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過去,只是一夜魚龍舞。
新的一年已經來到。
顧小年在班房裡坐了,將炭盆生起,夾了炭塊進去。
門外杜馳、方健等人次第進來,都是監察司的各小旗和總旗。
初一,是他們新一年開始的例行會事,顧小年自然知道。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喜意,因爲去歲剛除,誰的臉上也不會帶有晦氣。
分別入座後,顧小年撣了撣衣袍,開口道:“各位大人好。”
“百戶大人好。”杜馳等人臉帶恭敬,同樣開口。
禮數做了,餘下便鬆散開來。
無非就是顧小年總結去年所辦差事如何,然後口頭表揚和批評幾人,最後再祝願新歲好好當差云云。
此番客套,亙古不變。
說完後,顧小年手指輕輕叩了叩桌案,說道:“現在咱們監察司只有一件案子,那就是上一任總旗蔡文斌死因爲何。六扇門那邊也不會鬆懈,雖然此案由司徒神捕親自督促,可死者畢竟是咱們同僚,各位還要上心纔是。”
他語氣淡淡,眼神平靜,倒是與鄧三略有些緊張涇渭分明。
顧小年以目光瞥了眼鄧三,後者頓時凜然,收斂了情緒。
堂下人裡不乏有別樣心思的,或許早就認定殺人的是顧小年,只不過沒有證據,也不敢亂說話,所以此時俱都是沉聲應下了。
然後,顧小年掃了眼衆人,從桌案上取了書折向前一遞,已經是小旗官的大武連忙過來接過。
“都傳着看看,這是北鎮撫司送過來的。”
說完,顧小年倒了杯茶,身子向後靠了靠。
書折上記錄了一件案子,關於北鎮撫司一個百戶於元夜被殺一事。
此百戶姓衛,素來風評惡劣,爲人自然是不用多說了,不然也不會被人在除夕夜殺了。
可畢竟是錦衣衛,還是不小的官員,這件事總是需要處理的,又因爲案情有些特殊,所以北鎮撫司直接看了現場後就把案子遞到了監察司。
顧小年今早剛來南鎮撫司便碰上了,那送書折的人自然是認識他的,講明緣由後便走了。
……
“大人,這...”杜馳看了,素來沉穩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猶疑,“鬼神作案?”
堂中在座幾人的臉色跟他差不多,都是覺得荒誕,不過還是難掩其中一些猶疑驚懼。
畢竟是北鎮撫司的錦衣衛遞過來的,他們肯定會先勘察一番案發現場,這‘鬼神作案’自然也是他們定下的。而能讓那些緹騎如此定性,肯定是此案透着詭譎了。
世人多敬畏鬼神,任何事與之牽扯上勢必要謹慎對待。
在場衆人年紀最大的也不過而立之年,最小的便是顧小年這等雙十歲數,此前雖從未辦過有牽扯到鬼神之說的案子,可光聽也聽說過一些。
雖然事後大半都被證實是人爲,可辦案過程中難免還是會死幾個人的,因此凡涉及到‘鬼神’,沒多少人真願意去碰。
當然,肯定還有未解開的‘鬼神之案’,厚厚的卷宗都壓在南鎮撫司的庫房裡,甚至是六扇門和大理寺裡都不乏此類案子。
現在,這等案子終於找上他們了麼,衆人心裡都這般想着,心思各異。
顧小年將衆人神態盡收眼底,老實說,他是一個無神論者,可穿越之事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這該如何解釋?
世人將目前無法解釋之事盡歸於是鬼神所爲,這纔有了此等傳說紛紜,可在顧小年看來,除非是他親身遇到,否則絕不會相信。
除了他心裡拿捏不定的‘穿越’由來外,其餘的,都是人心所爲。
是以,顧小年輕敲桌案,衆人盡皆回神看過來。
“鬼神飄渺,自古成說以來,還從未有人得見。只是一件你們連看都未看過的案子,就被嚇成這樣,若是讓你們去聽一場市井說書人講的鬼怪故事,豈不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尿了褲子?”
顧小年語氣平淡,可聽在衆人耳裡自然是嘲諷的厲害,但即便如此,衆人也只是臉上略有不愉,無人敢真較真兒出言。
“正好衙門裡無別事,將手頭上的案子交到下面去,咱們幾個親自去看看這所謂的‘鬼神’。”
顧小年輕哼一聲,直接起身。
反正他在班房裡也是無聊坐着,每日的功法運行雖然落不下,可終究無聊。今早已將所會武學觀想一遍,此時又碰了案子,左右無事,倒不如去瞧瞧。
正好,若是此案能破,當然是能漲他監察司的臉面。而案子是否簡單好破當另說,只是因其被北鎮撫司的人掛上了‘鬼神’的名頭,他要是能破了此案,以後有事麻煩北鎮撫司的人肯定是好說的。
雖然顧小年是監察司的百戶,但也要有點東西來裝點纔是,不只是需要他的武道修爲,還有在此位需要的能力。
比如監察司應當具備的,辦案能力。
堂中杜馳等人相視一眼,俱都起身跟在了後頭。
這裡面大多是顧小年的心腹,也有先前蔡文斌手下的小旗官,他們對顧小年的武功是有敬畏,可也想看看此人年紀輕輕,是不是也有明察秋毫的本事。
畢竟,天下武功高強者多的是,但所處公門裡,術業有專攻,他們需要的可不是簡單的武夫。
……
一行十多騎自南鎮撫司而出,徑直前往青龍大街。
被殺之人是內城延武門百戶所的百戶,所居地方就是離那不遠的青龍大街。而這裡,同樣也是風滿樓總樓的駐地之處。
遠處一座百多米高的巍峨高樓矗立,建築風格好似一尊佛塔,古樸滄桑。
鄧三見顧小年一直在看,遂開口道:“大人,那是風滿樓,傳聞神都中大小事他們全都知道,您說他們知不知道此案?”
顧小年看他一眼,“就算是知道也不代表能破了此案。”
鄧三縮了縮腦袋,臉色訕訕。
衆人拍馬走過風滿樓前面長街,倒是有不少人注目看着了。
“他們去的方向是那衛百戶的家?”
“可不是嘛,那衛閻王平日作惡慣了,元夜終於讓‘年’給除去了。”
“這話可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錦衣衛囂張跋扈,還真以爲沒人能治他們。”
“就是,人在做天在看,這些人啊,自有天收。”
閒言碎語,順着風飄進衆人耳裡。
除了顧小年之外,其餘人的臉色都不甚好看。
“不必理會,破了案自然能堵他們的嘴。”顧小年隨口說道。
馬過街頭,那處仍有北鎮撫司錦衣衛守着的地方便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