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村私人診所內。
楊東接到馬吉友的電話,聽說常鳳嬌帶着律師趕過去之後,舔了下嘴脣:“你們之間,都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他們讓我簽字,我就簽了,隨後律師讓我出具我爸媽的授權協議書,但是我說沒有這個東西,他們就讓我抓緊辦,一切都跟你預料的一樣。”馬吉友頓了一下:“現在你讓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接下來,我還幹什麼?”
“是把你的店關門吧,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出現在明面上了。”楊東思路清晰的迴應道。
“行,我知道了。”
“再買一個手機,辦一個新的電話號跟我聯繫。”
“好!”
“嘟…嘟……”
語罷,二人直接結束了通話。
……
常石磊帶着常鳳嬌和律師去馬吉友的店裡走了一趟之後,姐弟二人將律師送回律所,隨後便一同驅車趕到了常鳳嬌下榻的酒店,自從馬吉明跟常鳳嬌分居之後,如果不是爲了影響女兒的學業,恐怕二人早就辦理離婚手續了,在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關係之下,常鳳嬌也跟一個姘頭去了北J那邊做二手車生意,如果這次不是爲了繼承遺產,她壓根就不會回到這座城市。
“吱嘎!”
酒店樓下,常鳳嬌把車停在車位裡之後,推開了車門:“小磊,最近幾天,我北J那邊的店裡也挺忙的,得回去盯着,今天晚上,我就直接回去了,一會咱倆上樓,我也給你寫一份授權書,遺產繼承的事,你和律師幫我辦吧。”
“行,你放心吧姐,這事我肯定給你辦的闆闆正正的。”常石磊呲牙一笑,停頓了一下:“授權書的事不急,咱倆下午再籤,你先把車鑰匙給我,我用一下你的車。”
“你小心點,別把車剮蹭了,我晚上就走了。”常鳳嬌隨手把鑰匙扔過去,隨後踩着高跟鞋,邁步向酒店之內走去,自從回到P蘭店之後,從來就沒提過要送馬吉明最後一程,或者去看看遺體之類的話,情緒絲毫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似乎死去的人,與她一點關係沒有一般。
常石磊開着常鳳嬌的大衆CC離開之後,直接趕往了長錦分公司,邁步走進了張宇的辦公室裡:“忙着呢,哥們?”
“怎麼樣,事辦妥了嗎?”正在用電腦看電影的張宇隨手按下暫停,擡頭問了一句。
“你放心吧,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對付老馬家的人,我有證。”常石磊呲牙一笑,在兜裡掏出馬吉友簽署的遺產分割協議書:“看看!”
張宇拿起協議書,粗略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在看見馬吉友同意將景壽山地塊讓給常鳳嬌之後,眼前一亮:“別說,你這事辦的還真挺好,景壽山的地,什麼時候能轉讓到長錦名下?”
“還得等等,因爲馬吉友雖然同意了這件事,但是馬吉明的繼承人是他父母,而不是他,所以這份協議,還得等馬吉友的父母跟他籤一份授權書,之後他重新簽名,這東西才能生效。”常石磊把話說了一半,看見張宇陰沉的臉色,當即解釋道:“不過你放心,馬吉友之所以沒有授權書,是因爲他不懂法,但是他既然能跟我籤這個東西,最起碼說明,這塊地,他確實是準備讓出來的,而且除了我姐,別人也沒資格拿,對吧!”
張宇聽完常石磊的解釋,也覺得他說的話有些道理,點燃一支菸,催促道:“這件事,你得抓緊辦,我們這邊很急!”
“你放心吧,現在那塊地除了手續還沒做,其實已經是長錦的了,畢竟馬吉友不爭,我姐也同意賣地了,還能有啥毛病啊。”馬吉友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沙發上,搓了搓手道:“那個……張總,你看哈,現在你們讓我辦的事,我已經基本上辦完了,可是你們答應我的條件……”
“這件事你放心,只要地順利過戶,答應你的錢,一分不會少。”
“是,道理我都懂,但是最近爲了辦這些事,我自己也墊了不少錢,手頭上確實有點緊張,你看能不能先給我打點預付款啥的?”常石磊舔了舔嘴脣:“你們總不能光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點草吧?”
