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上的暗中介入,宮裡搜查起來自然要順利得許多,很快,謀害皇后之人便查到了頭緒。
“是容妃?”皇上皺緊了眉頭:“朕待她不薄,爲何她要……”
“容妃無子。”古璟瑄冷漠地道出了事實。
“可是她有宣馥公主,生不出兒子,難道還要怪到別人頭上去嗎?”皇上簡直怒不可遏。
“皇兄,現在查出的證據,都指向容妃,可要命人搜查容妃寢宮?”古璟瑄問道。
“查!”皇上一聲令下,當即命人拿來紙筆,寫了道手諭,蓋上了自己隨身的印信,吹乾墨跡後就給了太子。
太子拿着這手諭,命了宮人去後宮搜查,爲了防止消息走漏,各宮都有搜查,只不過,其他宮中都不過是掩護,唯有容妃那裡,纔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搜查宮中之事,事先一點苗頭也沒有,容妃也是完全沒有準備。後宮除了皇上之外,任何男人都不能進來,即便太子也不行。太后不在宮中,皇后正在修養,容妃現在是後宮身份最高之人,根本沒有防備。
現如今太子帶了皇上的手諭進得宮來,大肆命人搜查,容妃一時也慌了神。結果,一番徹查下來,看到放在自己眼前的證據,太子簡直不敢置信。
從容妃宮中搜查出來的,除了讓人滑胎的藏紅花之外,竟然還有通敵密信!
“將容妃禁足於宮足,不得與任何人接觸。一切待我稟報父皇之後,再做定奪。”
太子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帶着證據去找了皇上。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皇上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出乎他的意料:“朕最信任之人,竟然就是通敵叛國之人,郭起,朕的邊關大將軍,容妃的親哥哥,朕處處重用他,他爲何要叛國?”
“是郭將軍?”古璟瑄出萬萬沒有想到:“那李君逸呢?”
“你自己看!”皇上把那些搜查出來密信往桌上一放,不想再說話。
古璟瑄走上前去,把密信匆匆讀了一遍,卻道:“皇兄,既然真相如此,我們也應該儘早防備纔是。郭起手握兵權,若是他要反,恐怕不妙 。”
“朕知道,這些朕當然知道。朕要去見見容妃,朕一定要問清楚,她爲何要背叛朕!”
皇上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向來恩寵容妃,念在他們是開國功臣之後,給了他們足夠多的優待,可爲什麼,偏偏是他們要叛國。
“皇兄,我與你同去。”古璟瑄也起身道。
既然奸細已經醒出來了,皇上也沒必要再隱瞞回宮之事了。
錦衣龍袍一上身,皇上信步走出御書房時,所有的宮人都是大吃一驚。
一聲“皇上駕到”,聽在容妃耳裡,卻恍若晴天霹靂。方纔還在謀算着如何從這宮中逃出去,現如今,卻已是死到臨頭了。
當皇上隱含怒火的一張臉出現在她寢殿中時,容妃正端坐在榻上,眸若秋水,波瀾微動,只可惜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卻沒有半分血色。紅脣微唏,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
沒有過多的表情,亦不曾哭罵或是告饒,彷彿是因爲太過驚訝而忘記了害怕一般,她就這樣呆呆愣愣地看着皇上。直到皇上身邊的太監斷喝一聲:“大膽容妃,皇上在此,還不跪下接駕?”
容妃此時連驚訝也收了回去,忽而勾脣一笑,極致魅惑,似要將天地都黯然失色。她嘆道:“皇上,你可知,我想再見你時,不用下跪,不用接駕,不用故作卑微,想了多久?”
皇上眸子一暗,沉聲道:“你這是何意?”
容妃擡眼,似尋常一般地看着皇上,輕聲道:“我只是不明白,爲何先祖父與先祖皇帝結拜兄弟,共同成了大業,到最後,古家人成了世代帝王,而我郭家,卻只能卑微地爲你們效忠,世世代代討好你們,奉承你們,爲奴爲婢。難道,只因爲當初先祖皇帝比先祖父年長兩歲,便要讓後世子孫從此以後都在你們古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來嗎?”
皇上怒意更甚,低喝道:“容妃,你可知你此話乃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哈哈哈哈……”容妃忽然大笑起來:“現在我才說幾句實話,就是大逆不道,當然你們一起反前朝,難道不是大逆不道?自古成王敗寇,若是將古家人趕下龍椅,我郭家人坐了上去,誰還會說我們是大逆不道?皇上,你們古家的皇位不也是搶來的嗎?”
