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太太屋裡出來,想到今後行動受限,心情便十分沉重,連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懨懨。
大夫人金趙氏看了她一眼,說道:“老太太今兒個說話雖重了些,卻也是爲着你着想,一個女兒家,確實不適合做那樣的行徑。眼看着婚期將至,你就好好收了心,安心備嫁吧。回頭,就有裁縫過來給你量尺寸,嫁衣一類的東西也得緊趕着做了。”
金鑫聽着,耐着性子乖巧地應道:“是,大伯母。”
崔英笑道:“娘,我想到五妹妹那裡去坐坐,等下裁縫來了,有些地方也好幫她拿拿主意。”
金趙氏聽着,點了點頭:“行,那你就陪五丫頭回去吧。”
待金趙氏走了,崔英轉頭,笑吟吟地拉過金鑫的手,說道:“五妹妹,別不高興了,不就是點生意經嗎?有什麼打緊的,咱們女兒家,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婆家,有人倚仗着,便吃不了苦,這一生也舒適些,何苦去那盡是男兒的生意場受那份累?你聽大嫂子的,該放下時則放下,開開心心嫁良人,此生便無憂了。”
金鑫聽着崔英的話,轉眸看過來,笑了笑:“大嫂,這話可就過了,嫁人是嫁人,但你怎知嫁的就是好婆家?沒嫁進去之前,誰知裡子到底怎樣?就是嫁過去了,真是好,那又怎知這婆家又能好多久?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都說世事無常,瞬息萬變,你此時看着這般好,如何能斷定未來定是好的?指不準一個噩耗來臨,便是樹倒猢猻散呢。再說嫁人吧,良人不良人更說不準了,畢竟,詩書裡都說了,男人的心最是易變,他今朝疼着你護着你,怎能保證永遠如此?哪日要是碰到更合他心意的,他就不會黑了心休了結髮妻?”
崔英沒想到金鑫的嘴這樣厲害,一時愣了,面上也有些尷尬,良久,才笑了笑,說道:“五妹妹未免想得太消極了些,若是照你這樣說,那世上豈不是沒有好婆家,沒有好良人了?那天下的女子是不是都不該嫁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都看個人選擇,追求幸福當然是有風險的,有人願意冒險,嫁,那便嫁,有人不願意冒這樣的險,不嫁,那便不嫁。全在個人,也不用誰來說三道四,沒什麼不好的。”
崔英怔怔地看着金鑫,似乎是被她的說法給震撼到了:“五妹妹想得可太簡單了,世上事哪有那樣的?身爲女子,從小被父母養在身邊,就是爲着將來長大了,嫁人,相夫教子,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若違背這一點,豈不被人的閒言碎語給淹死。”
金鑫靜靜地看着崔英,眉眼似是帶笑,可那笑卻帶着幾分同情的味道,看得崔英心裡大不自在,好像自己有什麼地方很可憐似的。
“五妹妹,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沒什麼,或許在這個地方,大嫂你說的纔是真理。”金鑫淡淡地應了一句,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徑自走在前面:“大嫂,咱們走吧,不是說要去我那裡嗎?”
幾人回到了梧桐苑,坐下說了會兒話,就聽見子棋說裁縫到了。
這裁縫是臨州城手藝最好的裁縫,如今是王家的私人裁縫,是金趙氏特地讓金善巧給吩咐來的。
裁縫看到金鑫姿容美麗,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好在眼神倒乾淨,沒什麼惡意,就是讚歎罷了。這些天,金家五小姐也是耳邊經常聽到的名字,據說她做的衣裳漂亮新穎極了,很受歡迎,他本來有些不高興的,總覺得自己的飯碗好像被人搶走了似的,然而,當看到金鑫是這樣一個美人時,原本的那些不滿便散了許多。
這樣的美人若是心靈手巧,只是一樁美事,怎能因此而遭人怨恨呢?
裁縫想着,態度上更客氣了幾分,表現得很恭敬,金鑫問幾句,他就答幾句,而後,讓隨同來打下手的女兒給金鑫量了尺寸。
崔英在一邊問:“嫁衣打算做什麼樣的款式?”
