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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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白夜同行,回華山的路途也順暢了許多,因爲人家有位很會趕車的馬伕陳叔。

孫蝶其實是個挺記仇的人,面對陳叔時她下意識看了看守在身邊的唐劍愁,思索着要不要告個狀雪個恨什麼的,又見唐劍愁臉色不好看,她若真把那件事告訴他,他能把人家腦袋砍下來,便作罷了。

“禽獸。”唐劍愁應該是把落葵的話當真了,不然不可能在白夜身後邊走邊吐出這倆字,倆眼睛跟探照燈似的盯在人家身上來回掃射。

孫蝶忍不住解釋:“大師兄,白夜他不是禽獸,他真的沒有……”

“嗯?”唐劍愁轉過頭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

孫蝶立馬獻媚地改口:“禽獸尚有一點憐憫之心,而他半點都沒有,所以他當然不是禽獸,他連禽獸都不如!”

唐劍愁瞥了一眼她在峭壁間顫抖的腿,擡手扶住了她,順手另一邊也拉住了落葵,嘮嘮叨叨道:“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切忌不可魯莽行事!”

孫蝶一疊聲應下,見落葵發現自己捱罵竟然還偷笑,忍不住嚇唬她:“你還笑?還不都是你惹得禍?怎麼,纔出來多久呀就學會給人扣大帽子了?”

落葵連忙閉嘴,吶吶地低下頭。

唐劍愁擋在落葵身前,低聲斥道:“小師妹也真是奇了,在外避難沒多久便學會胳膊肘朝外拐,學會正義凜然了。”

落葵被他護在身後,扯着他的衣角,俏臉泛紅,羞澀不已。

……咦?這架勢?怎麼有股微妙的感覺?孫蝶眨眼,眨眼,再眨眼,忽然就想到了海桐。

但胡思亂想這種事,真的不適合在懸崖峭壁上進行,雖說有了人攙扶,她上下山也順溜了些,但懼高症這種東西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

等進了華山派大門,孫蝶已經出了好幾身冷汗了。

“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唐劍愁見她背上的衣服都溼了,關切問道。

孫蝶搖了搖頭,難道要告訴人家自己是嚇得?絕對不能夠啊:“沒什麼,天兒太熱了。”

白夜無法控制地望向天空,一排大雁緩緩飛過。他輕蹙修眉,秋日了,還熱?

然而,在他糾結熱不熱的問題時,孫蝶卻在苦惱一個歷史性遺留問題。

“大師兄,你打算把這尊大神擺在哪?”

唐劍愁一愣,沒聽明白:“什麼?”

孫蝶衝着白夜的方向擠眉弄眼。

唐劍愁恍然:“白神醫身份尊貴,自然要住華山派最好的房間。”

孫蝶點了點頭,她同意:“那,是哪一間?”不要離她太近啊,她怕半夜被人毒死。

說起毒死,哎呀,好像已經快七天了,在百草山莊時白夜給她服下的毒藥快發作了吧?孫蝶緊張地看向他。後者則一副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樣子站在遠處,白衣勝雪,眉眼如畫,膚若淨玉,蜜色霞光灑在他身上,傾城之姿令人目眩神迷。

唐劍愁挑了挑眉,理所當然且大聲道:“全華山派最好的房間便是——小、師、妹、的、房、間。”

“什麼?!”孫蝶脫口驚呼。

白夜也轉過了身,俊臉冷得跟臘月寒梅一樣,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

唐劍愁卻恍若未見:“自與魔教一戰,華山派損失慘重,房屋盡數損壞。大師兄不願你受苦,給你挑了最好的來住,其他的房間恐還不如百草山莊一間柴房完整,所以白神醫在山上這幾日,便住你的房間吧。”

“住我的?”孫蝶快哭出來了,大師兄不帶你這樣的啊你偏心啊,“那我住哪啊?”

白夜蒼白的臉已現出淡淡的青,看來快忍不下去了。

可唐劍愁卻好似覺得還不夠,故作無謂道:“你們自然是住在一起了,既你們已有了夫妻之實,這些俗禮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再說,華山派也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你們住。”

孫蝶急了:“大師兄你這算什麼呀沒你這樣的呀,我都說了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你怎麼不信呢?”

唐劍愁不由反問:“若你是我,你信嗎?”

孤女寄人籬下數月之久,又被對方藥童指出與主人有染,如果她是傾聽者,她也不會覺得這話有假,這實在太順理成章的事,即便是假的,那也假出了風格,假出了特色,簡直可以媲美專業電視劇了。

但是……“你讓我和他住一起,那不是讓我送死嗎?而且人家也未必肯啊……”白大少爺潔癖那麼嚴重,肯定不願意和她一間屋子的。

“不知白神醫意下如何?”站在邊上聽了半天牆角了,也是時候讓他發表一下見解了。唐劍愁胸有成竹地看着他。

白夜一頭玄色黑髮如流水般滑過肩膀,燦若寒星的雙眸望着別處,不苟言笑的清雅容顏探不出真意,只見他不過沉默片刻,便點了點頭。

孫蝶已無法冷靜,衝到他面前跟他咬耳朵:“你瘋了!”

白夜懶得理她,怎麼一副比他還不能容忍同處一室的樣子?

