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石聽他說得謙虛,急忙道:“餘伯言重了,‘賜教’是不敢當的,還望您老人家指點晚輩。”
“顧小兄弟此言差矣,你我皆是獵魔人,或各有所長,”餘伯笑道:“但達者爲先的道理卻是都知道的。”
顧小石聽他這樣說,心知這第二場比試是推不掉的,比就比吧,論及精神力,自問有些把握,雖不知對方實力深淺,但自保當是無虞,於是點頭道:“不知餘伯想要如何與晚輩切磋?”
“顧小兄弟可知老朽出身?”餘伯反問道。
顧小石微微點頭,來時的路上,東方小小簡單提過。神州近代,民國時期,政府腐朽,外敵入侵,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餘伯原來也姓餘,是一位獨行獵魔人,同時也是一名江洋大盜,蓋因時局混亂,迫不得已做起了這營生。餘伯年輕時性情乖張,做事從來只憑自己喜好,不問後果,劫富濟貧的同時,也曾揹負多條人命,其中有魔族,也有普通人,只是他本領高強,從未失手,又行事低調,這才籍籍無名。如此逍遙快活了許久,終於有一次落入圈套,被魔族圍攻,眼看命在旦夕,不想卻被偶然經過的東方牧雲救下,從此便入了東方家。
套用奧古斯都學院的獵魔人評價體系,餘伯是力系和精神系雙系覺醒,據說曾經的兵器是一柄大刀,已多年未用,這精神力修爲卻一直練習不斷,隨着年歲漸長,精神力或不如從前那般渾厚,但其精煉程度卻與日俱增,具體達到哪一個境界,無人知道。
“我曾跟他說了個大概,”接話的是東方小小,又道:“餘伯您別介意啊。”
“無妨,早晚也會知曉的。”餘伯微笑着搖搖頭,道:“老朽已數十年未曾握刀,不過這精神力修煉卻一直保持着,顧小兄弟的精神力修爲精深,老朽早有耳聞,今日更是親身經歷,心中佩服不已,此刻見獵心喜,欲與顧小兄弟切磋一番,還望勿怪。”
“您客氣了,既然餘伯有意,小子自當奉陪,”顧小石道:“還請餘伯指教。”
“指教不敢當,說來慚愧,論及精神力,老朽不擅防守,只會進攻,這樣吧,”餘伯捋了捋山羊鬍子,道:“我攻,顧小兄弟防,彼此交換一招,你意下如何?”
“行,就聽餘伯的。”顧小石應承道。
“爽快,請!”餘伯邁動步伐,走到門前空地上,顧小石跟了過去,二人相距十米,面對面站立着。
“老朽這一招精神攻擊,名爲‘破念’,乃是年輕時覺醒的技能,旨在迅速抽空對方的精神力,使之昏迷,並無其它傷害,”餘伯道:“不知道顧小兄弟是否準備妥當了?”
“準備好了,”顧小石點點頭,道:“請餘伯發招吧,小子盡力而爲。”
“如此,”餘伯點頭道:“請恕老朽得罪了。”
顧小石嘴上說得輕鬆,心中可不敢大意,他大致知曉,餘伯這一生水裡來火裡去,經歷頗豐,與敵對戰更是不知凡幾,臨敵經驗自然遠勝於己。這些年雖不再動手,但精神力修爲一直不曾放下,他活了一大把年紀,於此道的領悟,自己更是望塵莫及,校長不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轉瞬間,一股精神力自餘伯身上迸發而出,如一絲一絲細細的涓流環繞在顧小石周圍,不停轉動着;下一刻,那些涓流逐漸粗壯起來,像是被拓寬了的河道,水量劇增,變成了一條條小溪;顧小石凝神戒備,精神力早已調整到位,此刻對方的攻擊還在變化,敵不動我不動,隨機應變,這是顧小石爲自己制定的對策。
那些看不見的小溪開始高速旋轉起來,並陸續匯聚,包裹着顧小石瘋狂轉動;猛地,變化再起,小溪最終形成一道水流,一個漩渦顯現在顧小石頭頂,並迅速擴張,直至籠罩住整個身體;一道猛烈的吸力自漩渦中噴射而出,顧小石頓覺精神力向外狂涌而出,那漩渦更像是個無底深淵,彷彿想要將自己的精神力吞噬得一乾二淨。
一道光幕自顧小石頭頂驟然升起,擋在漩渦前,頓時,精神力開始平緩下來,不再向外狂涌。那漩渦吸力依舊,似乎想將光幕一併吸入,顧小石操控着光幕,抵擋住那股巨大的吸力。若說那漩渦是一口鍋,光幕便是鍋蓋;若說那漩渦是一口井,光幕便是井蓋;漩渦瘋狂吸取,光幕全力抵擋,更像是一個塞子,拼命塞住漩渦,不讓它爲所欲爲,漩渦和光幕就這樣你爭我奪,相持不下。
若是普通人,只需要一下便會被漩渦吸光精神力,直至昏迷不醒;若是尋常精神系覺醒的獵魔人,縱然能夠抵擋一二,也經受不住這瘋狂地汲取。也就是顧小石的精神力怪異,又屢獲奇遇,修爲精深,這才勢均力敵,不相上下。逐漸的,這一次的比試,從一場遭遇戰慢慢轉變成了一場持久戰,你爭我奪,你吸我擋……
