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我開口,說的定是-——快說,那個離若是誰,跟你什麼關係?
就像天下所有的正室夫人一樣,即便離默天是一個活了兩千多年的老妖怪,有幾百個前任都不算奇怪。可是,我還是不能容忍他的心裡有別的女人!
即便只是聽說他曾經愛過別人,還是忍不住吃醋,心裡很難過。
然而,離默天卻好像根本就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從始至終,壓根兒沒看過我一眼。
只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鄙夷地看着魍靈平安:“你以爲離若沒有接受我,是因爲她喜歡你?做夢去吧。”
他笑得極爲爽朗:“蒼天之下,厚土之上,離若最是世間嫉惡如仇的女子。像你這樣的惡勢力,她只會對你除之而後快。若不然,她怎會寧願捨棄千年修爲的近仙之體,抵死,也要將你封印於這不見天日的魑魅莊園之內?!”
“你撒謊!離若封印我,是因爲她……”
“因爲她愛你?!”離默天像是看傻子一樣同情地看着魍靈平安,“哼,自欺欺人!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現在,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了吧?”
魍靈平安臉上一分鐘內變了好幾個顏色,最後,他索性往前一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離若不愛我又怎樣,她不愛我,也不愛你!你沒有資格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奚落我!”
離默天冷笑:“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癡人說夢!”
二人脣槍舌劍,你來我往,置大神的包袱於不顧,完全就是兩個爭風吃醋的蠢男人。
而我,作爲離默天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此時此刻,竟有一種無足輕重的替補隊員的卑微感。
心裡酸不溜丟的,不是滋味兒。
離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值得兩個天神般強大的男人心心念念地記掛兩千年?
離默天跟魍靈平安對罵了好一會兒,倆人貌似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心裡難受地要命,一股怒火從心間置衝腦門兒。
“夠啦!”我雙手捂住耳朵,發出一聲堪比獅子功的怒吼!
倆人這才閉了嘴,看向我,好像,現在才意識到我這個人的存在一樣。
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我現在的眉頭皺得有多緊,能夠夾死一堆蒼蠅。
“離默天,夠了吧!誰是你的正牌老婆,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我瞪向離默天,“不管那個離若再怎麼好,再怎麼超凡脫俗,她已經死了,不是嗎?在你心中,活生生的我,難道還不如一個死人嗎?”
離默天噎了一下,伸手就要來拉我的手。
我賭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魍靈平安見戰火燎到了我倆之間,就幸災樂禍地,抱着膀子站在一邊看熱鬧。
時不時地,還插嘴說。
“離若當然好呀,三界第一大美女,你家離默天可是從小就掛念人家,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瞧他!”
“你?連離若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呀!”
“能夠復活離若,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
……
等等云云,我本來心裡就窩火憋屈,他就淨拿話激我。
眼淚涌了上來,我也不顧現在是該幹嘛了,鐵着臉衝離默天吼:“如果我倆今天死在這兒,就一拍兩散,黃泉路上別找我!如果僥倖能活着走出這魑魅莊園,就去離婚!”
離默天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驀地瞪圓了雙眼,目色陰寒,眼神極爲嚇人。
他逼近一步:“你再說一個離婚試試?!”
他額角青筋畢現,好像,只要我再說一句離婚,他就會立刻吃掉我一樣。
我被他這樣的表情嚇住了,滿眼淚花地看着他,心都快碎一地了。
我說:“離默天,你混蛋!”
魍靈平安幸災樂禍地澆油:“他都混蛋幾千年了,你才發現呀?趕緊把肚子裡的孽種拿掉,打死也不要給混蛋生孩子!”
“你閉嘴!”我跟離默天異口同聲地呵斥他。
離默天趁勢,一把將我攬入懷中,抱得很緊,尖銳的下巴深深地抵在我的肩窩裡,特別疼。
我說:“離默天,你鬆開!再不鬆開我咬你了!”
離默天小聲在我耳邊說:“平果,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孃們兒。你看不出來,這是計嗎?”
我渾身一顫,什麼計呀?我只知道,你現在口口聲聲,最愛的人是離若,好嗎?!
