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肯死心?”師父的聲音在清冷的房間裡有着一抹冷然,同時也有一絲悵然。
齊旬沉聲回答:“師父應當明白我的性子。”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是嗎?”師父接過他未完的話。
齊旬沉默。
“知道我爲什麼不同意嗎?”
“怕我像師孃那樣?”
師父搖頭,目光留戀的從那處粉荷處收回來,轉過身,沉沉看着齊旬,話音突的一轉:“知道續接情念需要什麼代價嗎?”
齊旬搖頭,忍不住問:“可是當初您不也爲師孃接了情念?”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師父爲師孃續接情唸的事是母親告訴他的。
“你們的情況和我們不一樣,心蓮的情念並沒有完全斷裂,所以我纔可以用念樹之心爲其接上,然雖如此,念樹之心需以至愛之人心魄三分之一將其煉化,才能與情唸完美整合在一起,當初因我分出三分之一的心魄,從而導致身體迅速潰敗,你師孃爲救我,不惜耗費生元爲我續命,最終……”說到這兒,師父的手明顯的顫抖起來,眼裡閃爍着痛苦而又複雜的光芒。劇烈的咳嗽聲也跟着衝口而出。
“師父。”齊旬擔心的向前一步。
師父伸手製止齊旬的動作,齊旬止不步,眼神幽暗,因爲他感受到師父的生氣正一點一點消失。
良久,師父才停止咳嗽:“心魄不是三魂七魄,乃是關乎人體內所有力量與情緒的匯聚,一旦心魄受損,輕則身體虛弱,生命元力流逝,重則直接陷入沉睡,連帶着三魂七魄也會跟着沉睡,這和灰飛煙滅沒有區別。你懂嗎?”
“何況那隻殭屍情唸完全斷裂,若要修復她,你必要分出三分之二的心魄,沒了三分之二的心魄的你。就算不沉睡,也會變得虛弱無比,也許那隻殭屍也會像你師孃那樣渡生元給你,最後耗盡生元,泯滅真靈,化爲原形,這樣的結果你想要嗎?!”
“師父,你忘了嗎?我有這個。”
清冷的房間出現五彩的光芒,齊旬手中託着的是一朵七色花朵,之前爲救孟小呆將此花送進孟小呆靈魂中。以達到聚靈的作用,後靈魂修補好之後,他將這朵花拿了回來。
師父皺眉:“就算有‘七元蘭心’又怎樣?”
“師父,之前小呆曾有過一次危險,我分了自己一半靈魂修復小呆的靈魂。用七元蘭心爲小呆聚靈,後來當七元蘭心再回到我體內時,我的靈魂發生了異變。”
“我心魄的力量陡然增大,靈魂也不知爲何突然增強,所以,師父,你說的問題不會出現在我身上。”
“照你這麼說。你的靈魂與心魄異變與孟小呆有關?”
齊旬想了想,才道:“應該是,七元蘭心爲小呆聚靈,或多或少吸取了一些小呆的靈魂碎片,當七元蘭心回至我體內時,或許就此發生異變。”
師父眉頭緊鎖:“沒有聽說靈魂相融發生變異……”
“師父。”齊旬上前一步。懇切的看着師父:“我的心魄足夠強大,就算有所損傷,但有七元蘭心護着我,我不會有事的。”
師父認真的看着齊旬,徒兒的眼裡有着不可忽視的決心。很像當年的自己,爲了愛情不顧一切,最終……
只是徒兒的情況與自己不一樣,那麼是否結局也會不同?
齊旬回至孟小呆房間,輕輕撫着孟小呆天真的睡顏,想像着當她情念接好,愛上自己時的表情,莫名的,齊旬嘴角高揚,俯身在孟小呆脣角印下溫柔一吻。
這隻傻殭屍,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又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或者就是一次次的欺負她時吧……
轉身,對着師父點頭:“師父,可以開始了。”
師父手裡捧着一個盒子,全身呈通透式的翡翠綠,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翡翠一般。
盒子沒有鎖,卻見師父輕輕將盒子拋出,雙手結出複雜的印記,淡淡的白色光芒在師父手中閃現,白光漸濃,最後形成一道光束刺入盒子,漸漸的,碧綠色的盒子消失了,在白光中呈現出一隻玉白的仿若冰晶一樣的條狀東西。
當這條狀東西出現時,師父輕喝一聲:“開始!”
齊旬不再遲疑,伸手結了個印記置於胸前,口中輕輕念着咒語,隨着咒語與力量的支出,齊旬胸前開始透明起來,隱約可見血紅的心臟正以一種平和的規律跳動着,漸漸的,隨着咒語,心臟處開始出現一點極純淨的白光,白光漸濃,最後化爲一束細小的白色火焰在胸前跳躍。
當白色火焰狀的物體出現在齊旬胸前時,齊旬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見狀,師父分出一隻手,那縷細小的白色火焰便落在地他手心之上,師父的眼神極爲凝重,凝視着這團小小的白色火焰,再一次確認問:“決定不變?”
