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左右,林天馳跟市局的一個朋友一起吃了頓飯,等飯局散罷,隨即就坐在一臺奧迪A6車裡,撥通了楊東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對面,楊東很快應聲。
“我這邊,查到了一點消息,四蛋在沈Y,確實有產業,是一家裝飾公司,名字叫長錦裝飾。”林天馳很快應聲。
“長錦?”楊東聽見這兩個字,眉頭微蹙。
“這家公司在半年前,就已經成立了,但是之前不叫這個名字,是幾個月前改的名,而且現在最大的股東就是四蛋,我懷疑,這家公司,根本就是他投資的,而另外一個人,只是他的代理人而已。”林天馳分析了一句。
“你繼續。”楊東應了一聲。
“四蛋在沈Y這邊,除了名下登記了一家裝飾公司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信息,連用自己身份證登記的手機號都沒有,唯一的軌跡,就是前一陣子,訂過一張從呼市飛沈Y的機票,我已經確定過了,他是在你遭遇偷襲的第二天一早回來的。”林天馳語速很快的迴應道。
“呼市?”楊東聽見這話,連語氣都變得沉重不少。
“沒錯!根據四蛋最近公司的股權變更,還有他去呼市這件事來看,都有些太詭異了,之前襲擊你的樸燦宇,本身就跟趙磊有聯絡,現在樸燦宇失蹤了,四蛋卻出現了,所以我懷疑,咱們之前的推測是不是弄錯了,其實對你下手的,根本就不是光耀集團的人,而是四蛋?”林天馳說完自己的推測,繼續道:“你能不能從趙磊那邊,想辦法深挖一下四蛋的消息?”
“沒戲,今天下午,我跟趙磊聊過了,趙磊的態度很堅決,一定是會保四蛋的,而且他看見咱們吃癟,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伸手呢?如果你的推測沒錯,樸燦宇也是四蛋的人,那咱們就麻煩了!老萬雖然不會允許趙磊跟光耀那種利益集團有牽扯,但他如果是跟四蛋這樣一個背景乾淨的商人合作,老萬是絕對不會管的!”楊東思路清晰的迴應道。
“四蛋的裝飾公司,僱了職業經理人,平時他在公司露面甚少,我想找他,很困難。”林天馳嘬了下牙花子。
“你剛剛不是說,四蛋還有一個合夥人嗎,那個人的消息,查的怎麼樣了?”楊東再問。
“已經有眉目了,這個人叫廖聰,今年四十五歲,這麼多年一直在幹個體,但實際上就是個掮客,本身沒有什麼資本,而且此人好賭,爲此騙過不少人的錢!這麼多年來,他始終靠幫一些生意人牽橋搭線,從中對縫過日子,這種人賺慣了投機取巧的人,最適合當白手套。”林天馳熟悉的迴應道。
“能找到嗎?”楊東再問。
“廖聰在十年前,就跟妻子離婚了,孩子也判給了前妻,雖然是本地人,但是沒家沒業,沒車沒房,想找起來很困難,他在戶籍系統當中留的資料,還是兩年前在賓館的租住信息,從那之後,再就沒更新過,原來登記的手機號碼也已經停用了,我感覺,應該是四蛋回來以後,主動安排他躲了。”林天馳抽着煙迴應道。
“咱們想查清楚四蛋究竟是怎麼回事,必須得找到這個人,最近幾天,你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廖聰身上吧!”楊東囑咐了一句。
“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這邊還得找朋友打聽一下這個人的情況,有了消息,我通知你!”
“妥!”
……
另外一邊,肖凱離開別墅之後,在市內一家並不起眼的小足療店內,見到了廖聰。
“肖總好,哈哈!”廖聰見到肖凱之後,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打了個招呼,廖聰今年四十五歲,爲人長得比較粗獷,而且禿頂很嚴重,乍一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像是白了一個色號的沙僧。
“什麼事啊,這麼急約我出來?”肖凱看了廖聰一眼,面無表情的問道。
“那個……!”廖聰聽見肖凱問話,伸手撓了撓沒有一根頭髮的頭頂,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又遇見事了?”肖凱看見廖聰這副模樣,眯着眼問道。
“肖總,我知道,其實我也沒幫你辦啥事,無非就是頂了個名,幫你註冊了一個公司,而你當初給我的二十萬報酬,這絕對是不少了!按理說,二十萬也夠我花一陣子了,但是架不住遇見事啊,昨天晚上,我媽突發心臟病,把我手裡的錢都給花沒了,而且你又不讓我出去露面,所以我最近的經濟來源,挺緊巴的。”廖聰看着肖凱,十分不好意思的開口道。
“呵呵,你最近遇見的事不少啊,先是你前妻卵巢癌,後來又是你兒子腸梗阻,現在你媽又心臟病了!我發現,你挺克家里人啊!”肖凱看着廖聰,臉色冷清。
“人這一輩子,誰還沒有個生老病死啊,那你說,家裡人遇見事了,我總不能不管吧!”廖聰一臉無奈。
“缺錢花,我可以給你,但你記住,我囑咐你的事,一定得給我辦好,否則千萬別怪我不客氣!”肖凱語氣冰冷的威脅了一句,隨後發出去了一條信息。
“肖總,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這人雖然沒啥本事,但肯定有信譽!”廖聰臭不要臉的點了點頭。
“咚咚咚!”
