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外面看起來像是要倒了的房子,裡面卻清雅至極,一進門,一條對直的青石小道,左邊有一條小池塘,裡面有沒有魚兒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池塘裡看到一朵挺立的粉荷,右邊則是種着一些花草樹木,對面一間堂屋,屋內陳設簡得很,一桌四椅,其餘什麼也沒有了。
孟小呆在細細打量,卻忽聽一陣輕輕的咳嗽聲,循聲望去,一個老人正佝僂着背從右邊的小廊上緩緩走來,看到齊旬,也不驚訝,只淡淡道:“回來啦……今兒個就在這兒歇了吧。”
齊旬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了個禮,“師父好。”
孟小呆直愣愣的佇在那兒,好半晌才學着齊旬的動作彎腰,但在喊人的當口給愣住了,她實在是不知道喊什麼。
齊旬捅了捅,眼神示意她喊師父。
孟小呆不想答應,可是卻能感覺到一道目光射在身上,最後只得扭捏着喊了一聲‘師父好’。
老人看了兩人一眼,旋即步入堂屋,“進來吧。”
齊旬攜着孟小呆進了堂屋,老人坐在上位上,一進門,孟小呆便覺得老人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她想躲避,但想着看他年齡比自己真實年齡也大不了多少,若是自己躲避,那不是太丟臉了嗎?
遂揚着頭,光明正大的盯着老人看,既然他在打量自己,自己也可以看他嘛!
老人?大概八十多歲,滿臉褶皺,頭髮花白,與一般老人無什麼區別,可是細看下去,卻能從那雙眼裡看到與其他老人所不一樣的東西,那是經歷過種種磨難的眼睛,那是將曾經一切都深深壓下的眼神,看似平和。實則在眼底深處卻有着濃濃的悲傷……
悲傷……
孟小呆爲自己看到的嚇了一跳,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師父,她就是我說過的孟小呆,過一陣子就要成爲你徒媳婦了。”齊旬率先打破了寂靜。牽着孟小呆的手道。
老人眉頭微皺,將目光轉向齊旬,孟小呆終於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卻聽到老人問:“你可知她情念已斷?”
“徒兒當然知道。可是她的情念已有癒合的趨勢。”
“你想說她對你動了情,想要將她的情念重新接上?”
“是的,師父。”
“你可知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知道。”
“那你還這樣做?”
“師父當年不也一樣?”
“我不同。”
“有何不同?都是愛上一個人罷了。”
老人沉默,良久才嘆息:“既然知道當年的事,我不想讓你重蹈我的覆轍,這件事我沒有辦法。”
“師父!”齊旬陡然拔高聲音,將一直聽他們話聽得雲裡霧裡的孟小呆驚醒。她何時見齊旬這產焦急的樣子。
老人看了齊旬一眼,再看了一眼茫然的孟小呆一眼,最後拂袖離開:“我心意已決,不用多說。”
“師父,你明明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如果她情念不接上,她永遠不可能愛上我!”
老人停下腳步:“她已經因你開始讓斷了的情念癒合,你何必再經這危險。”
“師父,斷了的情念絕不可能自動愈和,只有在有癒合趨勢下才有機會將情念接上,師父,你在欺我不懂嗎?”
老人身子一頓。踏步離去。
齊旬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孟小呆怯怯的走過去,“喂,齊旬,怎麼了?”她不懂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情念。什麼癒合趨勢,她完全茫然。
齊旬忽的擡起頭,很認真的看着孟小呆:“小呆,你喜歡我嗎?”
孟小呆被那雙眼裡的複雜情緒所震,本來將要脫口而出的‘不喜歡’硬生生的嚥了回去。然後努力回想自己對齊旬的感覺。
記憶中最多的就是齊旬欺負她的場面,可是卻總愛跑出齊旬爲救她滿身是傷痕的畫面,她不懂什麼是喜歡,是像喜歡千若她們那種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這算是喜歡的吧?
於是遲疑的點頭,“應該喜歡吧。”
縱然沒有聽到絕對的回答,但是齊旬仍然滿足了,他伸手將孟小呆拉向懷裡,不顧孟小呆的掙扎,深深的吻了下去,良久纔將其放開,最後頂在孟小呆頭頂,好一會兒輕嘆一聲,道:“呆子,你嫁定我了。”
孟小呆罕見的沒有反駁,其實嫁人這些她只看過別人的,對於嫁人,她並不是有多大的感覺,無非就是兩個人互相過一輩子。
她曾經想像過自己嫁人的場景,自己是殭屍,不老,如果她嫁了人,待對方老死後,她卻仍然年輕,對方會不會感到詫異,或者,當對方死後,她會不會傷心。
那時卻是一笑而過,她怎麼會傷心呢,她又不喜歡他。
而現在,她從齊旬口中聽到斬釘截鐵的要娶她的話,心裡很怪,有點酸,有點甜,有點亂,有點慌。
甚至還有一抹她自己都不能確定的……期待?
