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翌

公子翌

離家出走已有月餘,盤纏幾乎用盡,荷包裡大概只剩下幾紋錢了。方若兮在大街上無聊閒逛,四下張望,心下感嘆,這京城真是大呀,連路邊剛出籠的包子個都大,看看,這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穿着打扮就是不一樣,果然是全國最繁華最講究的京城啊。

女人家胭脂水粉那些玩意她不喜歡,她最喜歡逛兵器鋪,見到利刃或精巧的兵器就愛不釋手,但因荷包羞澀,往往也只能看,不能買。每次都萬分後悔爲何當初離家時沒多帶點銀子。

又從一個兵器鋪裡面出來,方若兮沮喪着臉,蔫頭蔫腦的向前走着,心中再次恨自己沒多帶些銀兩離家,剛剛看中了一套精緻的匕首,心下垂涎,可惜天價呀,天價!

走着走着,就聽到前面有人大聲呼喝。擡頭望去,便見前方有個擂臺,上面有人正在比武過招,擂臺上掛着橫幅,凝神看去,上寫:聘請保鏢一名,月銀一百兩。

月銀一百兩?!方若兮滿眼都是那個月銀一百兩,又一個天價!京城人不是普通的大方和闊綽,一個保鏢也月銀一百兩。

擂臺下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方若兮硬擠了進去,擡頭望去,只見擂臺之上,一個青衣中年男子正和一個和尚在比試拳腳。中年男子掌風凌厲,和尚內力充盈,二人正打得難分難解,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個輸贏來。方若兮瞥了一眼,心下不屑地冷哼,暗道:不知道比賽的規則是什麼,對付這等貨色,自己綽綽有餘。

便問了問身旁的看客,比賽規則是些什麼,看客答:“只要連勝三人,再贏了神拳趙大俠,就行了。”

神拳趙復青?!聽到這個名字方若兮暗暗思忖少許,眉頭緊皺,片刻之後復又展開。

臺上二人過了百招仍不分勝負,她一皺眉,不耐煩繼續等待下去,趁着二人難分難解之際,突然躍至臺上,左手急點和尚天池穴,逼得和尚收手躍至一旁,右手化拳成指連點中年男子身上天突、中庭、靈墟三處大穴,中年男子猝不及防,連連倒退。

和尚站穩身形,一見她是個女子,忙道了聲:“阿彌陀佛。”

方若兮忙雙手合十,接口道:“善哉善哉。”

和尚一時怔愣,方若兮卻已出手,袖中一枚銀針脫手而出,悄無聲息。而後,衣袖翻飛,身體快速旋轉,只三招,和尚便已被她束縛在銀針的金絲線中,無法動彈。

片刻寂靜之後,臺下一陣騷動。

方若兮一擡手,金絲線與銀針一同收回袖中。

和尚神色微微一變,口中連聲阿彌陀佛,躍下臺去。

方若兮站在擂臺中央,抱拳對一側神色微驚的中年男子施禮道:“小女子剛剛多有得罪,還望大俠海涵。”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斥問道:“我們正在打擂,你爲何突然上臺攪局!”

方若兮道:“小女子不才,見二位大俠打得難分難解,一時技癢,擾了二位切磋的雅興,是小女子之過,還望大俠多多包涵。”

中年男子眉頭一挑,道:“既然如此,小姑娘,出招吧。”

方若兮當下並未客氣,一擡手銀針射出。

方若兮的武功遠在中年男子之上,中年男子狼狽閃躲過幾招後,終不支敗下陣去,悻悻然離開。

方若兮站在臺上,不看臺下衆人,只回頭看向頭頂橫幅。

“月銀一百兩”,只要一兩個月,賺夠了盤纏,她就可以走人了。爲了這個,今天就算出些風頭也心甘情願了。她已易過容,應該不會被人輕易認出,如今只希望不要有人認出她的武功路數來。否則被爹爹抓住,逼着她與那個什麼唐門公子成婚,說不定新婚當天她會忍不住殺了那個素未謀面滿身是毒的丈夫,不過,聽說那人擅長使毒,似乎很不好對付。

這時,場中有人喊道:“是否還有人上來與這位姑娘比武過招?只要連勝三人,再與神拳趙大俠比過,獲勝者,便可成爲我家二公子的保鏢。還有何人要上來與這位姑娘比試的?”

