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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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蝶瞪着白夜,使勁瞪使勁瞪,可瞪得眼睛都酸了人家也沒搭理她,一聲不吭地低頭給她上藥,就好像她只是一頭受傷的小母豬,而且還是待宰的。

無話可講到實在鬱悶的地步,孫蝶乾脆直接提要求:“你不讓我碰你也沒關係,那你自己把這玩意兒摘下來給我看看。”

白夜垂着頭,對她自以爲很合理的提議恍若未聞,斗笠上的輕紗飄得離她很近,但孫蝶有了上次的教訓不敢再亂動。

許久,見得不到迴應,孫蝶試探性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碰你?”

白夜上藥的玉指稍稍頓了一下,無聲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明顯是的。

哪有人討厭自己老婆的?得改:“你其實不是隻討厭我碰你,你是討厭所有人碰你,對不對?”

白夜一點都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上完了藥轉身就走。

孫蝶想跟上去,但白夜卻忽然停住,擡手朝她嘴裡塞了一顆藥丸。

“毒藥。”

不用問就告訴她了,很體貼嘛……但能不能換成不這麼可恨的話?

“你想謀殺親妻!”孫蝶捂住嘴,一副不能承受的樣子。

“我不如直接將你扔出去喂狼。”白夜冷淡陳述,“解藥七日一服,若你安分守己便不會有事,若你再如方纔一般,恕我狠心。”

他這哪裡是狠心,簡直就是沒心:“姓白的你太壞了,我又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沒有勾搭小三也沒有坑你的錢,沒有人比我更安分守己了,你居然還給我下藥!”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好人,是你一廂情願那麼認爲。”自作自受怪得了誰?她若老老實實的他用得着浪費丹藥麼?還不是她老毛手毛腳在先?她怎麼老責怪別人,不找找自身原因?

孫蝶連連點頭:“是啊,我就說冊子上不可能沒一條是對的,果然就出現了一條千真萬確的。好人從不下毒,壞人從不不下毒!”可是她就攤上這麼一個混蛋冰塊又有什麼辦法呢?要是有的選她肯定不選他。

想起自己今後還要仰仗這位大金主,孫蝶話鋒一轉,撅嘴撒嬌道,“那你可要看準給藥的時間,千萬別遲了,不然的話你老婆這條小命可就嗚呼了,像你這種油鹽不進的樣子,看你再到哪去找像我這麼好的媳婦……”

“囉嗦。”白夜推門而出。

一根手指比在鼻子上:“我囉嗦?!”孫蝶瞪大了眼,高聲呼道,“我那是考慮周全!”

“聒噪。”

“我那是開朗外向!”

“蠢笨。”

“是天真無邪!”

“煩。”

“不煩!”

孫蝶被白夜氣得牙癢癢,白夜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身邊幾乎都是喜形於色的人,孫蝶最甚。她不但能自動自發的尋找話題,還能無時無刻的吵鬧下去,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她總是自以爲是的“關心”他,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一樣,但現實是他們只認識了不到五天而已,並且,在這五天的時間裡他對她的態度何止冷淡,簡直惡劣。

真不知道她腦子裡是不是養了魚?

如果不是,那她要麼就是天生的笨蛋,要麼就是真正的厚臉皮。

白夜揮一揮衣袖,來無影去無蹤,等孫蝶跑出去找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其實孫蝶是笨蛋和厚臉皮的完美結合體,就像現在,她狠狠地跺了跺腳,在心裡詛咒他一萬次啊一萬次。

該死,居然敢無視她的控訴,他就那麼迫切的想要遠離她嗎?痛徹心扉!走就走吧!好像誰稀罕他在這似的,那麼大一塊冰山站在跟前,她還怕會感冒呢,而且他還老欺負她,不是讓她受傷就是讓她中毒,自己是大夫了不起嗎?

不過……

話又說回來了,“夫妻”之間牀頭打架牀尾和,如果她不解釋清楚,讓他一直這麼誤會下去,那和他培養起感情來豈不是很麻煩?再說那也不符合她的風格,她努力這麼久,怎麼能因爲這麼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大好前途呢?

要解釋!孫蝶握了握拳,拐了個彎溜進了百草堂。開門時不小心碰到了手,立刻疼的齜牙咧嘴。

“誰?”門內傳來一句怒斥,但語調很輕,顯然身體狀況不佳。

這聲音不像是白夜呀?孫蝶大大方方走進去,眯眼斜勾着說話之人。

啊,是今天送進來那個黑衣人。

“你是誰?”黑衣人背對着孫蝶躺在木質病牀上,低聲問道。

孫蝶打量了一下黑衣人的身形,總覺得在哪見過啊……可是是在哪呢?實在想不起來了:“我是誰?我還想問你是誰?”

是百草山莊的人?黑衣人皺了下眉,忍痛直起身,蒼白着臉轉了過來,見是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而且這大姑娘還那麼熟悉,不由自主勾起一抹輕淺微笑:“你不認識我?”

孫蝶在他轉過來時就愣住了,這男人真好看,之前他中了毒,渾身青紫根本瞧不出模樣,現在毒清了,臉色雖還有些白,但原本俊秀無雙的容貌卻再也遮掩不住。

照冊子上寫的那條,這人長這麼帥,肯定不是龍套了,聽海桐說是什麼魔教教主,那他是不是大反派?

孫蝶顛顛地跑到了他身邊,搬了個小板凳坐下,託着下巴仔細打量他。

黑衣人細長的丹鳳眼稍稍眯起,眸色渾濁,好似蒙着層層薄霧,望不見底:“你在看什麼?”

孫蝶不答反問:“你叫什麼?”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學着她的模樣反問:“你呢?你先說你叫什麼?”

