有陳希夷一家人,林青還是認得的,他輕輕走到陳清玄面前,對這個這個清瘦道士輕輕拱手:“清玄道長。”
陳清玄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林青之後,這個瘦道士慌忙起身,對着林青打了一個稽首:“原來是林大將軍到了,貧道陳清源,見過林大將軍。”
一個出家人,不管你再如何超脫,除非你真的練成了飛天遁地的工夫,不然你在面對官府的時候,就最好是客氣一些,否則隨時都有可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哪怕是陳希夷那種半仙一樣的人物,面對趙顯的時候,也是帶了一些敬畏的。
林青跟陳清玄客套了幾句之後,瞥眼看向了一旁躺着的秦干鏚,聲音頗爲低沉:“清玄道長,秦將軍是林某故友,也是戰時袍澤,他這身傷,全是爲了大啓,還能不能救得回來?”
陳清玄搖頭苦笑道:“不瞞林將軍,貧道在醫術方面,比起家父要遜色不少,這次受邀而來,也只是單純的替秦將軍行鍼,好讓他能夠暫時醒過來進一進湯藥,至於後續秦將軍能否自己甦醒過來,便不是貧道能夠預算的了。”
說話間,丁靈丹掀開營門走了進來,陳清玄連忙拱手道:“林大將軍,這位丁神醫,纔是救治秦將軍的關鍵,貧道只是給丁姑娘打一個下手,有什麼問題,大將軍問她就是。”
林青微微吸了一口氣,對着丁靈丹輕輕拱手,聲音沉重:“丁神醫,秦將軍這傷……”
其實,林青與秦干鏚只共事了三年多時間,兩個人之間說感情,肯定不能沒有,但是卻也不能算太身後,現在林青之所以這樣關切秦干鏚的性命,是因爲秦干鏚這個人,對於林青來說非常重要,有了秦干鏚這個人,淮南軍便能很快從死灰之中復燃,到時候新生的淮南軍雖然有可能會不認識林青,但是隻要秦干鏚認林青,淮南軍還會多多少少受他節制。
丁靈丹隨手吧手裡的藥包扔在兄弟丁妙藥手裡,囑託丁妙藥煎熬三個時辰之後,這才擡頭看向林青,聲音輕柔:“大將軍,秦將軍本來傷勢極重,又失了不少鮮血,昏迷不醒是正常的,現在我們能做的,便只有幫着秦將軍儘量調理好身子,至於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就要看秦將軍自己了。”
林青輕輕點頭,然後對着陳清源拱了拱手。
“清玄道長剛纔似乎說,你有辦法讓秦將軍暫時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