“你……”
“哦……對,不能叫搶。”容妃抿脣一笑,極盡嫵媚地說道:“前朝軒轅帝,可是有下禪位詔書的,誰先拿到,誰就名正言順的皇帝。只是,當初明明是我先祖父先拿到手,再交予先祖皇帝的,爲何先祖皇帝卻成了皇帝,而我們郭家,卻世世代代只能是臣子?皇上,我們郭家拱手讓予你們古家的皇位,現在想要拿回來了。”
“郭明珠,你簡直不可理喻!”皇上怒極之後,反而變得平靜下來,平靜得更加可怕。
“自開國以來,我大齊無論誰坐在皇位之上,都不曾虧待過你們郭家,兵權,高官,後宮子嗣,何曾苛刻過半分?我古家人從未違背過共享江山的誓言,可你們呢?你們兩兄妹妹竟然帶着我給的兵,來搶我的皇位。你們可曾對得起朕?你們郭家可曾對得起當年的承諾?背信棄義的,是你們郭家人!”
容妃擦乾眼角的那滴淚珠,換上一臉冷傲,她道:“信守承諾也好,背信棄義也罷。這大齊的江山,本來就有我郭家一份。現在我們不願再當臣子,也受夠了跪拜奉迎。兵權,還有這錦衣玉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本來就是我們應得的。我們郭家也曾拼了命地打天下,也曾進得皇宮接過軒轅帝的聖旨,我們想坐上那龍椅,登上那皇位有什麼錯?憑什麼最好的一定得是你們古家得去?憑什麼我們郭家人就不能君臨天下?”
“郭明珠,你瘋了!”皇上冷冷地道。看向容妃的眼神,冷得駭人。
容妃絲毫不懼怕,反而站起身來,幾近癲狂般地大笑起來。
“瘋了?我早該瘋了!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缺過。人家都說,郭家的嫡女,即便比起在朝的公主也差不了幾分。可是你看看,我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錦衣玉食?皇上恩寵?誰稀罕?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懷過四個孩子,卻是死得死,亡的亡,只有宣馥是個女兒,才僥倖留了下來。這就是不比當朝公主差幾分?這就是別人羨慕的生活嗎?這後宮之中,爾虞我詐,機關算盡,我心裡的苦,她們誰又知道?”
容妃潸然淚下,說到動情處,近乎咆哮。
皇上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時已然緊握成拳。他強忍着心中的悲慟與怒火,咬牙切齒問道:“所以,你就謀害了皇后腹中的孩兒?”
“沒錯,皇后肚子裡的孩子,是我下的手。不只是皇后,三年前,王昭儀的孩子也是我下的藥,八年前,劉妃的孩子也是一樣。我在這裡宮裡失去了三個孩子,我就要討回三條命來。皇后這個,正好是最後一個。”
明明是血淋林的三條性命,在她的嘴裡,卻像是茶餘飯後的瑣事一般風輕雲淡,甚至,還脣掛淺笑。即便是古璟瑄這樣雙手沾滿血腥之人,也不禁爲她這份冷漠與殘忍而感到一絲膽寒。
連還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此女心腸,何其狠毒?
古璟瑄尚且如此,知道真相的皇上,更是心痛難忍。那可是他的孩子,死的那可是他的骨肉啊!可是在這個女人的嘴裡,簡直與螻蟻無異。他當初怎會覺得她天真爛熳,心思單純?分明是蛇蠍心腸,美女畫皮。
“郭明珠,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皇上的聲音已然帶上了一絲顫抖。
他不想相信這些都是真的,不想相信,他的後宮之中,竟然有如此惡毒的女人。更不想相信,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世家小妹,竟然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物是人非,最讓人痛苦不已的,不過是人心已改,面目全非。
“我當然知道。”容妃非但沒有一絲後悔,沒有一絲愧疚,反而笑得頗有些得意:“從前,我一直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麼,我只知道,我,配得上最好的。所以,我進了宮來,討好你,奉承你,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你心裡卻已經有了別的女人,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並且,你還封了一個助你奪得皇位的女人當皇后。我成不了後宮之主,也成不了你心中最重要的人,這曾經讓我萬分痛苦。可是,直到見到了沈碧瑤,我發現我錯了。從頭到尾,我都錯了。”
“碧瑤?”聽到了沈碧瑤的名字,古璟瑄也不禁皺緊了眉頭,暗中握緊了雙拳:“此事,又與碧瑤何干?”
“當然與她有關。”容妃笑道:“因爲看到了她,我才知道,女人,還可以活成那般模樣,可以不局域這一隅高牆之內,可以不用依靠男人,可以想如何,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