她不知道齊旬爲什麼會這麼關鍵的要她嫁給他,也不知道齊旬突然流露出來的焦急是爲何,她想問,可是卻知道齊旬是不會告訴她的。
在孟小呆看不到的地方,齊旬眼神幽暗,似乎是下了某個決定。
當天晚上,齊旬沒有帶着孟小呆離開,齊旬下廚,將一桌好菜端上,孟小呆坐在椅子上,乖乖的與齊旬等着老人的到來。
沒一會兒,老人走了出來,坐在主位上,看也不看兩人一眼,端起桌上的碗,緩慢卻又迅速的吃起來。
什麼叫食不言寢不語,孟小呆終於見識了,半個小時內,老人與齊旬沒有發生一點聲音,就連碗筷都沒有,這讓孟小呆心中無端的緊張,她平時吃飯都是大口大口的吃着,並且碗筷敲得那是一個歡啊,再說,在她家吃飯的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奉行什麼食不言寢不語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現在搞得她吃飯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打擾到了這寂靜的一幕。
只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孟小呆再小心,也有不小心的時候,一不小心手一抖,筷子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見老人與齊旬一齊看過來,孟小呆咧嘴呵呵一笑:“那個失手,不好意思。”
然後低頭去撿筷子,結果一個不小心手又將桌上的飯碗帶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孟小呆嚇了一跳,趕緊,蹲下身準備去撿破碗,結果又是一個不小心,不知碰了哪裡,然後一不小心的用了點力氣,最終的結果就是整個飯桌被孟小呆給掀翻了……
湯湯水水灑了她一般,直將她整個人都愣在原地,蹲在那兒整個人都不動一下。
齊旬也被這一幕給驚了一下,最後捂額,這隻殭屍,她能再笨一點嗎?!
老人淡定起身,對着齊旬道:“我房間有你師孃的衣服,你找一套,帶她去洗個澡。”
說完轉身步入外面濃墨的夜色。
見老人離開,齊旬纔將目光落在地上蹲着的孟小呆,此時的孟小呆很是狼狽,滿身的菜湯,一動不動,像是雕塑。
齊旬心中一疼,想着以孟小呆的脾氣,早就發火了,可是或許因爲之前說了喜歡他後,態度有些變化,他讓她留下她便留下,可是現在……
嘆息一聲,齊旬蹲下身,伸手想要擡起孟小呆的頭,安慰的道:“小呆,沒事,走吧,咱們去洗澡。”
卻見孟小呆陡然擡頭,眼裡全是怒火,突然起身走到桌子面前伸腿狠狠踹了一下:“什麼破桌子!!怎麼一碰到倒!!討厭,居然把我愛吃的菜全倒了!!!討厭!!!”
齊旬收回安慰的手,看來他低估了孟小呆強大的心臟了……
當晚,孟小呆在洗完澡,換了據說是齊旬師孃的衣服,那衣服的款式,孟小呆很訥悶,那完全就是上個世紀的那種款式,中國旗袍式。
別說孟小呆穿着還挺好看的。
有種……咳咳……女鬼來報仇的感覺……
孟小呆住的是一間客房,孟小呆本來一點睡意都沒有,可是不知爲什麼,一進入房間,睡意滾滾而來,眼眸也越來越重,旋即投入到周公的懷抱裡……
外面齊旬確認孟小呆睡着後,這才踏步走進師父的房間。
這裡除了房子古老外,連裡面的設備也古老,沒有電燈,只有油燈蠟燭。
師父的房間閃着昏黃的燈光,齊旬敲了敲門,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進來。”
齊旬推門而進,正看到師父端坐在窗戶處,窗戶大開,正對外面池塘中央那株亭亭玉立的粉荷。
從小時候到現在,毎次進房間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場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他已經記不信師孃的樣子,隱約是秀美的。
媽媽常對他說師孃如何如何的好,可惜爲了師父卻硬是棄了一身修爲。
小時候媽媽講這些時是帶着一臉敬佩的,那時候他就奇怪不僅母親,就連一向痛恨非人類的父親對師孃都會格外的留情,說起師孃都會流露出佩服的神色,小時候不解,直到後來慢慢長大,明事後才知道師孃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