話音剛落,就有一人輕巧躍上擂臺,一看就知此人輕功甚好,那人眉眼輕浮,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一眼方若兮,道:“在下不才,願與姑娘切磋切磋。”

“請!”方若兮當胸抱拳客氣道。

“看招!”那人也不客氣,一招雙龍探珠就向方若兮胸口襲來。

方若兮眉目一皺,側身避開。

那人仗着輕功好動作快,見方若兮躲開了第一招,第二招龍戲遊蝦隨後而來,方若兮再次躲過那人有意的輕浮調戲,那人接二連三竟用些下流招術,方若兮目光漸冷。

打鬥間,方若兮看準時機,身形一轉,雙手同時甩出銀針,眨眼間忽又收回,動作迅捷,悄無聲息,而後,縱身躍出圈外冷眼看着場中那人。

那人身形一停,神色甚爲得意的看向方若兮,似乎認爲她這樣跳出圈外已經是認輸了。

不料,方若兮神色輕蔑的說道:“我不跟屁股漏洞的人比武,煩請大俠回家把洞補好再來吧。”

臺下衆人聞言鬨笑,臺上男子面色驟紅,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屁股,果然摸到了兩個洞,一側一個,驀地狠狠瞪住方若兮,臨走前拋下狠話道:“小姑娘,你等着,大爺我一會兒回來,定叫你好好看看本大爺的厲害!”

“不必了,我已經看夠了。”方若兮神色不變,瞥了一眼他的屁股,意有所指。

wWW¤ тTk án¤ CO 那人聽後一怔,而後聽到臺下衆人大笑,方纔反應過來,一時怒氣沖天神色狠厲,卻因屁股後面的洞而不能施展,狠狠瞪了方若兮好幾眼,悻悻然就要縱身躍下擂臺,卻聽方若兮又道:“大俠的屁股上長了痔瘡,最好趁輕醫治,否則後患無窮。”那人身形一滯,臉色突地大變,下意識捂住屁股,極速倉惶離去,徒留下身後一片爆笑聲。

而場內,方若兮神態清冷,自始自終面無表情,只目光中閃過一抹靈動笑意,一瞬即逝。

“姑娘好身手!”後面一個精壯的漢子此刻笑道。

方若兮回過頭去,目露尊敬,這人她識得,正是神拳趙復青。

趙復青道:“在下神拳趙復青,姑娘只要勝過在下,便可成爲大名府二公子的保鏢,月銀一百兩。”

方若兮道:“趙大俠,晚輩不才,得罪了!”言罷,衣袖一甩,突然出手。

“公子,此人正是今日贏了趙復青的女子。”管家恭敬說道。

方若兮聞聲,收斂了四下逡巡的目光,轉頭向前望去……

突然看清了迎面而來的那人!方若兮忽覺口乾舌燥,喉嚨不由自主的嚥下一口口水。

面前之人,是個,是個,頂級的,美……

這時,少年正上下打量着她,見她是個女子,微露疑惑,再看她此刻的樣子,目光閃過輕蔑,但微一沉吟,目光流轉間似又想到了什麼趣事,手中摺扇一指方若兮道:“就是她了!”

龐管家立刻恭恭敬敬應是,扯了方若兮一下,方若兮方纔回過神來,忙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管家道:“花小姐,請隨在下來。”

方若兮此刻易名爲花無多。

方若兮木偶似的點了點頭,跟着管家離去,可剛走出去幾步,腳步突然一頓,驀地轉過身來,對着正要離去的身影喊道:“你站住!”

管家聞聲腳步一頓,回身看她,還以爲是在喊自己,當看清她叫的是另外一人時,心下一驚,剛要制止就聽到方若兮理直氣壯的指着少年大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前方少年聞聲亦回過頭來。

管家在後呵斥:“放肆!

