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忠平坐在炕上,看見大河手裡的冰棍,愣了一瞬之後,嗷的一嗓子就急眼了:“小兔崽子!你去別人家看長輩,就拿一根雪糕啊?這是哪個爹教你的?!”
“哎呀,你這脾氣也太急了,怎麼整整的就急眼呢!”大河呲牙一樂,隨即把手裡的黑塑料袋放在了炕桌上:“我跟你鬧着玩呢,這些纔是給你的!”
“嘩啦!”
隨着大河敞開塑料袋,裡面的兩瓶飛天茅臺和兩條軟中華,隨即暴露出來。
“我不要你的東西,你給我拿走!”樑忠平看着價值大幾千的禮物,再度拒絕:“這些東西,又是你爸讓你送來的吧?他一年也賺不了多少錢,扯這個幹啥!大河,我實話跟你說,你的工作,我是真安排不了,你說你一共就在橡膠廠幹了不到倆月,給我惹了多少事?就因爲車間主任老劉罵了你一句,你就偷了門衛老趙他媳婦的褲衩子,藏在了老劉車裡,因爲這事,老趙把他頭髮薅的跟斑禿似的!還有食堂的小馬,就因爲打飯的時候不給你雞腿,你就往柴火裡偷着放二踢腳,最後給鍋都炸塌了,一點不撒謊,現在小馬都落下後遺症了,只要一聽見什麼地方放炮,褲襠就不自覺的往外拉拉尿!”
“事的確是我乾的,但是我也有原因啊,當初車間裡一共就倆學徒工,老劉整天讓他侄子閒着,啥活都給我幹,那我肯定不樂意啊!再說了,他要是跟老趙媳婦沒事,倆人可能憑藉一條褲衩子幹起來嗎?還有食堂的小馬,就因爲我上初中的時候揍過他,所以每次我去打飯的時候,他都給我缺斤少兩的,那我肯定不能慣着他啊!”大河犟了一句。
“別說這些沒用的,現在橡膠廠那邊本身就有一堆爛事,所以你的工作,我根本安排不了!還有這些東西,你也都拿回去退了吧,你爸在家種地,一年才能賺多少錢啊,扯這個淡幹啥!好的不學,淨學一些歪門邪道!”樑忠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老姑夫,其實這些東西,不是我爸給你買的,我是一個朋友讓我給你送來的,他想跟你見一面!”大河解釋了一下。
“我目前誰也不想管,你走吧!”樑忠平下達了逐客令。
“我這個朋友,不是託你找工作的,他就是想跟你見一下,對了,他是堯興地產的人!”大河補充道。
“堯興地產,就是在北崗子這邊徵地的那一夥?”樑忠平眯了眯眼。
“沒錯,他叫楊東!”大河點頭。
“他在堯興地產是幹啥的?”樑忠平沉吟片刻,緩緩問道。
“他不是堯興地產的人,算是合夥作伴!十里河的項目,基本上就是他說了算!”大河半真半假的說道。
“你可別在這忽悠我了!他要真是那麼大的老闆,你能接觸上?”樑忠平翻了個白眼。
“那有啥接觸不上的呢?他們的辦事處租的就是我家養殖小區的那個院子,反正也不遠,要不然你就跟我看看去唄?”大河攛掇了一下。
“也行,走吧!”樑忠平猶豫了一下,隨後開始下地穿鞋,最近這段時間,北崗子和南窪的徵地鬧得如火如荼,而且今天雙方的人還在橡膠廠發生了衝突,這種事的確讓樑忠平感覺有些心悸,何翠山關係硬,不怕那些地痞流氓,但他可不行,所以哪怕起不到什麼作用,樑忠平也想先跟對方混個臉熟,最起碼真等出事的時候,這也算是一道護身符。
……
另外一邊,博麟駕駛着中槍的駱韜逃離埋伏之後,很快趕到了鎮裡,但駱韜壓根沒敢在鎮裡就醫,一路讓博麟把他送到了甦家屯的中心醫院。
因爲之前阿呆是遠距離對着駱韜開的槍,加之鋼珠被車身遮擋了很大一部分,所以駱韜雖然看起來十分狼狽,滿身是血,不過也都是一些皮肉傷,並未傷及到內臟和骨頭。
大約兩個小時過去,醫生在處置室裡把駱韜傷口的鋼珠都給摳了出來,並且進行消毒和縫合處置以後,給他安排了一個病房休息,駱韜這邊剛處理妥當,接到消息的老卡也趕到醫院,推門走進了病房。
“卡哥!你來了!”駱韜躺在病牀上,看見老卡來了,登時表現出了一副十分堅毅的神色,掙扎着要起身,全然沒有了之前在處置室裡殺豬般哀嚎,哀求着護士給他打個全麻時候的模樣。
“沒事,趟着吧!”老卡走到牀邊,輕輕的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隨後旁邊的博麟見狀,也十分有眼力的送過來了一把椅子。
“好端端的,怎麼傷了呢?”老卡落座後,語氣輕緩的問道。
“我肯定是遭到報復了!從中午開始,我跟楊東和成佑赫之間的矛盾就一直沒斷過,楊東在我這鬧完事就跑了,我始終在抓他!還有成佑赫那邊,趁着我跟楊東起衝突,派人去了衆成橡膠廠,想要背後放火,被我撞見了,所以我直接當着何翠山的面,把成佑赫的人捅了!現在我對他們的威脅太大,所以這兩家都不能容我,想對我下狠手,是人之常情,我也是太大意了!”駱韜躺在牀上,江湖氣很重的講述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而且把自己在這件事情裡的形象塑造的很重要,他心裡很清楚,對他動手的人就是成佑赫,可是偏偏把楊東也牽涉了進來,更全然沒提自己被楊東打了一個嘴巴子沒敢還手,而且雖然打了成佑赫的人,但對方只是個文職人員的事。
“你這次的表現,我都看見了,那邊的事,萬總也知道了,你別有什麼心理負擔,紅歌集團,向來不會虧待爲集團做出過貢獻的人!”老卡莞爾一笑,對着駱韜開口。
“卡哥,我雖然跟你接觸不多,但是也知道您是萬總的大管家,有您這句話,我的血就算沒白流!”駱韜聞言,十分感激的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旁邊的博麟:“把我手包拿來,裡面有一張盛京銀行的卡!”
