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刺向我眉心的瞬間,我清楚地感覺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從我雙眉之間破空而出。
那股力量,如同激射而出的利刃,瞬間將那些死死纏繞我的蟲子全部擊潰。
蟲子們全部碎成了渣渣,洋洋灑灑地灑落在腳下的妄海里。
失去了束縛的我,身子一軟,便失去重心,迅速墜向海面。
我的身體重重地砸在海面上,全身的骨頭散架一般疼痛。
我艱難地站起身子,毛球兒一動不動地站在我身前不遠處,像是感應到什麼,周身的黑蟲躁動不安地扭動着身子。
一道腥甜的鮮血,從我嘴角流出,滴落在妄海里,在水中綻放出一朵嬌豔的花來。
鮮血瀰漫開來,水底的骷髏逃難般紛紛撤離,水面下空出了拳頭般大小的縫隙。
隨着血液被海水完全稀釋,消失不見,骷髏又迅速補位,排列得密不透風。
我盯着水面出神,這一瞬,我好像get到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原來,這些骷髏,怕血!
也就是說,這要有足夠多的血,就能讓骷髏散開,成功逃離這裡!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中,再次燃起生的希望。
我擡頭,目不轉睛地盯住毛球兒:“你聽好了,我不管你是平安,還是魍靈,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帶你回家!”
毛球兒像是很不理解,爲什麼完全處於弱勢的我,現在還能口出狂言。
半晌,他才冷笑了一聲,說:“做夢!”
“不過……”他沉吟了一句,“你能這麼早復甦自己體內的能量,倒着實讓我佩服!”
“你說什麼體內的能量?”我嘴上問着,輕擡腳步,不動聲色地朝他靠近。
毛球兒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好半天,才略帶激動地說了句:“離若,好久不見!”
離若?
“離若是誰?”我繼續發問,毛球兒像是陷入了沉思,並沒有注意到,我已經走到他身邊。現在,我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他。
這樣近的距離,我似乎聽到了,毛球兒在哭?
是的,他在哭!
是一種極度壓抑的哽咽,聲音極小,周身的黑蟲都在顫抖。
雖然我不知道離若是誰,但是,肯定跟他有着莫大的關係。
我又悄悄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溫柔地說了句:“我是離若,我回來了。”
我的手心,能明顯地感覺到,毛球兒整個人瞬間繃緊了。
他說:“離若,我好想你!”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此刻,我已牢牢抓住他的胳膊,猛然把左手擡到嘴邊。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
疼,疼得我都想罵娘!
我對自己太奶奶滴狠了,估摸着是咬破了動脈,大量的鮮血激射而出。
腳下的骷髏,“嘩啦”一下散開,我和毛球兒瞬間跌入水底。
我是早有心理準備,憋了好大一口氣,入水後就屏住呼吸。
毛球兒一落盡水裡,周身的黑蟲就受驚了,瘋了一樣,“嗖嗖”地縮回體內。
現在,他又是平安的模樣了。
他沒有事先憋氣,一下水就嗆了好大一口。
我拉着他,揮動手臂,迅速朝水底游去。
他沒有反抗,只是安靜地看着我,任由我拉着,往水下游。
我知道,妄海的水底,就是剛剛掉落時的那面湖。只要能夠順利到達那裡,我就能找到離默天。
漸漸地,我能看到水底的光,甚至能看到,湖邊有兩個人影。
遊得近了,我就看到其中一個人是離默天。
等等,他身後站着的人是——我?
對,就是我落水時,見到的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此時,她跟離默天你儂我儂地依偎在一起。而,我清楚地看到,她的一隻手藏在離默天的身後,手上,赫然舉着一把雪亮的尖刀!
她要做什麼?
我的心差點兒從嗓子裡蹦出來!
眼睜睜地看着她高舉尖刀,用力朝離默天的後頸刺了下去。
我再也顧不上自己是在水底,高聲喊道:“小心……”
一張嘴,就灌了滿口的水,嗆得我眼淚直流。
離默天,你千萬不能有事!
那個人,不是我!
嗆了水,就會失去浮力,即便我再怎麼努力揮動手臂,身體也在迅速下沉。
由於缺氧,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平安”趁機甩開我的手,我眼睜睜看着他游上水面,而我自己,卻完全無能爲力地沉向水底。
我以爲他會趁機逃走,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只是探頭到水面上吸了口氣,便又遊了回來。
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忽然被一個人抱住,他扶住的後腦勺,嘴對着嘴,度了一口氣給我。
我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是魍靈,他爲什麼要救我?
現在,我跟他四目相對,竟能清楚地從他的眼睛裡,看到悲傷。
他是怎麼了?
腦袋被門擠了?
