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悠悠回到街口,周圍大多是承接木料加工生意的小工廠,許多製作好的傢俱就擺在門口,用來招攬生意。
總體而言,這個時代還是西式傢俱比較吃香,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主要是因爲中式傢俱加工起來太過麻煩,而且純實木價格也比較高,對於廣大消費者而言,西式傢俱更加實惠。
面對這樣的困境,有人想出了個辦法,將中西家居風格結合起來,慢慢發展出“新中式”風格。
街道上能看見許多金髮碧眼的老外,對這些老外李君昊不覺得好奇,在他生活的年代,也有許多這種模樣的商人,不遠千里跑來經商,只在遇見黑人時候纔多看幾眼,想着他們那裡的陽光究竟有多毒,才把人曬得那麼黑......
這時候,一位年輕人騎着自行車跌倒了,好心的大媽去幫忙扶他,可是卻意外閃到自己的腰。
撕心裂肺的痛叫聲傳來,她瞧見年輕人準備跑,一把拉住對方,大喊着:“你別走!
我幫你才受傷,你就這麼走了!?送我去醫院!”
在報紙上瞧見過老人訛詐的消息,李君昊見到這幅場景後很想笑,站在原地看熱鬧,心想原來不僅不能扶,被扶也有很大危險。
看看那位大媽,發現她是真受傷了,走過去後也不說話,拍拍大媽的肩膀,李君昊在大媽轉身時候,將手伸向她的腰,微微用力後聽見咔嚓一聲,疼痛感頓時減小。
周圍其他人,欽佩於李君昊的勇氣,猜測應該是位有錢人。
沒等大媽說話,他先笑着說:“我是醫生,小扭傷而已,休息兩天就好了。
不用吃藥,但你氣血不太好,最好少動怒,多吃點補血的東西,要不然會折壽。”
如果別人說“折壽”這種詞,大媽說不定會一爪子撓在對方烏鴉嘴上,可剛剛還疼得要命的老腰,被李君昊輕輕鬆鬆給弄好了,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心裡已經相信是醫生無疑。
誰不想多活幾年,聞言立馬慌亂起來,連連點頭:“多吃點補血的,記得了!
我說最近頭怎麼總是暈暈的,謝謝,謝謝!”
“無妨,舉手之勞。”李君昊搖搖手,也不多管閒事,只是覺得骨頭錯位確實疼,這才順手幫了一把。
他提着袋子離開後,許多準備看熱鬧的圍觀者,也面帶惋惜離開了,如此難得的好戲可不多。
大媽和年輕人互相看對方,現在問題不大,多半協商完花點小錢,就能解決了。
李君昊當過醫生,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一種,依然記得昨晚答應過宋千,要幫他夫人看看病,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能夠體會到不能爲人父母的痛苦。
站在院子門口時候停下腳步,因爲裡面正傳來唐老頭大喊聲,激動地嚷嚷着:“我這位晚輩可了不得!
不是我老唐吹牛,在座的沒一個人能比得過他,也包括我自己在內!
那手快雕絕活,世界上都找不出第二位!昨晚我抽了根菸的功夫,這條龍居然被刻好了,只花了幾個小時就完成這件東西,那手功夫,唉!我眼睛都看直了!”
“真的假的,大早上別消遣我們,我鳥還沒喂呢。”
另外一位老頭聲音也說:“是啊,枸杞茶剛泡好,還在我桌子上。
西北的黑枸杞,價格可不低,時間再長味道就要變嘍,浪費了一杯好茶,據說對身體有好處,你們也能試試。”
“老唐你可別拿我玩,今天出門沒吃藥,萬一高血壓上來了,躺在你家你跑不掉……”
光聽這些話,就能知道里面站着一幫上了年紀的老頭,唐老頭認識的朋友,年紀自然跟他一般大小。
發現這些人還是不信,唐老頭隨即指向宋千,接着喊道:“我女婿也見到的!
那個小傢伙,今年才二十歲,你們有誰能雕出這種東西?這做工真是厲害,把你們叫過來就是讓你們開開眼!”
不明白爲什麼那麼激動,這時候李君昊反而不好進去了,裡面正誇着自己呢,本人在那有些話說不出來,他也想知道自己刻的東西怎麼樣。
有老頭聲音說道:“二十歲的小傢伙能雕出這個?
打死我都不信,幫晚輩吹捧也不是這樣吹的,太刻意了反而顯得假。
說吧,是不是自己雕出來的?
這件東西是不錯,看來臨老你的手藝又提高了啊,我是不行了,拿刻刀時候手都發抖,最近接到活全讓我徒弟他們代勞。”
“是啊,吹捧也別這樣來。
至少做得稍微像一點,這也太假了,他是你女婿,反正我不信。”
說話都帶刺,說明關係挺不錯,要是彼此關係沒到位,這樣就是在得罪人了。
唐老頭被氣樂了,自己明明在說真話,但總被他們認爲是假的,脾氣本就暴躁,此刻強忍着心平氣和。
想到等小李回來,當面動手雕給他們看,瞬間開心起來,這臉打得啪啪響,嘴裡說道:“你們話別說得太早嘍,大早上的我沒事幹,消遣你們幹嘛?