“哎!”博麟聽見這話,十分機智的拿起駱韜的手包,抽出銀行卡遞給了老卡。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老卡淡然一笑。
“卡哥,我這個人,能力有限,但上進心絕對是有,以後,還請您多提攜!”駱韜收起臉上的諂媚,盡力擺出了一副認真的神色。
“哈哈,你太客氣了。”老卡體態放鬆的收下了銀行卡,看着周身赤條條,被繃帶裹得像個木乃伊一般的駱韜:“現在你已經這幅樣子了,看起來也得靜養一段時間,但開發項目的徵地進程不能停滯,要不然,我找人接替你?”
“卡哥!我的傷看起來重,實際上沒什麼影響,而且這點小風小浪的,我能抗住!”駱韜聽見這話,心裡咯噔一聲,他十分清楚,紅歌集團這個時候如果要往下面派人,那麼來的百分之百就是趙磊,而趙磊一旦來了,以自己的段位再想擠進去,可就太難了。
“你能抗住,但是集團等不起啊。”老卡知道駱韜對於這件事挺上心,不過語氣並沒有因爲駱韜給他送了錢而鬆動多少。
“我倒了,可是我身邊的人還在啊,其實我……”駱韜撐着牀讓自己起身,認真的跟老卡聊了起來。
……
紅歌集團那邊,趙磊此刻在站在萬紅仰的辦公室門前,敲響了他的房門。
“進!”
辦公室內,萬紅仰的聲音悠悠傳來。
“咣噹!”
趙磊聞聲,走進了萬紅仰的辦公室內。
此刻萬紅仰的辦公室熄着燈,他也正端着一個高腳杯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皓月當空,羣星璀璨,城市的霓虹和川息的車流勾勒出了這座現代都市特有的美感,外面的燈光透進來,打在萬紅仰手裡的高腳杯上,在房間中的牆壁上,折射出一大片橙紅色的斑斕,與外面的偌大都市相比,萬紅仰的身影顯得很飄小,但面前的落地窗又彷彿是一塊銀幕,將城市裝了進去,這麼一看,他的身影又很偉岸。
“萬哥,這麼晚了,您還在啊?”趙磊看着萬紅仰的背影,開口打了個招呼。
“嗯。”萬紅仰沒有轉身,而是緩緩舉起酒杯啜飲了一口,目光繼續投向窗外:“奮鬥了這麼多年,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站在這個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這樣,會讓我很有成就感,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也會讓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且有回報的!”
“萬哥,我聽說,楊東參與進了十里河的項目,所以我想代替集團接手!”趙磊沒有心情跟萬紅仰聊什麼風花雪月,直截了當的開口。
“這事,你別參與了。”萬紅仰轉身,將酒杯放在了辦公桌上,黑暗之下,讓趙磊無法看清他的臉頰。
“爲什麼?”趙磊聽見這話,登時蹙起了眉頭。
“你跟楊東之間的仇怨太深,一旦讓你去了,商業爭奪就會變成因爲尋仇而展開的報復行動,十里河項目對於集團而言很重要,讓你去,我並不放心。”萬紅仰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是我剛剛接到消息,駱韜已經被槍擊了!難道十里河那邊就放任不管了?”趙磊繼續追問道。
“老卡已經去了解過駱韜的情況了,他傷得不重,而且也找到了合適的人暫代他的位置,駱韜是爲集團出的事,現在人剛倒下,我就把你派過去,會讓他寒心。”萬紅仰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萬哥,我跟楊東之前的仇恨,不僅僅是因爲內鬥,也是爲了保護集團的利益!”趙磊沉默半晌,認真的迴應道。
“楊東入駐十里河,說明他已經跟周航完成了捆綁,你貿然對他動手,一旦被抓住了把柄,周航也不會放任爲之的,或許還會以此對紅歌集團進行威脅!周航和楊東剛剛合作,現在咱們對楊東下狠手,他未必跟楊東同進同退,但是你別忘了,楊東身後,現在又多了一個彭文隆,你真的認爲,這隻中山狼,還是曾經的那個池中之物嗎?”萬紅仰緩緩落座,語氣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