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走廊處的微弱的燈光,她看清眼前的男子,着一襲深黑色長袍,與夜色融爲一體,若是他不出聲,只怕她根本就不會發現在這昏暗的走廊上站着一個人。
黑暗中她看清不清男子的表情,只定了定神,試探的道:“表哥?”
男子‘嗯’了一聲,踏着緩緩的步子行至尹天雪的面前,每一步都彷彿踏在尹天雪心臟上,讓她的心跳在不知不覺的加快。
“你還沒告訴我,這麼晚了,去哪了?”
尹天雪看不清喬玉凡的表情,但聽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心中一慌,卻強自鎮定的道:“我睡不着,與青夏出去走了一圈。”
“是嗎?”喬玉凡伸手撫向尹天雪肩膀,尹天雪條件反射般的後退一步,旋即岔開話題道:“表哥,不是說你明天才會回來嗎?怎的今晚就到了?”還跑她院子裡來。
喬玉凡縮回摸空的手,淡淡回答:“只是想早點回來,看我家六年未見的丫頭可長大沒有。”
尹天雪心中一陣尷尬,“六年了,天雪當然長大了。”
喬玉凡驀然嘆口氣,聲音有些悵然,“以前雪兒可從不與我見外的,怎的今日如此?”
尹天雪微微一笑,“小時候是天雪不懂事,現在天雪長大,當然得恪守禮道。”
喬玉凡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沉聲道:“剛下過雨,溼氣大,你身上衣裳未乾,好好洗瀨一番,青夏,去廚房爲小姐熬碗薑湯,服侍小姐喝下,好生休息吧。”
說完身體豁然拔高,幾人騰挪已消失不見。
尹天雪在原地愣了一瞬。旋即往房間內踏去,剛走兩步,暖夕便迎了過來,滿面擔憂。“我的小姐喲,您終於回來了,您知不知道……”
“表哥來了多久?”尹天雪打斷了暖夕的喋喋不休,問。
暖夕一愣,旋即小小聲道:“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
尹天雪臉色一變,那就說是在她離開不久他就到了,然後他一直在這裡守着,那麼很大可能見到了子萱。
那麼……
尹天雪揉揉眉心,打了個噴嚏,青夏見狀。忙道:“快點備熱水爲小姐洗浴,我去廚房熬湯。”末了囑咐,“暖夕,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小姐覺得身子不爽利。所以才沐浴的。”不然這大半夜的,小姐要沐浴,這也太奇怪了。
暖夕瞭然點頭。
最後待一切收拾好後,尹天雪躺在牀上,想着要面對表哥,爹爹,舅舅舅嬸。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
喬玉凡攜着喬之行與許氏三人前來拜賀,席間,雙方見面後,尹員外對喬玉凡是越看越喜歡,而喬之行與許氏看着一對人兒坐在那裡。越看越覺得相配,兩人坐在一起,男的俊女的美,當真是金童玉女般。
席間,喬玉凡舉手投足一股書生之氣。沒有一點做爲大將軍的霸氣,尹員外也怕多年的軍旅生活將喬玉凡生生變成一個粗野汗子,不過現在看來,跟當年一個樣,唯一變的就是沉穩了許多。
飯過三旬,雙方就開始商量着婚事,首先是許氏說話,她看着安靜坐在那裡抿脣笑滿臉嫣紅的尹天雪,輕聲嘆息,“轉眼間,雪兒都這麼大了,當初嬌娘去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生照顧雪兒,這些年,我也是看着雪兒長大,將她當成親生女兒般疼養,若是將她嫁去別家,指不定要受到怎樣的欺負,思來想去,還是嫁給凡兒,由外甥女變成兒媳婦,這樣也就真真變成我女兒,雪兒,你放心,只要有舅嬸在,凡兒定不會欺你!”