張宇聽見這話,微微蹙了下眉,本來打算懟常石磊兩句,不過目光在掃到桌上那份遺產分割協議書之後,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點了點頭:“一會我讓財務先給你拿五十萬,只要你把事辦妥,剩下的錢,會一分不少的打在你賬上。”
“你放心吧,接下來的事,我肯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常石磊呲着大黃牙一笑:“晚上找個地方,我讓你放鬆一下疲乏的肉體和心靈啊?”
“拉倒吧,咱倆不是一路人,玩的東西不一樣,混不到一起。”張宇冷着臉拒絕道。
“我懂,我懂,你們這個層次的人,玩的高端,但你抽的那東西,我現在確實不碰了。”常石磊在嘴邊比了個“六”的手勢,笑着起身,擺了擺手:“既然沒啥事了,我就去財務領錢了,呵呵!”
二十多分鐘以後,常石磊兜裡揣着一張存有五十萬現金的銀行卡,邁着四方步,春風滿面的走出了長錦分公司,撥通了一個朋友的電話:“幹啥呢哥們?操,挺大個老爺們,在家做啥飯啊,你現在出來,咱倆出去吃……哎呀,我沒事求你,就是下午想提臺車,讓你幫着參謀參謀……價位,大約四五十萬吧……操,你這話說的,我在社會上混了多少年,你不知道嗎?你覺得區區四五十萬對我來說,那還叫錢嗎?”
就在常石磊吹着牛逼交朋友出去喝酒的同時,馬吉友的店裡也來了一位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子。
“吉友,按理說,你這個海鮮門市生意不錯啊,你真打算把它兌給我啊?”男子伸手翻弄着貨架上的商品,笑着問道。
“嗯,家裡出了點事,沒心思做買賣了。”馬吉友遞過去一支菸:“咱們倆是實在朋友,我跟你也不說虛的,我這店你也知根知底,當初支起來的時候,花了二十多萬,今天你如果能接手,十萬塊錢,當場就能籤合同。”
“那你要這麼說,我可就佔你便宜了。”朋友呲牙一笑:“老馬,我記得你在市場裡,不是還租了一個小倉庫嗎,既然不幹了,就一轉讓給我唄?”
馬吉友咧嘴一笑:“那個小倉庫,就當我贈給你了,但是這幾天裡面還有點貨沒清走,等過幾天,你直接把鎖砸開換一個吧。”
“哎呦,那可謝謝了。”
“沒事,簽字吧。”
馬吉友跟朋友寒暄幾句,兩人當場就簽署了店鋪轉讓合同。
……
另外一邊,內M,N城縣。
不知不覺間,秦勝已經在餘東鋒的賭場裡,泡了四五天的時間,雖然他最開始跟統統說,自己就上場玩一手,不管輸贏,只要達到十萬塊錢這條線,肯定起身離席,但是真等他一坐到這,立馬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自從秦勝在洗錢那天坐在了賭桌上開始,幾乎就沒離開過這把椅子,連續數日來的睡眠時間,加在一起還不到二十個小時,近百個小時熬下來,秦勝已經熬得眼睛通紅,頭髮油膩不堪,目光也變得呆滯無比,只有在開牌的瞬間,才能閃過一抹亢奮,隨後很快又會黯淡下去。
此時此刻,秦勝腳下那個原本裝滿了近二百萬現金的蛇皮口袋,早已經空空如也,被菸頭燙出了無數孔洞,之前的牌局上,秦勝因爲手裡資金足,底氣也硬,賭金一度累積到了五百多萬的高峰,但也正應了統統說的那句“久賭無贏家”,高峰過後,秦勝便開始一蹶不振,基本上押啥輸啥,很快把手裡的錢輸了個精光,不僅如此,還在場子裡又欠下了二十多萬的高利。
“哎,你還下不下注啊?你要是不玩,就把地方讓開,我上!”旁邊的一個賭徒看見秦勝面前已經沒有現金的桌面,開口催促了一句。
“真有意思,這個位置我都養了四五天了,剛要回財,可能讓給你嗎!”秦勝扭頭嗆了一句,隨後扯着嗓子開嚎:“統統!統統!!”
