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
張曉龍見完楊東,回到呼其圖家中之後,邁步走進房間,看向了坐在客廳中的胡冰:“怎麼樣了?”
“呼其圖幫忙找了醫生,大山的傷沒什麼大礙,但是老熊的眼睛,肯定保不住了。”胡冰直言迴應。
“咱們來之前,已經說好了,這次辦事拿到的一千萬,你們三個每人三百,剩下的一百萬,誰沒了,就給誰當撫卹金,既然大家都平安,那這就錢給老熊吧。”張曉龍雖然用建議的語氣開口,但實際上,就是把事情拍板了。
“我沒意見,老熊他丫頭的白血病,需要挺大一部分治療費用,現在他眼睛也瞎了,確實需要用錢。”胡冰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對了,我們在客棧後山,抓了倆舌頭,不知道是哪邊的,就把人扣下了,於家老二,就是這倆人乾死的。”
“人呢?”張曉龍點頭問道。
“一個重傷的,在搶救呢,另外一個,在後院的倉房關着。”
“你坐着吧,我去看看。”張曉龍聽見這話,轉身離開了客廳,走向了院子裡的倉房。
“咣噹!”
張曉龍推開倉房後,打量了一眼被反捆雙手,綁在暖氣管子上的湯正棉,隨即一愣:“哎呦我去,怎麼是你呢?”
“我艹,你還活着呢?!”湯正棉看見張曉龍,也跟着懵逼了。
“你千萬別告訴我,今天晚上這個活,是你接的!”湯正棉舔着嘴脣,直言問道。
“你這小子真是命大,如果我那幾個朋友不是爲了抓舌頭,你現在都沒了!”張曉龍說話間,抽出腰間的軍刺,直接走上前去,挑開了綁在湯正棉手腕上的麻繩:“你跟你老舅,不是在西北接活嗎,怎麼跑到內M來了?”
“我老舅……沒了。”湯正棉活動了一下受傷的那隻胳膊,停頓片刻後,目光暗淡的迴應道。
“沒了?”張曉龍怔在原地。
“人沒了,連個墳都沒有,我就算祭奠,都不知道該去哪……對了,我朋友也被你們的人一起帶回來了,他怎麼樣?”湯正棉追問道。
“命保住了,人還沒醒。”張曉龍抽出一片口香糖放在嘴裡,指了一下門外:“喝點?”
“走吧。”湯正棉點點頭,跟隨張曉龍一起走出了門外。
兩年多以前。
彼時的張曉龍作爲拿錢辦事的職業殺,曾經接到了一個大活,任務是去G肅的隴東地區,除掉一名煤老闆,而當時那名煤老闆,也察覺到了競爭對手要跟他玩渾的,所以就通過朋友,僱傭了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張老三,作爲貼身保鏢負責自己的安全。
張曉龍接到那個刺殺任務之後,星夜兼程趕往了隴東Q陽市,並且經過三天蟄伏,終於找到機會,在一家酒店包房中對煤老闆展開了伏擊,等他放倒煤老闆身邊的三個小兄弟之後,煤老闆從二樓跳窗逃跑,張曉龍也一路追着目標跑到了酒店後巷,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張老三舅甥人手一把鐵錘,直接衝進了巷子。
按理說,以張曉龍這種在邊防部隊退役,而且擔任過軍事教官的身手,張老三舅甥原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不過在職業殺這個圈子裡,這對舅甥組合絕對是另類,一點底子沒有,但骨子裡卻帶着一股西北漢子與生俱來的野性與固執,雙方交手之後,張老三被打折了兩根肋骨,湯正棉左臂骨裂,但仍舊一點不退,拎着大鐵錘,宛若瘋狗一樣追着張曉龍猛砸,最後還真的就把張曉龍給攔在了巷子裡,硬生生給那個煤老闆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那個險些被張曉龍刺死的煤老闆,在跑出暗巷之後,當即就把守在酒店周圍的小兄弟都喊了過來,開始準備圍堵張曉龍,而彼時的張曉龍和張老三舅甥,已經打的熱火朝天,雙方誰都沒法走,繼續糾纏下去,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張曉龍乾死張老三舅甥,然後被煤老闆的手下堵在當場,同樣把一條命賠進去。