尹天雪聽到許氏這發自內心的話,想到從小到大許氏對自己的疼愛,她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若是……她不曾遇上子萱,那麼她定會尊從長輩的意思嫁給表哥。
可是……
她擡起頭,眼眶深紅:“舅嬸,您別這樣說……”
“對,夫人,這大好的日子說什麼感傷的話,沒的讓孩子傷心。”喬之行也在一旁說着,旋即夾了一箸尹天雪愛吃的菜放在尹天雪碗中,“雪兒,來,別聽你舅嬸的話,好好吃飯。”
尹員外也發話了,“越看凡兒這孩子我越是喜歡,讓凡兒娶雪兒真是委屈了凡兒。”
“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頊延,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沒的讓兩個小輩落了笑話!”喬之行忍不住的數落着,然而神色間卻滿是笑意。
喬玉凡也終於說話,他先是看了一眼低垂着看不出表情的尹天雪一眼,目光微閃,笑道:“姑父,能娶雪兒是我的福氣,您說我受委屈,我還想說倒是委屈了雪兒呢,畢竟我與雪兒已經六年沒見,想來雪兒都已經忘了我這個表哥了。”聲音清若佩玉,好聽得緊。
“怎麼可能。”尹員外立馬反駁,“這前我還看到雪兒在繡荷包,可是專爲你繡的。”
“可是如此?”喬玉凡聽後,臉上綻出一抹清俊的笑容,那笑容,直將在場衆人都笑得一愣,旋即三個大人對視一眼,眼裡都有着瞭然。
尹天雪聽得喬玉凡的問話,她那個荷包其實是爲子萱繡的,可事到如今,她能說那不是爲他繡的嗎?
只得僵硬着頭,聲音細如蚊蟲,“嗯。”
衆人只當她害怕,尹員外更是笑道:“現在凡兒就在這裡,還不領凡兒去你院子,將荷包給凡兒。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都沒想到給自己的爹爹繡上一個……”
尹天雪氣惱擡頭,瞪了一眼尹員外:“爹爹!!”
旋即紅着臉小跑出去。
喬玉凡見狀,向着長輩揖了一禮後,也跟着追了出去。
本來男子入女子之院不合乎理法,但是兩人現在有婚約在身,不日便會完婚,加上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所以也不存在於理不合之說。
小跑一番,喬玉凡已經追上,尹天雪的腳步也慢下來,兩人並肩而行,身後青夏與暖夕兩人遙遙跟着。
慢慢行至尹天雪的小院,進入房間,從內室裡拿出一個青色的荷包,上面繡着一株青竹,看起來甚是清雅,將荷包遞給喬玉凡,尹天雪小聲的道:“天雪拙技,表哥不要嫌棄。”
喬玉凡小心翼翼的接過,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最後對着尹天雪輕輕一笑,“雪兒做得很好,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尹天雪只得乾巴巴的回答。
然後又是沉默,尹天雪目光越過窗戶,落在外面的桃樹上。
喬玉凡輕輕側頭,看着她完美的側顏,再將目光落在外面的桃花上,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半晌才問:“雪兒……你可是真心想要嫁給我??”
尹天雪全身一震,他發現了?
還是自己表現得太不情願?
見尹天雪沒有回答,喬玉凡也不在意,只緩緩道:“你笑容羞澀,可是細看下卻能從眼裡看到壓抑與不耐,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一個事實……你不想嫁給我是嗎?”
尹天雪身子一僵,將目光從窗外的桃樹上落在喬玉凡的臉上。
或許是因爲多年的軍旅生活,讓他本來白皙的皮膚變成健康的黑色,卻依然掩蓋不了他清俊的容顏。
他的清俊與子萱的俊雅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美。
喬玉凡與尹天雪的目光相對,尹天雪心一緊,因爲她在喬玉凡的眼裡什麼也看到,只有一片深色,“表哥……”
喬玉凡伸出一根食指置於尹天雪的脣上:“先別說……昨晚那送你回來的男子是誰?”
尹天雪目光一縮,果然看見了。
她的聲音有點澀,“她……是我的朋友。”
“雪兒……你在撒謊。”喬玉凡修長的手掌覆於尹天雪美麗的雙眼上,聲音很低,低得讓尹天雪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而她的眼睛被矇住,所以沒看到喬玉凡那雙深邃的雙眼已經變得墨黑,浸染着纏綿的痛苦。
“表哥……”尹天雪想要將喬玉凡的手拉下來,被喬玉凡制止。
“雪兒……你只需告訴我想不想嫁給我就是……”
“我……”
“我不想娶一個不想嫁給我的妻子,我要的是一個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妻子,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向父親母親稟明。”
“表哥。”尹天雪手中用力將喬玉凡的手拉下來,那雙喬玉凡從小就喜歡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眼裡溢滿堅定:“表哥……對不起!我不想嫁!!”
或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喬玉凡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瞳孔變得幽深,身體也有一剎那的僵硬,卻很快恢復平靜,冷靜的問:“可否給我一個理由?因爲昨天那名男子?”
可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如此平靜,從小捧在手心裡的人兒,從小心心念唸的人兒,從小想着等自己建了軍功就會回來娶的人兒,卻沒想到……他走的這六年,生生的將她弄丟了……
他想要大聲吼,爲什麼!想要將那個奪走她心的男人殺掉,更甚者他想要捏住她的脖子大聲質問:爲何不想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