與此同時,包房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一個青年推門進屋之後,把一個牛皮紙袋遞了過來。
“給他!”肖凱對廖聰微微揚頭,隨後繼續道:“記住,最近應該有人會找你,所以千萬別跟你平時那些狐朋狗友聯繫,家裡也不能回,知道嗎?”
“你放心吧,我現在欠了一屁.眼子饑荒,就算不用你囑咐,我也不可能瞎JB出溜!”廖聰十分聽話的點了點頭。
“我走了。”肖凱扔下一句話,起身推開房門,向足療店的後門走去。
“凱哥,最近這段時間,你都給這個姓廖的拿了快四十萬了,這個姓廖的,純粹就是個盲流子,一旦在你這開了口子,這種錢要起來,可就沒頭了!要不然,我處理一下他吧!”跟在肖凱身邊的青年,目光陰鷙的問道。
“算了,給他的這些,都是小錢,我當初找上廖聰,就是因爲他的社會關係太混亂,更沾市井之氣,也更容易讓人信服,現在事情還沒出頭,咱們留着他或許還有用。”肖凱輕聲拒絕。
“我就是擔心,這個B養的將來會獅子大開口,如果你不給錢,他會反咬你一口。”青年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廖聰是一個在社會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油子了,他貪,但是不傻,知道自己值多少錢。”肖凱擺了擺手,而邊上的青年聞言,也就沒再吭聲。
……
足療店包房內。
“嘩啦!”
廖聰打開肖凱給他的牛皮紙袋,把裡面的錢掏出來,發現只有五摞,登時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閃過一抹情緒:“他媽的,上次還給十萬呢,這次就JB五萬?挺大個老闆,辦事是真他媽差勁!”
“鈴鈴鈴!”
廖聰這邊正數錢的時候,兜裡的手機也隨即響起,廖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喂?”
“幹啥呢,沙僧?”對面的人嘻嘻哈哈的開口。
“你有事就說事,別瞎嗶嗶!”廖聰罵了一句。
“哈哈,今天晚上,我有個哥們在郊區果園支了個填大坑的局,你去不?”對方問道。
“多大的?”
“五十一百!”
“行,你過來接我吧,我去轉一圈!”廖聰把五萬塊錢往大衣兜裡一揣,打着電話向門外走去。
……
二期工地,項目經理辦公室內。
“滋滋!”
隨着馬瑞康猛嘬了一口煙,菸絲燃燒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泛起,在馬瑞康面前,有一張寫滿數字的白紙。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自從馬瑞康第一次作假,在公款中爲父親抽出了三十萬手術款之後,直到今天,居然已經挪用了數額接近一百五十萬的公款。
算出這個數字以後,就連馬瑞康自己,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最早的初衷,無非是想挪出來一部分給父親治病的錢,然後將來用項目分紅把這個窟窿堵上,但誰知道挪用公款這種事,就像會上癮一樣,讓他根本停不下來。
循欲是苦,絕欲也是苦,慾望本身永遠沒有休止符,而馬瑞康這種極度自律的人,在心理防線崩塌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經淪爲了慾望的奴隸。
只需要做一個假條子,模仿一個簽字,就可以拿到幾萬、十幾萬、幾十萬,這種不用付出任何勞動就能得來的錢,讓馬瑞康花起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心疼的感覺,甚至讓這個曾經每個月生活費不會超過五百塊的人,產生了報復性消費。
如今在馬瑞康那個出租屋的衣櫃裡,售價兩萬多的西服有六七套,價值數萬元不等的手錶,也有三四塊,一個人去逛商場,上萬塊一身的衣服,一買就是好幾套,在家裡叫外賣的時候,一頓飯至少六個菜,有時候一頓飯吃完,有的菜都一口沒動,就扔進了垃圾桶。
這種揮金如土的感覺,讓馬瑞康找到了活着的樂趣,找到了成功的感覺,即便他知道這樣會承擔風險,但強大的虛榮心卻如同毒品一般的麻醉着他的神經,讓他根本停不下來,甚至變得瘋狂,在潛意識當中,他已經避免去思考這些事的後果。
但自我麻醉和逃避,終究是無法改變現實的。
已經花錢花上了癮,走到專櫃都會受到店長親自迎接的馬瑞康,早已經在無數的恭維聲當中,迷失了自我,更忘了這些挪用的錢,是得還的,直至現實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馬瑞康才幡然醒悟,自己花的那些錢,本就不屬於自己,而他花錢的時候有多瀟灑,等事情敗露的時候,就會有多麼狼狽。
如果馬瑞康挪用的,只是十幾二十萬的公款,那麼憑藉他的職位,很容易的就可以調集一部分資金,去堵上這個窟窿,但面對已經累積到一百四十多萬的款項,在賬面上已經無法平復,他更已經無力彌補。
次日一早,工地這邊就將召集工程隊和建材商們過來覈對數字,準備撥付欠款,如此一來,馬瑞康所做的一切,無疑也會大白於天下。
究竟該如何去應對這件事,讓馬瑞康頭痛欲裂,滿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