面對這種死局,雙方各退了一步,張老三舅甥不再與張曉龍搏命,而張曉龍也不再去找那個煤老闆,算起來,這還是張曉龍職業生涯中,幹砸的第一個活,而且他當時追殺的煤老闆,在當地也相當有實力,當天晚上,不僅官方出動,就連他自己也組織了二百多人,滿城尋找張曉龍,揚言要把他活埋在礦坑裡,在這種天羅地網之下,張老三爺倆再次站了出來,帶着滿身傷痕,親自開車把張曉龍一路送出了省外。
因爲這件事,張曉龍從此之後,再也沒接過G肅省內的任何業務,但每次路過,都會找這爺倆坐坐,一起喝上兩杯燒酒,原本處於廝殺對立面上的三個人,也陰差陽錯的成爲了朋友。
時過境遷,那對跟張曉龍惺惺相惜的爺倆,老的早已魂歸天際,剩下一個小的,也活的不人不鬼。
……
半個小時後,張曉龍坐在客廳裡,聽湯正棉講述了最近發生的一切遭遇之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又是一聲嘆息:“你老舅是個漢子,就這麼走了,挺可惜。”
“幹這一行的,從犯下第一件案子開始,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我老舅死了,我能接受,但是他就這麼沒了,我心裡憋屈。”湯正棉三杯白酒下肚,眼睛佈滿了紅血絲:“現在於家人已經死絕了,但我老舅的仇還沒報完,接下來,我還得繼續找楊東。”
“正棉,這事,你辦不成。”張曉龍輕咂了一口白酒,正色開口。
“怎麼,你覺得我鬥不過聚鼎公司?”湯正棉笑問一句。
“楊東,現在是我的老闆。”張曉龍聲音不大的迴應道。
“老闆?”湯正棉聞言愣住。
“實話跟你說,我這次把於家人拽到內M來,就是爲了幫楊東一把,可是我確實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陰差陽錯的牽涉了這麼多人。”張曉龍跟湯正棉碰了一下杯,抿嘴解釋道:“我跟楊東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但咱們的命運很相似,最早,我也是被長錦集團僱來的,但我的目標是爲了對付聚鼎公司的柴華南,當時我因爲一些事情失了手,我的搭檔也落在了楊東手裡,最後,我用我的命,換了我徒弟的命。”
“單憑一個楊東,能威脅你?”湯正棉根本沒碰酒杯,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算不上威脅,我在殺手那個圈子裡,飄了這麼多年,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也確實過夠了,楊東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還行,所以,我想在他這養老了,呵呵。”張曉龍咧嘴一笑。
湯正棉沉默不語。
“正棉,說實話,我挺欽佩你老舅那個人,他這一輩子,辦事有度,活的仗義,但咱們歸根結底的說,你跟楊東之間的恩怨,是因爲你想殺他而沒殺成,這筆賬,硬算在楊東頭上,不合適。”張曉龍繼續勸道。
“如果,我非要找他呢?”湯正棉臊眉耷眼的問道。
“嘭!”
張曉龍聽見這話,直接抽出身上的仿九二拍在桌上,隨後推到了湯正棉身前:“當年在大西北,我欠你們爺倆一條命,你要是想動楊東,這命我替他還了,行嗎?”
“嘩啦!”
湯正棉聽見這話,直接用沒受傷的那隻胳膊抄起了桌上的手槍,在桌沿上蹭了一下,上膛之後,指向了張曉龍:“你覺得,你能替楊東償命嗎?”
“咣噹!”
在湯正棉舉槍的同時,推開門準備給兩人送點下酒菜的呼其圖,剛好看見這一幕,隨後把手裡裝羊肉的盤子往地上一扔,也摸向了腰間:“媽了個B的!”
“呼其圖,別動!”張曉龍擡了下手,咧嘴一笑:“我們哥倆嘮會嗑,你別管了。”
“你記着,你如果敢在我們家動我的客人,我肯定讓你的血,灑在內M古的草原上!”呼其圖指着湯正棉罵了一句,摔門退了出去。
“嘭!”