裁縫大概地說了下。
崔英點點頭,又囑咐道:“我們老太太跟前這些孫女中,最疼的就是我這位五妹妹,如今她要出嫁,你可要好好地做一套最好看的嫁衣出來。”
裁縫聽了,連連點頭。
金鑫卻在一邊說道:“大嫂,你這話過了。祖母向來是一碗水端平的,也就是看我從小沒爹孃疼的,所以多看顧了些。可別讓人聽了誤會去,別說別人,就是其他幾個姐妹聽了,也要傷心的,倒讓人誤會了祖母。”
崔英本來也不過是爲着說幾句好話討金鑫的喜歡,哪想到被金鑫這麼一回,當即一愣,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說的話有多不妥,可不是,這話,不管有心人還是無心人聽去了,總得往不好的地方想,傳到誰耳朵裡都不開心,到頭來,就她一個落得裡外不是人。
想到這裡,崔英恨不得輕抽自己的嘴巴子。
她忙笑了,說道:“哎呦,這是我說話失分寸了,可不合適。五妹妹你你就當姐姐偏疼你說的好吧?可別傳出去了,否則到時候怕是要被人給怨死了。”
“放心吧,大嫂,我也知你偏疼我,斷不會往外說的。我不說,子琴也不說,還有誰會說出去呢?”
這意思就是在暗示裁縫他們不要多嘴。
那裁縫和裁縫女兒在邊上一聽,都是有眼力見的,自然是聽出了意思,心下明白,就低着頭,沒說話。
很快地,就給金鑫量好了尺寸,崔英又囑託了幾句,定了交嫁衣的時間,裁縫便帶着自己女兒出去了。
事情辦完了,崔英卻並不急着走,而是湊近了金鑫,輕聲問道:“五妹妹,聽聞之前你在花魁大賽上見過我表哥了?”
金鑫眼睛閃了一下,應道:“嗯。是啊。”
崔英笑了笑,“怎麼樣?看了真人覺得如何?是否比畫像上要更好看些?”
金鑫笑了:“確實是更好看些,不止人好看,心地也是不錯。當時有人出言侮辱伊人樓的花魁尹霜,崔公子氣不過,還跟人打起來呢。”
崔英聽了這話,面色微微一變。
其實,她也是現在才知道了這個事情的,擔心金鑫知道些什麼,才特意找了機會來問的。
她笑着,說道:“五妹妹,你該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是不是誤會,大嫂還不清楚嗎?”
崔英臉上的笑顯得有幾分尷尬,說道:“五妹妹,其實這也沒什麼的,男人嘛,不都是這樣?就你那個大哥,不也在外面養了一個兩個的?可那又如何,再疼着寵着,還及得上我這個正室?你也是,不要太放心上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放心上了?”金鑫意味深長地笑了,手指輕輕地挑起茶盞,給崔英續了杯茶,說道:“這樣的事情,我大度得很。”
是啊,大度得很。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她怎麼會在意他是不是有別的女人?只要不要危及到她的利益,那麼,管他外面有幾個紅顏知己,於她,還巴不得呢,既然不得不嫁,那麼,看着他有別人伺候了,她也輕鬆,不是嗎?
金鑫想着,嘴角微微一勾,笑了。
崔英看着金鑫那個神秘的微笑,想看出她這笑的含義,然而,不管她怎麼看,卻是什麼端倪也看不出來。
回去的路上,崔英暗自在想,這個金鑫,越發的讓人看不透了。
送走了崔英,金鑫端着的一張臉一下子鬆了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對身後的子琴說道:“子琴,接下來可怎麼好?我是徹底地被管住了。”
子琴也是有些發愁:“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小姐你已經許了人家了,如今婚期將至,老太太就是再疼你,恐怕也不會容着你再出去這樣拋頭露面的。何況,那崔公子如今就在咱們臨州城,老太太也是擔心不好的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誤了小姐你的婚事吧。”
“我倒巴不得呢。最好他聽到些不好的,改了主意悔婚,那我就要謝天謝地了。”金鑫嘟噥着,又一聲輕微地嘆息:“那姓崔的也真是,我都講得那麼明白了,怎麼還不悔婚?”
“小姐這樣聰明,怎麼這會兒還犯迷糊了?他退了小姐你的婚事,難道還沒有別的人可以替小姐的位置?到底都是要娶個人的,而娶的那個人怎麼都不會是尹花魁,那麼,他又何必費那個工夫退婚另娶呢,未免太麻煩。”
金鑫歪過頭,看着子琴:“你這丫頭,今天看得倒是明白。”
“小姐,你知道的,我也不笨。”
“我是知道。你也就是最近跟着我學得多了,所以看得更明白了,不像那些個木魚腦袋的,一味地固守陳規,都是些頑固的老調子,說得人聽得煩悶。”
子琴知她是指剛剛崔英說的話,忍不住一笑:“小姐,你也是,人家那是人家的想法,你也不必要那樣去駁人家嘛。也不看看,人多下不來臺。”
“我不也給她臺階下了嘛。”
金鑫搖了搖頭,想起這樁婚事,便又是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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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今天想多寫些的,但是因爲明天有事要早起,所以,只能先碼一更了。明天開始每日會有萬日更。《換心不換愛》也會恢復更新並儘快完結。希望大家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