齊旬身體不住搖晃,氣息委靡,聞言,仍堅定的點頭:“不變!”
“既然如此,開始分裂吧!”
話音一落,齊旬雙手並立與師父一同結起一個複雜的手勢,待手勢一成,整個空間的氣氛陡然一凝,就彷彿將空間裡所有的氣息全都清空一般,譁!
虛空中陡然出現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那縷白色火焰分出三分之二。
心魄陡然撕破,那股來自靈魂的痛楚讓齊旬忍不住的痛悶出聲,全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溼透,整個人就像是在水裡撈起來一般。
師父並沒管齊旬,將那分裂出的三分之二心魄與懸浮在半空中的念樹之心相融合,身形不停變化,手中的印記也是一個比一個複雜,可以清晰的看到當心魄與念樹之心兩者相觸,在外力的作用下,心魄融化了念樹之心,漸漸的變成一條乳白色的細絲。
“擡起孟小呆!”
剛將心魄放回去的齊旬費力起身,剛纔心魄撕裂時他忍不住的坐在地上。
將孟小呆扶起。師父引着那條泛着神聖光芒的細絲置於孟小呆頭頂,偏頭對着齊旬喊:“至愛之血!”
剎那之間,齊旬腦海裡浮現出與孟小呆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脣角輕揚。伸手一拍胸口,一口心頭之血吐在地細絲上,乳白色細絲瞬間變成血紅色,最後猛的鑽入孟小呆腦海,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後,房間內的緊迫感剎時消失不見,而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也是突兀的響起。
顧不得高興,齊旬陡然擡頭,見到不住咳血的師父,眼裡震驚:“師父!”
師父擺手。佝僂着腰,拭掉嘴角的血漬:“老毛病了,不用擔心。”
齊旬放下孟小呆,想要向師父走去,結果剛走兩步。靈魂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瞬間讓他失了全身的力氣。
“好好修復你的心魄,我沒事。”師父輕輕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睡得天真的孟小呆,心中輕嘆,搖晃着身體踏出門,回到自己房間。對着窗戶外那一株粉荷,眼裡閃過一絲苦澀:“蓮兒,我還是同意了啊……”
夜風帶着他的細嘆:“我終究忍不住,他們的情況與我們如此相同,我不想他們重蹈我們的覆轍,可是我太明白齊旬的心情了。當年我那麼愛你,可是你仍然懵懵懂懂,我希望你能像我愛你那樣愛我,所以才替你接了情念,而今齊旬和我一樣。我怎能忍心……但我更不忍心他們以後的路像我們這樣,所以……蓮兒,你將所有生元給了我,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苟活了幾十年,我實在是不想再這樣下去,我想你,很想很想你……等着我,好嗎?我的蓮兒……”
夜風拂過,窗內空無一人,彷彿那裡從來沒有人似的,而在那池小塘裡,一個哀婉的輕泣聲淡淡響起:“易哥哥……對不起……”
“九音,和我一起走,過凡世平凡的日子好嗎?”
“自古正邪不兩立,你走吧,不要再來糾纏我。”
“你覺得我在糾纏你?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是一點?”
“沒有。”
“爲什麼?我不相信!不可能!”
“這就是事實,幻櫻,不要執著,回你該回的地方。”
“九音!就因爲痛恨我的身份?所以連着也痛恨我?那些日子,你明明很高興的?爲什麼?”
“夠了!幻櫻,不要再自欺欺人,我是神,不會喜歡魔,自行退去,別怪我不客氣!”
孟小呆陷入在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裡,夢裡很奇怪,她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衣衫與白色衣袍的男人站在山之巔,兩人遙遙相對,女人的話那麼的哀傷與絕望,然而男人的話卻一點也沒有放軟。
她想要看清兩人的臉,可是卻看不清。
畫面又轉了,男人穿着一身大紅喜袍,女人一身純白的衣衫站在他的面前,白與紅,最鮮明的視覺衝擊。
風掀起女人的裙襬,也飄來女人空洞的聲音:“你果真要成親了……”
“嗯。”
“新娘是誰?紫雨仙子嗎?也是,她那麼溫柔美麗,與你當是絕配。”
“嗯。”
兩人一陣沉默,好久,久到孟小呆整個心臟都開始停止跳動時,女人又說話了:“那麼……我呢?”
男人的聲音終於出現起伏:“幻櫻,我告訴過你,不要再糾纏我,回你的世界,否則別怪我。”
“哈哈……”女人?大笑起來。孟小呆甚至聽到女人淚珠滴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可是她看不到女人臉上的表情,只聽到女人停止笑聲,隨後響起極輕極淡的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