湯正棉等呼其圖退去,把手槍往桌上一摔:“今天你救了我朋友,這條命,算是替楊東還了。”
“呵呵,那我謝謝你了唄。”張曉龍莞爾一笑,再次端杯。
湯正棉不發一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接下來,想幹點啥啊?”張曉龍一邊給湯正棉倒酒,一邊開口問道。
“沒想過,現在於家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殺楊東,我確實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點啥。”湯正棉聽見這個問題,眼神空洞,顯得無比迷茫。
“你朋友的傷,一時半會好不了,這幾天,先在我這歇歇吧,咱們倆敘敘舊。”張曉龍微微一笑,再次端杯。
……
一小時後,神經緊繃了數月的湯正棉,在大仇得報,而且喝了不少酒的情況下,終於鬆懈了下去,躺在牀上呼呼大睡,張曉龍離開房間,去衛生間摳着嗓子眼吐了一茬之後,走向了客廳。
“撲棱!”
正躺在沙發上小憩的胡冰聽見腳步聲,猛地起身,把手搭在了腰間,看見滿臉泛紅的張曉龍,啞然失笑:“你沒少喝啊?”
“今天晚上,連夜把柴雨琪的事辦了吧。”張曉龍在果盤裡拿起一串葡萄,一邊吃一邊迴應道。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胡冰伸手搓了搓臉,打起精神問道。
“沒必要,你去柴華南的招待所拿趟錢,我給他打個電話。”
“好!”
胡冰聞言,直接拿起了茶几上的車鑰匙,張曉龍也換了一張新的SIM卡,走向柴雨琪的房間,敲響了房門。
……
二十分鐘後。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柴華南在睡夢中吵醒。
“喂?”柴華南看着打來的陌生號碼,按下了接聽。
“今天牧人客棧的事,你做的挺過火。”張曉龍直言開口。
“我女兒呢?”柴華南不予回答。
“我的人在你入住的招待所院外,讓人把錢給他,你女兒,半小時後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你覺得經過三蛋的事,我還會信你嗎?”柴華南皺眉問道。
“爸,我是小雨。”柴雨琪的聲音傳來。
“丫頭,你怎麼樣?”柴華南聽見柴雨琪的聲音,溫聲細語的問道。
“這些人,對我不錯。”柴雨琪冷靜的迴應了一聲。
“柴總,你覺得呢?”張曉龍的聲音再度傳出。
“我讓人把錢送下去。”柴華南語罷,直接掛斷了電話。
……
呼其圖家中,張曉龍掛斷電話之後,對柴雨琪微微一笑:“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啊?”
“我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不嫌麻煩,就送我一趟唄。”柴雨琪琢磨了一下,十分沒心的迴應道。
шшш¸Tтka n¸C〇 ……
柴華南接完張曉龍的電話之後,直接撥通了吳定遠的號碼,讓吳定遠把錢送給了騎着摩托車等候在旅店門前的胡冰,而胡冰離開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柴雨琪就一個人走進了招待所院內,上樓敲響了柴華南的房門。
“咣噹!”
幾分鐘後,聞訊起牀的楊東一把推開了柴華南房間的門,看見柴雨琪安然無恙之後,重重的出了一口氣:“怎麼樣,這幾天,嚇壞了吧?”
“還行吧,開始的幾天,確實給我嚇夠嗆,但是後來我發現那夥綁匪挺有意思的。”柴雨琪沒心沒肺的開口。
“不管怎麼樣,人沒事就好。”柴華南見到柴雨琪平安歸來,心情也比較舒適,對楊東微微點頭:“這次進蒙,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的,都有點怪,吩咐大家都準備一下,咱們連夜走。”
“柴哥,那綁匪的事,不查了?”楊東特意問了一句。
“客棧那邊出了什麼事,你心裡沒數啊,查什麼查,抓緊撤!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封口,別再提這件事,就當破財消災了!”柴華南直截了當的吩咐道。
“好,我馬上準備!”楊東見柴華南不準備繼續追究劫匪的身份,心裡重重鬆了一口氣,給柴雨琪留了個飛眼,轉身離去。
“爸,你們剛纔說的,是什麼客棧啊?”柴雨琪順嘴問道。
“小孩子家家的,別亂打聽,你記住,這次發生的事,千萬別告訴你媽,一個字都不許提,她問起來,你就說跟朋友出去玩了!”柴華南十分認真的囑咐道。
“那你呢,你好幾天沒回家,怎麼解釋?”柴雨琪眨着眼睛反問道。
“嘖!”
柴華南聽見這話,先是一愣,隨後便犯愁的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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