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招手將丫鬟吉兒喚來,從她手中要過來一件綢布抱着物件,約有二尺來長,沉甸甸的樣子,轉手呈給皇上。
皇上看着賢妃的眼睛,好奇地接過手中,摸摸形狀,又掂量了一下,心中已有了計較,但仍問是何物?賢妃含笑答道:“皇上一看便知!”
皇上聽了這話,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啓隆皇子,因笑道:“你們這都是串通好了麼?方纔啓隆就給朕賣了個關子,可給朕一個大大的驚喜,愛妃此刻又再如法炮製,想必又是另一份驚喜了?”
賢妃並不知道方纔啓隆替蕙芷交還給皇上佛珠手鍊一事,因此驚愕道:“哦!還有這等事?那可實是巧合,嬪妾平日守着月桂公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萬萬不敢與皇子有什麼串通的!”
皇上笑道:“愛妃莫要慌張,朕不過隨口一句玩笑罷了,倘若都是爲了朕好,即便串通又有何妨?”皇上邊說邊將手中的包裹慢慢攤開,卻見正是他親手賜給梅兒的紫青寶劍,之前已經猜到,可還是疑惑道:“這不是朕賜給梅御衛的紫青寶劍嗎?怎麼會在你這裡?”
賢妃道:“這是冷宮裡的穆氏讓嬪妾轉交給皇上的。”
皇上更加稀奇道:“那這劍又怎麼會在她那裡了?”
賢妃朝左右看了看,皇上明白她的意思,朝身邊伺候的人擺了擺手,屏退了左右,啓隆見狀也走遠了些。
旁人退開後,賢妃這才低聲說道:“此前皇上在氣頭上,嬪妾不敢對皇上提起,如今事情已過去了這麼久,想必皇上的氣也漸漸消了些,這會兒就讓嬪妾就來說一說當日梅兒與凝香在冷宮裡,所發生事情的本來樣子吧!”
皇上內心多少有些懊悔,但面上還強自氣着,聽賢妃提起那晚的事,眉頭一皺道:“還有什麼本來樣子,那日梅兒不聽勸阻,強闖冷宮,還冷酷無情地屠殺了那麼多廢妃,多吉告訴朕,那些死去廢妃的身上都有梅兒獨有的暗器手法爲證,難道還能推翻了不成?”
賢妃見皇上還是有些激動,於是盡力溫和着說道:“其實嬪妾要說的,這也是從穆氏口中聽來的,至於是真是假,僅供皇上斟酌,信不信都不能改變已經發生了事了。”
皇上尋思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好吧!今日也就是你,若換了旁人,朕一定不聽,你且說說看吧!”
賢妃額首道:“據穆氏所言,那日她與瑩露兩個才一入冷宮便遭到從前廢妃餘易秋的大肆刁難,甚至還指使一羣廢妃用石塊打砸她們,若不是梅御衛趕到,及時出手相救的話,她們怕是早已經被亂石砸得頭破血流而死了。”
皇上聽了這話,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睛說道:“餘氏不是早就被朕賜死了麼?居然還活着?這怎麼可能?”
賢妃苦笑道:“穆氏的確是這麼說的,如若不信,皇上您看!”賢妃說着遞給皇上一支金釵。
皇上接過看罷言道
:“這金釵是新晉秀女入宮時,朕命內務府打造賜給她們的,上面有每個人的名字,這的確是她的東西,你又怎麼得到的?”
賢妃道:“那晚餘氏害人不成反喪命在梅御衛手中,穆氏爲留下證據,特意趁着冷宮侍衛尚未清理前,從餘氏屍身上拿到了這枚金釵,已證實自己的遭遇。”
皇上手拿金釵,聽了這話,心已信了八成,不盡又驚又惱道:“盡然有這等事?朕記着那個廢妃餘氏,她與穆氏凝香一向宿怨極深,平時行事就極是歹毒,想必這事兒,她定能做得出來,凝香這話理應不是妄言,可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欺瞞朕。”
賢妃聽皇上的口氣應是信了自己的話,心知皇上想要查清楚這件事並不難,索性也不去理會,又補充道:“嬪妾想那梅御衛入宮日久,一向行事穩妥,從未聽說做出過什麼魯莽殺戮之事,曉當時情形萬分危急,也是因梅御衛護佑姊妹太過心切,這纔不得以下此重手的,如今想來也卻是情有可原啊!”
皇上想想也覺得此話很有道理,不禁懊悔道:“若說旁人朕不甚瞭解,不過那廢妃餘氏卻真是死有餘辜的,看來這件事上,還真是朕錯怪了凝香和梅兒呀!”
賢妃順着皇上的話,說道:“餘氏固然死有餘辜,那些廢妃也未必都是枉死的,想她們若真是先用石塊瓦礫狠心投擲穆氏主僕在前,梅御衛出手殺了她們,那也算是不無道理呀!”