餘伯和顧小石就那樣站在門前空地上,衆人只感覺到了兩股非同尋常的精神波動,至於二人對戰的形勢卻一概不知。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二人的身體有了些變化,餘伯原本紅潤的雙頰,此刻越發蒼白,額頭有微微汗珠溢出;顧小石的臉色卻越來越紅,好似一顆成熟了的番茄,不過除了一張紅彤彤的臉蛋之外,其它一切正常,似乎不像餘伯那般疲憊。
顧小石一邊操控着精神力抵抗住餘伯的進攻,一邊睜開雙眼朝對方看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復又閉上眼眸。這些年來,顧小石遭遇過幾位擅長精神攻擊的魔族,在非洲品嚐過阿古拉斯魔族大祭司的“蝕瞳”,在巴黎品嚐過魔羅加洛斯第六魔將愛娜的“幻瞑”,在風雪堡品嚐過阿古拉斯二祭司的“黑色祭火”,還在藤原家品嚐過東方魔族司命長老的“禁魂之術”,人們常說“吃一塹長一智”,捱揍多了,抗擊打能力自然也就強悍了。餘伯的“破念”雖然厲害,但比起這些魔族中的頂尖高手尚有不小的差距,是時候結束了。
顧小石默唸幾句口訣,那道光幕突然縮小了幾分,瞬間被漩渦吸入,但卻剛剛卡在漩渦口,被牢牢套住。漩渦死死裹住光幕,不讓它動彈分毫,又匯聚起所有的吸力,試圖將光幕吞噬掉;光幕被擠壓着,似乎不甘就此放棄,拼命反抗,一會兒向內收縮,一會兒又向外擴張,意欲掙脫漩渦的束縛;漩渦不爲所動,隨着光幕的變化而變化,仍舊緊緊鎖住光幕,全力以赴,不給它任何機會。
光幕再也支撐不住了,猛烈抖動,又急劇收縮,越來越小,似乎最終將會化爲烏有;漩渦更加瘋狂,緊緊擠壓着光幕,一併縮小,眼見便要吞噬掉剩下的那一抹微光,不過漩渦好像漏掉了些什麼,沒有察覺到,光幕雖然不斷變小,但那些光芒的色澤卻越來越深。
就像是彈簧一樣,只要外力沒有大到能夠將它損壞的程度,那麼,它就會受力越大,反彈越大!
就在光幕被壓縮到只有一點點的時候,突然迸發出萬丈光芒,那些光芒如初升的朝陽,刺破了黑暗的束縛,照亮天穹。漩渦被刺穿,被光芒散發出來的力量震得粉碎,再也不復存在……
兩股精神力劇烈碰撞,在漩渦煙消雲散之後,光芒也終於漸漸隱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餘伯“噔噔噔”後退三步,穩住身形,只見他面色蒼白,深深吸了口氣,目不轉睛地看着顧小石,半晌之後,嘆道:“佩服,佩服,顧小兄弟於精神力修煉一途已然爐火純青,假以時日,必會登峰造極,方纔的這一式精神技能更是神乎其技,說來奇怪,老朽似乎有種熟悉的感覺,莫非是……?”
顧小石擡手摸了摸紅撲撲的臉蛋,有點發燙,聽餘伯問起,猶豫片刻,微微點了點頭。
“難怪,難怪。”餘伯若有所思道:“昔年跟隨老爺闖蕩,有幸拜會過西禪大師,見識到‘密宗法咒’的威能,今日再見,果然如此,守中帶攻,攻守兼備,無愧於‘守護法咒’之名。”
“‘守護法咒’?”東方俊傑突然接話,問道:“餘伯,您說的可是‘密宗法咒’的第二重‘般若金剛明咒’?”
“正是,”餘伯微微點頭,道:“這第二重‘般若金剛明咒’又名‘守護法咒’,守,還在其次,守中帶攻纔是精妙所在,雖不知顧小兄弟因何機緣習得,但老朽還是要多謝你。”
“呵呵,不必,”顧小石撓撓頭,道:“您老客氣了,再說我也沒多少餘力反擊了。”
“餘伯,你們在說什麼啊?”東方俊傑好奇問道。
“顧小兄弟宅心仁厚,將來必成大器。”餘伯轉頭看向東方俊傑,道:“俊傑有所不知,方纔我和顧小兄弟比試,於最後關頭,顧小兄弟的精神力收而不發,否則以‘守護法咒’的反震之力,此刻老朽已然受傷。”
此言一出,東方家的人齊齊看向顧小石,微微向他點頭,眼神中盡皆蘊含着一抹讚許的意味。
顧小石報以一個傻笑,餘伯幾步來到他身前,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顧小兄弟稍事片刻,咱們待會兒裡面見。”
顧小石不太明白什麼叫做“待會兒裡面見”,正想開口問問,卻見餘伯微微一笑,轉身朝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