方若兮當下卻更昂首挺胸,目光在看到那美少年後,不由自主的渙散片刻,而後又堅定凝聚,再次無禮的不屑說道:“膽小如鼠之輩,連個名字都不敢說。”

“不是不敢!”美少年聞言笑道,眸中閃過一抹慧詰,摺扇於手中輕輕搖曳,更顯瀟灑,而後輕聲誘惑道:“如果你能順利成爲翌的貼身保鏢,我自會讓你知道我的名字。”言罷,摺扇輕搖,悠然而去。

翌?方若兮疑惑片刻,轉身對微微呆滯的管家道:“請管家帶路。”

管家輕聲一咳,神色恢復了正常,道:“姑娘請。”

“請。”

管家邊走邊道:“姑娘,如果一會兒見到二公子請千萬謹言慎行,姑娘如若真想留下來,言語須多收斂些。”

方若兮一瞥管家,心下不以爲然,她是來當保鏢的,又不是來當丫鬟的。

管家似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又道:“姑娘武藝高超,自不是平凡人等,但大名府也有大名府的規矩,姑娘仍需遵守。”

“嗯。”方若兮敷衍的應到。

幾個輾轉,二人來到大名府的後院。

後院,滿園的菊花盛開,芬芳襲人。

園中,一人斜靠在亭下,一邊品酒一邊看着書,神情悠閒自在,心情似乎極好。

方若兮到時,看到的只是此人的背影。心下已知,這人就是大名府的二公子,公子翌。

聽到腳步聲,公子翌放下手中的書籍,轉過頭來,向方若兮看去。與此同時,方若兮也看清了公子翌。

清風拂過……

那一年,菊花滿園。

公子翌收回了目光,懶散的開口道:“我要找的是保鏢,不是丫鬟,陳總管,你難道年老糊塗了?這個女人給我當丫鬟資格都不夠,樣子太醜,個頭太高,本公子一向喜歡嬌小型美女,陳總管你應該知道,像這種貨色,連給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陳總管尷尬回道:“公子,這位是爲您新找來的保鏢,趙大俠也甘願自認敗在這位花姑娘的手上。”

公子翌聞言,神色微斂,片刻之後,又忽然冷哼一聲道:“還花姑娘,本名不會是叫花骨朵吧。”

聞言,陳總管看着身旁女子殺氣越來越濃的眼神,不禁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而後聽到陳總管猶豫遲疑吞吞吐吐地說道:“回公子,這位姑娘叫,叫……花無多。”

陳總管話音剛落,就聽亭內公子仰天大笑道:“果然叫花骨朵!還真被本公子猜了個正着!哈哈!真夠俗氣!哈哈!”

那一刻,方若兮真想用袖中銀針和金絲線縫住他正在‘哈哈’的嘴巴。

可目光流轉間,又改變了注意。與其用武力,不如……

方若兮不待他‘哈哈’完,一個縱身躍過院中千姿百態的菊花,在空中一個翻身,看好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在了公子翌的懷裡,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陳總管只覺眨眼間,就見那位姑娘坐在了公子的懷裡,神態曖昧,不禁大驚之後又微微尷尬。

公子翌最後的‘哈’聲陡然變成了嘎聲。

看着懷裡的女子,公子翌一臉的嫌惡,但突然窺見了她眼裡的得意之色,神色又漸漸的變了,公子翌不慌不忙開口道:“花骨朵姑娘,你的眼角有眼屎,本公子看了心裡很不舒服,另外,姑娘實在太重了,幾乎將本公子壓死,煩請花骨朵姑娘高擡尊臀,放過本公子吧。”

方若兮聞言,眼裡的得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恨,而後漸漸壓抑,復又開口說道:“我偏不。”

方若兮的神色變化公子翌看在眼裡,聞言,要笑不笑道:“你確定?”