還是平安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理清思路,腰間就忽然纏上一條綠色藤蔓。藤蔓的力度極大,拉着我們倆在水底迅速遊動,完全不容抵抗。
片刻過後,我又被拉回了妄海這邊。
我坐在海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平安”單腿屈膝,半蹲在我身旁,用探究的眼神盯着我看。
季小清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搶了她男人一樣,滿滿的全是恨意。
這樣的組合,太微妙,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左手手臂被一條綠色藤蔓死死纏住,手腕傷口上也被綠葉包裹着。爲了不讓我有機會逃離,季小清的止血工作,做得比三甲醫院的主治醫生都好。
三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兒地看了好一會兒,季小清就先繃不住了,拉着“平安”的胳膊,使勁兒想把他拉起來:“你看清楚,她不是離若!”
“平安”完全不管,猛一甩手,就把她甩出去老遠。
他忽然一探身,把我抱了起來。
此時,他背對着季小清,垂着眼瞼,脈脈含情地看着我:“我當然知道她不是離若,但是……”
他薄利的嘴角忽然扯出一抹無從探究的邪笑,接下來,他說出的話,驚出我一身冷汗。
他說:“她是能讓離若復生的最完美的軀體!”
我……
後來,任我磨破了嘴皮子,“平安”還是不由分說地把我關進了一座孤島上的山洞裡。
山洞挺大,分隔成幾間大臥室,牆上插滿了熊熊燃燒的火把,用以照明。
房間佈置得古
色古香的,高牀屏風紗羅帳,猛一進來,還真有一種穿越到古代宮廷的錯覺。
我被季小清的藤蔓死死綁住,只能雙手背在身後,以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坐靠在牀頭。
“平安”坐在牀邊,一言不發地看了我一整個下午,看得我心裡直發毛。
山洞裡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直到季小清端了一大盤烤魚進來,“平安”這才滿意地起身離開。
出門前,還不忘交代季小清:“讓她吃飽睡好。”
季小清把烤魚放在桌子上,手一揮,就鬆開了綁我手的藤蔓。
她對我依舊不友善,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極不耐煩地說:“趕快吃!”
折騰了一天,我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聞到烤魚的香味兒,就迫不及待地下了牀,坐到桌邊,完全不顧吃相地大快朵頤起來。
季小清靠着牀柱,皺着眉頭看我吃。
我舉起一條香噴噴的烤魚:“你不吃嗎?”
“不吃。”季小清一副懶得理我的樣子。
“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氣啦!”人餓的時候,吃啥都是人間美味,我風捲殘雲一般吃光了盤子裡所有的烤魚。
砸吧着最後一根魚骨頭,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見我吃飽了,季小清就又要用藤蔓來綁我。
我趕緊擺擺手:“先別忙着綁我,我一會兒要大便。”
“噁心!”季小清的眉頭皺得更緊,“趕緊去拉!”
“沒有那麼快啦!我纔剛吃完飯,還要醞釀一會兒纔有便便呢!”我故意嬉皮笑臉地跟她說話,好多問題,只有從她口中,才能找到答案。
我說:“季小清,我們來聊聊天吧!”
“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女人之間的話題,就跟胸一樣,擠一擠就有啦!”說着,我就厚着臉皮,邁着小碎步走了過去,拉着季小清,一屁股坐在牀沿上,“我們,就來聊一聊你哥哥季明的死,如何?來,跟姐說說,你爲什麼要殺他?”
季小清完全沒想到我會問這個,眼神閃爍了一下,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那個不識趣的東西,爲了救你,竟膽大包天地殺死了平安,我當然要教訓教訓他。等等,你說我殺了他?我只是把他困在5號防空洞,用藤蔓抽了他五百鞭子而已。他沒有出去?”
我搖搖頭:“他死在裡面了。”
聽到這個消息,季小清的眼瞼垂了一下,露出一瞬間傷心的表情。在擡起眼睛,又是冰冷默然的神情:“他自己願意死在山洞裡,關我屁事?別把什麼髒水都潑在我身上。再或者說,平果,他是爲你而死!”
“爲我?”
季小清微微點頭:“爲你!”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愛一個人愛得那麼辛苦,爲一個人做了那麼多事情,卻不讓她知道。他也真是蠢得可以了。平果,我們今天,就來聊聊季明吧!”
“好。”我有預感,接下來要聽到的事情,會讓我心情很沉重。但是,我必須要聽。
就像是季小清說的,季明爲我做過那麼多事情,卻不讓我知道,對他而言,是不公平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魍靈了,我就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訴你。”
“就當,是爲了季明吧。”季小清擡起一條腿放在牀沿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牀頭,開始講季明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