我原本以爲年輕人不愛雕刻,這門手藝會慢慢斷絕,現在只要有小李一個人在,木雕行業至少還能延續五十年!”
聽見這番話,李君昊輕輕嘆口氣,把自己誇得太厲害了,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之前從沒雕過木頭,覺得配不上這麼高的評價。
等到裡面說話聲音變小,宋千正在喊房頂上有隻死老鼠,這才拎着東西走進去,不少目光立馬投向他。
除了宋千和唐老頭以外,院子裡還多出四個人,年紀都在六十歲以上,打招呼說了句:“早上好。”
一位微胖老人,此刻擺出長輩的架子,指指被搬到院子裡來的九龍木雕,問道:“說真話,你刻的?”
“隨手刻了點小東西,登不上大雅之堂,讓你們見笑了。”
李君昊微笑說,將手裡袋子放在桌子旁,準備待會兒再收拾。
這話說得謙虛,但在那幾位老頭們看來,就顯得尤爲囂張了,這都不算好,那什麼纔算好?
再加上先入爲主地認爲,那不是他刻的東西,因此連帶着看李君昊不爽,覺得他在說謊。
照顧唐老頭的面子,沒人直接點破,另一位老頭用柺杖指指堆放在工作室門口的幾塊木料,“老唐說你雕刻很快,要不隨便刻點東西讓我們看看?”
“咦?這不是昨天那個?”李君昊看完後,指着大象造型的樹根問宋千。
宋千攛掇着說:“我打算用那幾件木頭,跟你換這件東西,你在木雕留個名字,怎麼樣?”
瞧見那兩根足夠做柺杖的龍血樹枝,外加一件黃花梨樹根,怎麼算都是賺大了,李君昊迅速琢磨完,爽快說:“行吧,就按你說的,血木我只要一根,你給多了。”
小孩手臂粗的龍血木數量多,也便宜,但再便宜也是龍血木,兩根加起來沒三十萬買不到,宋千不在意,客氣說:“給你就拿着,等你出名那是我賺了,木頭我廠裡多的是。”
“別磨磨唧唧,刻不刻?”一位老頭不耐煩了。
唐老頭興奮,指着那幫老頭們,對李君昊介紹說:“三位國家一級工藝美術大師,兩個二級工藝美術大師,都是木雕圈子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天好好露一手,明天你就不愁前路了。”
被他指到的那兩位“二級”,被揭短了顯然不太高興,雖說只差一級,但區別可就大了,也就是跟唐老頭關係好,纔沒有發火,只是丟出個白眼鄙視他。
唐老頭將工作室借給自己,昨晚還請自己吃了頓飯,於情於理李君昊都不能折了他的面子,笑着點頭說:“讓他們滿意,我的東西就值錢了嗎?”
“值錢!非常值錢!”唐老頭拍胸口打包票說。
“那我刻!”
有這句話就行了,李君昊非常滿意,將那塊外形像是大象的樹樁搬出來,放在院子裡的桌子上,就是昨晚吃飯的那一張。
不久,一幫老頭和昨晚的唐老頭一樣,傻站在他身後目瞪口呆,一個個嘴巴張得大大的,只見木屑不停從樹根上掉落下來。
原先說自己患有高血壓的那位老頭,此刻捂住自己心臟,眼睛一眨不眨,顯然被雷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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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後,還是在院子裡。
“我果然沒看錯!”
一位姓刁的一級工藝美術大師,摸摸自己鬍鬚,露出種甚是欣慰的關愛眼神,繼續對李君昊說:
“你小子當真是人中之龍,這手雕刻技術冠絕所有小輩,木雕圈子裡出現你這樣的人才,我很欣慰呀。
我們木雕行業,未來就要靠你支撐了,我們老了,是時候在家頤養天年,沒事喝枸杞茶養養身子。
剛纔怕你不願意雕,這才使出激將法,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別見怪。”
李君昊聽完愣住,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其他幾位後來的老頭,也都用奇怪眼神看看老刁,目光瞧見桌子上那尊惟妙惟肖,身上佈滿精美花紋的木象時候,忽然覺得臉有些疼。
另一位老頭也接着說:“是激將法沒錯,我早就知道你厲害,瞧瞧那件九龍根,唐老東西可沒本事雕刻出來。”
“……這門手藝真是絕了,前前後後才花半個小時吧,有我年輕時候的風範,假以時日,小子你必成大器!”後知後覺的某位乾瘦老頭,連忙說道。
都成了慧眼識珠的高人,宋千和唐老頭傻眼,好像在看戲精表演,宋千一直覺得自己挺無恥,此刻才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
唐老頭突然間臉色漲紅,憋屈喊道:“我呸!
還要不要臉了!還要不要臉了啊?!”
刁老頭表情淡定,開口說:“唉,小唐你脾氣還是這麼大,動怒傷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