方若兮淡定點頭,神色絲毫不懼,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言道:“你以爲我會怕嗎?一箇中了‘無聲無息’之毒的病人,還笑言喜歡嬌小型美女,恐怕這世間最最嬌小的美女,脫光了匍匐在你的腳下,你此刻也無能爲力了。”

公子翌聞言,臉色已變。

方若兮一笑,一躍而起,道:“這保鏢我不當了,你另找他人吧。”言罷,正欲離去,就聽身後公子翌沉聲道:“大名府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方若兮停步,側目瞥向公子翌,道:“你待如何?”

公子翌目光一轉,拿起手中書籍,似又認真地看了起來,道:“陳總管,帶她下去籤生死契。”

陳總管立刻應道:“是!”又對方若兮道:“花姑娘,請您隨在下去籤生死契,從今日起,你就是二公子的保鏢了。”

方若兮心下微感疑惑,卻仍舊不動聲色,凝視公子翌片刻,卻見他繼續一臉悠閒的看着書,似根本忘記了她這個人,心道,不管怎麼說,既來之則安之,諒他也不敢怎樣。剛想跟陳總管而去,目光卻忽然瞥見公子翌身旁放着的一摞書,當中最上方的那本,因被風吹起,掀開了幾頁,方若兮恰好看見,並且看清了書上所畫的內容……一幅春宮圖!

方若兮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了幾下,忙跟隨陳總管大步離去,似乎後面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公子翌瞥向一旁被風吹開的書籍,嘴角向上一挑,似笑非笑,一甩手丟開了手中書籍,望天輕嘆道:“最近的日子真無聊啊。”而後,望着陳總管和自稱花無多的女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一笑。

方若兮邊走邊想:他怎麼會中了這‘無聲無息’之毒?這時,已經走遠了的方若兮,耳朵驀地一動,似聽到了什麼,微一思量,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生死契上明確規定:兩個月內,二公子在,她在,二公子亡,她亡。

當方若兮摁下手印後,心裡突然莫明其妙的一跳。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漏掉了,而後,聽到陳總管言道:“花姑娘從今日起,就是二公子的保鏢了,必須全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二公子。”

方若兮尚未開口,就聽陳總管繼續大聲說道:“從即今日起,二公子的飲食起居沐浴更衣還有讀書習字,花姑娘都要隨侍在側。”

沐浴更衣……麼?!方若兮不由得一怔。

(提醒一下,更衣是上茅房的意思,四葉曾經偷偷猜測,古代爲什麼管上廁所叫更衣,或許是因爲古代上廁所沒有衛生紙,事後需要換條內褲,所以叫更衣……)

公子翌洗澡的時候,花無多就站在一旁,目光呆滯,鎖定一角,無視眼前誘人風景。

公子翌故意高高揚起池內他的洗澡水,花無多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發稍上的水抹都不抹一下。公子翌低嘆一聲:“無趣。”

聞言,花無多眼中晃過一抹得色,稍縱即逝。

公子翌外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喊走不動了,前呼後擁的奴僕他不使喚,偏要花無多揹他,花無多暗暗隱忍,面無表情的站到了他的前方,剛抓起他搭過來的兩個胳膊,就突然發覺他兩條腿已經盤上了自己的腰肢,若不是帶着面具,花無多此刻的大紅臉定然會讓公子翌得意忘形。可惜,花無多此刻面不改色的一張平凡到過目即忘的臉,公子翌看了就覺無趣。心下不禁暗暗奇怪,明明那天這個花骨朵很容易激動的啊,怎麼自那以後就變呆了呢?

星星佈滿的夜晚,夜風吹過,花無多守在茅房邊,鼻端嗅到異樣的味道,忍耐幾乎就要到了極限,在茅房外發泄似的打了一套拳,終於平息了體內因情緒不穩定而疾走的氣息後,暗暗指天發誓,她絕不讓這裡的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絕不!兩個月後她定要……,想了好長時間,忽聽茅房內公子翌伸個懶腰語氣懶散的嘆息道:“啊……好舒服!”

花無多的氣息再次微微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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