“你倒是說句話呀,你說你一大男人非得跟我這小女子過不去嗎?我都答應跟你離婚了你怎麼還這樣呢?”要不是打不過他,她早就掐死他了!

“你可以睡在外面。”他好心提議。

但可惜孫蝶不打算領情:“我一個弱女子天寒地凍的你讓我睡在外面?”

“你剛不是還很熱麼?”

“那是因爲怒火!怒火!”

“你可以一直保持剛剛的狀態。”

“你!……”孫蝶咬牙切齒,“白夜你真棒呀你!數字跟字母裡邊你可都是亞軍!”你就是一2B!“我是絕對不會跟你睡同一間屋子的!”

“隨你。”他不痛不癢。

“我……”孫蝶欲言,被唐劍愁打斷,“有什麼話二位今晚在房裡詳談吧,小師妹,你先來拿你的東西,我幫小葵把她的搬過去。”

有了小情人就忘了小師妹,她這小師妹當得可真憋屈啊,看看人家嶽靈珊再看看人家顏凌霜……孫蝶使勁跺了跺腳,瞪了白夜一眼轉身去拿自己的東西,接着頭也不回地衝回了房間。

她要佔領有利地勢,她要睡牀,她把他擠到地上去!

夜晚,有白大少在,連飯菜都跟着奢華了起來,本來昏暗的飯廳都似乎被他那一身潔白無瑕的衣裳給照亮了。

落葵將白夜的私人碗筷拿上來擺好,又把陳叔下山買來的飯菜放到桌上,熟練地侍奉白夜用餐。

孫蝶戳着筷子看着,眼睛都快氣紅了。

爲什麼氣紅了?還不是因爲他們吃的是兩桌飯!

“大師兄!”孫蝶帶着哭腔哀怨道。

唐劍愁眼神閃爍地端起白粥,咳了兩聲道:“吃飯吧,吃完了早點睡,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孫蝶看着桌上的鹹菜絲,不情不願地拿起了筷子,扒拉了幾根到碗裡攪了攪,心道算了算了,比不了人家有錢,誰讓咱華山派窮呢……都怪那個紫慕塵,要不是他,她還是千金大小姐呢!哪天見了他,她非把他千刀萬剮了不可……當然,前提是她有那個本事才行。

這頓飯吃得孫蝶相當憋屈,回到房間更加憋屈,因爲白夜二話不說戴上手套便將她的被褥丟在了窗邊的榻子上,淡淡道:“你睡那裡。”

“什麼?我睡那裡?白夜,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呀,我是個女孩子啊,這大秋天的你讓我睡窗戶邊兒上?”孫蝶炸毛。

“你可以出去睡。”他又給出一條選擇。

“你是男人,爲什麼是我給你讓位,憐香惜玉你不懂麼?!”

白夜無視她,這種問題他不想再回答,他當然知道自己是男人,也知道憐香惜玉,但對她來說這四個字似乎並不需要。

隨手在牀前灑下一道白色藥粉,白夜兩三下便將全新的被褥鋪好,那動作就跟頂級廚師切菜那麼快,看得孫蝶傻了眼,回過神來就發現人家連牀帳都落下了。

“轟隆隆”——雨仍然在下,他們回華山時曾停了一會,午飯後就繼續開始了。

孫蝶聽着雨聲風聲雷聲,心思千迴百轉,最後還是妥協了,回到榻子邊鋪開被褥,準備湊合一晚,明天和落葵去擠擠。但鋪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毒,連忙又往牀邊跑,遇見那道白色藥粉勉強停住了身子。

“喂,睡了沒?”

沒人回答。

“喂,姓白的,你睡了沒?”

還是沒人回答。

孫蝶忍無可忍:“白夜你再不說話我可顧不了你這藥粉是防人還是防老鼠的了,反正都是死,我也不介意死得快一點!”

牀帳動了一下,她看見白夜側坐在裡面,面對着她,眼神比臉孔更冰冷。

孫蝶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清了清嗓子,問道:“距離你上次給我服毒藥到今天,是不是快七天了?”

……

很久很久,白夜纔回話,語氣難得模棱兩可:“似乎是。”

似乎?!孫蝶真的快被他搞瘋了。

“今天是第七日。”白夜想了想,補充道。

“那你還不趕快給我解藥!!”孫蝶恨不得立刻衝進去。

紗簾又是一動,一白色瓷瓶被丟了出來。

孫蝶如獲至寶地撿了起來,打開一看竟然是粉末。

“怎麼服呀?”孫蝶苦着一張臉。

白夜清冷中帶着點慵懶的聲音淡淡傳出:“熱水,浴敷。”

“什麼?這麼晚了你讓我上哪找熱水啊?”這不是存心難爲人嗎?

“你也可不敷,並不會致命。”

不會死?“那這是什麼藥?”難不成是慢性的,一次不敷也不會如何?

“稍後便知。”

話音才落,孫蝶便覺得渾身奇癢無比,頓時如臨大敵,也不顧外面風大雨大,衝出去便找廚房燒水。

白夜躺在牀上,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玄玉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實在無法理解自己在做什麼瘋狂的事情。

他這是怎麼了?

略頓,他垂下眼簾,薄脣輕啓,吐出三字,竟是低咒:“惡趣味。”

留點話給我吧……

(修文僞更了好幾次,對不住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