“怎麼了?”正在賭局裡拎着茶壺挨桌倒水的統統聽見喊聲,邁步走到了秦勝的桌邊。
“跟你東鋒大哥說一聲,讓他再給我擡五十萬高利,行嗎?”秦勝側過臉頰,眼神狂熱的開口。
“還借啊?”統統聽完這話,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無奈的表情:“小勝,聽我一句勸,你別玩了!我大哥說了,這幾天你沒少輸錢,而且咱們倆又是發小,所以你欠的那二十萬高利,場子裡也不要了,就當沒掙你的水子錢。”
一邊等着上桌的賭徒聽見這話,伸手就扒拉了一下秦勝的肩膀:“聽沒聽見,局家子都不給你架底了,你還在這杵着幹啥,麻溜的,把地方讓開!”
秦勝被賭徒懟了一句,當即感覺臉上發燙,有些掛不住火的看向了統統:“啥意思啊?這錢,你怕我還不上啊!”
“秦勝,你說啥呢,我是那種人嗎!”統統也有點不太高興的嗆了一句,繼續開口道:“你也知道,你根本不是本地人,在當地也沒有產業,所以想擡印子錢,必須有人擔保,我如果信不過你,之前那二十萬,我都不會給你幫忙,現在的問題,不是我不管你,而是在我大哥那,連我都不值五十萬,你懂嗎?小勝,聽我一句勸,這幾天已經輸的不少了,下來吧,行嗎?”
“哎呀,我他媽下什麼下,我這邊點子剛好起來一點。”秦勝是一個老賭徒了,在他們這種賭徒的眼中,這個世界的輸贏都是相互的,而他雖然已經步入了低谷,但是卻在不斷的給自己洗腦,只要能堅持下去,自己一定能夠否極泰來,成爲最終的贏家:“統統,你相信我,我已經有預感了,接下來,我只要再堅持幾把,肯定能贏,你也看見了,我之前不是也贏過幾百萬嗎!算我求你了,你再幫我擡一筆錢,這次我不貪,只要把之前輸的二百萬撈回來,我立馬就下場,行不?你放心!我有底線!”
“操,我也是真服你了!這幾天我怎麼勸你,你他媽就是不聽!”統統聽見這話,心裡也是無比的憋屈,因爲秦勝最開始輸了十萬塊錢的時候,他就在邊上勸了好幾個小時,但秦勝坐到賭桌上之後,就彷彿變了個人一樣,根本不聽勸,嘴上哼哼哈哈的應付着,屁股就像粘在了椅子上一樣。
可不管怎麼說,秦勝來這個賭局,也是他領來的,眼看着他輸了這麼多錢,統統心裡也不是滋味,於是一咬牙,直接在兜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你想在局子上借錢,肯定是沒戲了,這幾年我在外面,花錢大手大腳的,也沒攢下多少錢,這卡里有十六萬多,是我全部的家底了……”
“謝謝了!哥們!”秦勝拽過統統的銀行卡,根本沒等他把話說完,甚至連密碼都沒問,就直接拍在了桌上:“天門!押五萬!輸了馬上給你們取現!”
這一刻,秦勝的眼中重新充滿了自信。
幾乎所有的賭徒都相信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們在賭桌上的時候,始終堅信自己的預期目標會到來。
就像在押骰子大小時,每局出現大或小的概率都是五成,可是賭客卻會認爲,假如他押了大,但是小若連續出現幾次,那麼下回合出現大的機會比例就會增加,如果這次還不是,那麼下次則會更加肯定,這是典型的不合數理原則,實際上,不論大小,每次出現的機會永遠都是五成。
這種現象,被學術界稱爲賭徒謬論,也稱爲蒙地卡羅謬論,實際上,是一種錯誤的信念,但是所有的賭徒,不管多聰明的人,卻都對這個理論深信不疑,因爲在他們眼中,賭博不僅是概率學,還包含了風水、運氣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們更堅定不移的相信,在一桌的無數個賭徒當中,自己一定是最受命運之神眷顧的那一個。
而秦勝作爲一個因爲賭博而在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的人,自然也早已經深深陷入了這個謬論當中。
賭桌之上。
秦勝接過存着統統全部積蓄的一張銀行卡,繼續大呼小叫的吆喝了起來,開始不歸一切的下注,在開牌的時候,頗有一種捨我其誰,睥睨天下的氣勢。
全然,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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