皇上點頭道:“素琬這話說得沒錯,這事兒朕如今總算是知道真相了,還好,並不算太晚,待來日和梅御衛相見時,已知該怎麼做了!”
皇上說到這兒,凝重的神色轉換成一絲笑容,並歡喜着上前親暱地拍了拍賢妃的肩頭,道:“朕今晚原本並不喜悅,這會兒纔算真正開懷了,哈哈!很好!”
皇上言罷纔要離開,忽而想到了什麼,對賢妃道:“朕知道凝香出身制香世家,你再見到她時,隨便問問有沒有一種叫做‘化氣清風’的古方子,如果她能調製出來,可說是立了曠世奇功一件,出冷宮也就不是什麼問題了。記住,此事幹系重大,定要嚴守絕密,決不可吐露半點消息。”
賢妃諾諾應是,皇上這才叫啓隆一塊兒回乾清宮去了。
皇上與賢妃說話時,啓隆皇子雖站在遠處,但身上有功夫,比旁人耳聰目靈些,皇上同賢妃之間的對話,多少聽到了些,此時,他跟在皇上身邊,心裡唸叨着:“父皇提到的冷宮穆氏,和梅御衛姊妹情深,居然讓父皇如此的牽腸掛肚,有機會我定要見一見她!”
後宮家宴一直持續到半夜才散,承玉回去後,年節當中與青琴倆人恩恩愛愛,此情形令青琴很是欣慰,有幾次差點就把自己已經懷孕的事說出口。青琴之所以瞞着,就是想在不得已時拉回丈夫的心。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承玉急着打算再去紫霄閣,皇上得知特意將叫到宮中,讓帶上梅兒母親淨慈的骨灰,隨
便送來護國寺妥善安葬了,還說一旦有了梅兒在外的消息就立刻飛鴿通知朕,如果有幸見到梅兒,就親口對她說,朕希望她趕快回宮,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好商量,叫她不要有什麼負擔,承玉見皇上的態度已然發生了轉變,心裡很替梅兒感到高興。
正月十五上元節過後,距離凝香被貶冷宮,梅兒逃離紫奧城差不多有一個月了,之前的種種不快,似乎早已被節日的歡快氣氛給沖淡了,日頭東昇西落,像走馬燈一樣周而復始,後宮的一切和往年沒什麼兩樣,唯有關心梅兒、凝香的人過的並不舒心。
凝香早產的嬰孩,經過媱兒和蕙芷的精心照料,總算平安渡過險期,滿月過後,原本瘦小贏弱的骨肉,在母乳補藥的滋養下,逐漸豐腴起來,雖還稱不上白白胖胖,很還是很招人喜愛的,爲此,皇上親自爲其取了名字,只因是白日所生,故名晝,從啓字輩,全名爲夏啓晝。此事後來傳到他親生母親耳中,讓凝香也是倍感欣慰、不勝歡喜。
因着母憑子貴,皇上對凝香的怨恨已消了大半,儘管皇后、宸妃屢次發牢騷說,太醫媱兒趁着去冷宮把平安脈之際,偷偷送去了不少吃食物資給凝香,按律當予以懲處,皇上卻一笑了之,道:“這大過年的,也是該讓冷宮裡的人過得稍好一點兒,你們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皇后和宸妃見加害凝香母子不成,又生二計,見啓晝還沒指給哪位嬪妃撫養,都爭着想要到自己宮裡來,皇上當然知道她們的心思,遂讓太醫院給出建議。
院判得媱兒辛苦照顧嬰孩得當,才令整個太醫院免於責難,因此對其很是信任,便按照媱兒的話,轉告訴皇上說,皇子早產體虛,怎麼也要三個月後方可遷出育嬰所,最好是在斷奶後再指給哪位嬪妃才最爲穩妥。
此話正和皇上的心思,於是便藉此將給啓晝指定母妃一事按下,當衆說皇后已有三皇子,而宸貴妃產期在即,德妃年紀大了,賢妃正忙着給公主置辦嫁妝,都不太適合,不如就等等再說吧!
聽了這話,宸妃因就快有自己的孩子了到還沒什麼,皇后卻大爲惱火,心道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答應德妃把個沒用的啓時皇子招到跟前來,此子非但不能給自己在人前張臉,還處處拉低自己的身份,真是悔之晚矣,假如沒有啓隆和啓晝在,或許將來還能扶植他做個傀儡,可眼下他只是雞肋,留着沒用,棄之可惜。
不單如此,皇后還覺着年後皇上對自己越發的疏遠,她哪裡知道,皇上已經暗中讓梅衣御衛查明瞭她私下裡袒護餘氏的種種不堪行爲,只是懶得追究罷了。
是日晌午,皇上正埋頭在養心殿裡翻閱着各地呈上來的奏摺,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得肩膀有些疲乏,隨口說道:“梅兒!來給朕揉揉肩!”
裴公公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忙過去低聲提醒道:“皇上,還是讓奴才來伺候您吧!梅兒她,已經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