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哪來那麼多忌諱?這男人真小氣,不能要,還是她家白夜好:“我叫孫蝶,可以說你的了吧?”

“孫蝶?”黑衣人輕聲重複了一遍,復而笑道,“我叫莊生。”

莊生?孫蝶蹙眉沉思,忽然神色一凜——莊生曉夢迷蝴蝶!?

……她居然被古人調戲了!

孫蝶蹭地一下站起來:“你怎麼不乾脆叫周公?”

黑衣人笑而不語,俊逸的模樣該死的欠揍。

孫蝶掀了凳子:“你不誠實,耍詐,混球,一點都不和諧,我都告訴了你我的名字,你卻不說你的,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言而無信虛有其表的男人了,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說完,扭頭就走,各種瀟灑。

黑衣人躺在牀上,也不攔她,只是擡手輕撫了一下蒼白的脣。若她肯仔細觀察,定能發現他便是那日在悅來客棧時,那個被她認定只能活兩集的“龍套”男。

院子裡,孫蝶黑口黑麪,山莊裡的下人哪裡見過她這般模樣?都嚇壞了,拐着彎的躲着走。到了角落裡,他們交頭接耳,不一會,孫蝶“悍婦”的形象就已傳遍了整個百草山莊。

晚飯時,只剩下落葵肯來叫她了:“孫姐姐,你用膳了嗎?”

廚房又不會給她開小竈,她當然沒用了:“我還不餓,到晚膳時辰了嗎?”氣都氣飽了。

落葵點了點頭:“孫姐姐同我去用膳吧?”

孫蝶興趣缺缺,蹲在花壇邊拔着裡面的草:“我不餓,你們先吃吧,晚上我餓了,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就行了。”正在氣頭上,實在懶得再去看海桐那張臭臉。

“可是……”落葵面泛難色,“今日百草堂有病人在,公子難得到飯廳用膳,孫姐姐真的不去嗎?”

落葵話音方落,孫蝶已經衝了出去,遠遠傳來她略帶責備的聲音:“吃飯一定要按時,即便不餓也得吃一點,女人的身材是很重要的,暴飲暴食和不按時吃飯都會讓我們發胖,到時候很容易找不到婆家啊,所以還是趕快去吃飯……”

落葵遠遠地對着她的背影笑道:“那孫姐姐你先過去,我還要去百草堂給病人送飯,呆會再去。”

孫蝶已經飄出去很遠,歸心似箭,早就聽不到她的話了。

飯廳裡,白夜一人佔着一大張桌子,海桐立在一邊,手執筷子爲他佈菜。

孫蝶見此,爲了討好貌似還在生她氣的金主白美人,自動自發地衝上前去想要表現表現:“慢着!”她叫住了海桐。

海桐停住動作,蹙眉望着她:“又怎麼了?”

什麼叫又怎麼了?孫蝶皺皺眉:“筷子給我!”搶她的差事,想打架嗎?

“你想做什麼?”

還真的是想打架呀?孫蝶摩拳擦掌:“給我相公佈菜,你看不懂麼?”

“你說什麼?”

“耳朵聾了?給我相公佈菜。”

“誰是你相公?!”

“當然是白夜了,難道你以爲是你?雖然姐姐我傾國傾城美貌無雙,但我對小孩子是沒有興趣的,長大點再來窺伺我吧。”孫蝶樂呵呵地奪過了筷子。

海桐恨得咬牙:“你不要太過分,公子的名譽豈容你隨意詆譭!”

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不怕,他們家公子還有什麼好怕的?這些古人真奇怪,不但不按着冊子上寫的說話辦事,還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我有詆譭他嗎?就算詆譭了,他自己都沒吭聲,你着哪門子的急?”孫蝶坐到白夜旁邊,給他夾了一筷子金針菇。

白夜眼睜睜看着海桐還未布好的菜被一撮影響食慾的金針菇覆蓋,斗笠下的薄脣輕輕抿住,蓮紋白衫下的手也緩緩收緊。

“親愛的,怎麼不吃?”孫蝶的模樣看上去關切無比。

白夜起身就走。

這死白蓮花,她都不計前嫌和他同桌用膳了,他還傲嬌什麼勁啊:“你站住!”

會站住他就不是白夜。

“白夜你等等我呀……”孫蝶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飯票不哄好吃了上頓沒下頓啊,算了算了。

可俗話說的好,人要是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縫,孫蝶想去追白夜,誰知半路上腳一滑,直直朝他撲了過去。

孫蝶心道,這次真的悲劇了,還是臉先着地,會不會毀容啊?但擡眼又見白夜就在身前,她又忐忑地想:他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摔倒吧?古人不都挺那什麼的麼,不會見死不救的吧?那……他呆會要用什麼姿勢來接住她呢?反正不管什麼姿勢,呆會她都要趁機把他的斗笠摘下來,這一次不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她誓不罷休!

孫蝶的策想很好,可行性也很高,但是把對象弄錯了。

白夜哪裡是會接住她的人?他在感知到孫蝶的想法時就已經閃開了身。

他會保護她?他會接住她?誰給她的自信,讓她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白夜周身散發着寒氣,斗笠下細緻的遠山眉不悅皺起。

孫蝶一直以爲白夜只是有點悶、騷,不夠羅曼蒂克,卻怎麼都沒料到他會任由她摔個大馬趴,甚至當鼻子已經接觸到地面的冰冷氣息時,她還是不肯死心。

但心終歸還是要死了,白夜沒接住她,她摔得臉部抽筋,痛得直抽涼氣。

妥妥的,這下肯定毀容了。

作者有話要說:(ˉ﹃ˉ)閨女你太虎了,對於這種傲嬌彆扭冰塊男你要採取迂迴戰術啊,痛苦地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