離默天說:“你看他的臉。”
他鬆開我,我就轉身去看魍靈平安。
剛剛只顧得上傷心,完全沒有察覺,此時此刻,魍靈平安的臉上,竟慢慢浮現出另外一張臉的輪廓出來。
一個人,兩張臉,一會兒是魍靈平安,一會兒是另外一個人。
這情景,簡直比畫皮還要恐怖。
我驚得瞪圓了眼睛,隱約覺得,那張模糊的臉,我好像認識。
我聚精會神地仔細去看那張臉,好一會兒,才辨別出,那居然是……
離默天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熟悉吧?我情敵。按照你的邏輯,你有個前任,我也該生氣,生特別大的氣,發特別大的火!對了,你還不止一個前任,還有那個叫什麼來着,對了,顧言吧?”
我已經顧不得跟他鬥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季明的臉在魍靈平安的臉上,越來越明顯。
魍靈平安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臉上的異象,見我倆連架都不吵了,都看怪物一樣盯着他看。
看得他極不自在,忍不住伸手去摸臉,但是摸來摸去,並沒有從臉上摸出什麼米粒之類的東西出來。
離默天說:“是季明出的計策。”
“他說,他在魍靈體內,一日之內,尚不會被完全吸收。只要有能徹底牽動他心神的事情,他就能恢復意志,在魍靈體內攪亂他的修爲。”
離默天的話,像一個重磅炸彈,沒有任何前兆地,直接炸響。
“你是說,季明在藤蔓山洞,主動赴死。就是爲了,剷除魍靈?!”我的心被徹底震撼了。
離默天點頭:“對,他說,這麼做,全是爲了你。他希望能夠爲你完成你的使命,讓你這一輩子過得安穩,不要那麼累。”
“這傢伙,真是讓我生氣。竟敢對我的老婆念念不忘!”離默天極爲做作地埋怨道,“他說了,只要你受到傷害,他定會心疼不已,只有這樣,才能從魍靈的體內復甦過來。”
我已經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季明,這個名字,註定要在我心中,烙印一輩子。
爲了我,這樣做,值嗎?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臉,越來越清晰,他的脣角,竟然還掛着一絲絲笑意。
魍靈平安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感到體內有多不對勁兒,表情猙獰地忽然單膝跪在地上。
在他的體內,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季明正在他孤單的戰場,進行一場殊死搏鬥。
魍靈平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咬牙,拼命抵抗體內的季明。
“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他怒吼,“混蛋!”
季明的臉,忽明忽暗,受到魍靈平安的壓制,好像隨時都可
能消失不見。
魍靈平安猛然鼓起全身的肌肉,黑色龍紋袍子瞬間被撐得碎裂一地。
現在,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只有一條絲綢小褲,全身上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每一根經絡都是赤紅色,越來越飽|滿,鼓的都快炸開了。
“季明在他體內攪和,讓他精血流入經絡內,影響他的心智和精神。但是,季明撐不了太久……”
離默天話未說完,敏銳的目光倏地一閃,我聽到離默天和季明同時喊道:“就是現在!”
話音未落,離默天掌心的紅光寶劍瞬間暴漲,立刻就以我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衝了上去。
在季明的協助下,久久相持不下的戰鬥,瞬間結束。
魍靈平安安靜地躺在沙灘上,再也無法囂張。
他身下,一灘濃重的黑色液體,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裡流出,悄然流向大海。
離默天負手而立,面向大海,表情凝重。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他:“季明呢?”
離默天伸手,一言不發地把我攬在身側。
陽光灑在海面上,美得不像話。
我努力揚起臉,眼淚卻不聽話地,一直往下流。
離默天不說話,就意味着,是最壞的結果。
一個普通的鬼魂,跟強大的魍靈對抗,即便是贏了,結果也只能是魂飛魄散。
離默天安靜地等我哭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哭夠了嗎,再哭,我可要吃醋了。”
我翻着白眼兒瞪他:“季明都魂飛魄散了,你還不許我傷心一會兒嗎?”
“誰說他魂飛魄散了?”離默天一臉不解。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沙灘上,汩汩流向妄海的黑色液體:“那是什麼?”
“是魍靈體內的鬼魂。”離默天說。
那些黑色液體,看上去就像是石油一樣,可是,一旦接觸到海水,就會立刻“噼裡啪啦”地變成一羣羣銀光閃閃的小魚,爭先恐後地遊向大海。
“那些鬼魂,變成了魚?”我驚訝又驚喜。
離默天微笑不語,上下脣快速翕動,口中唸唸有詞。
我問:“你在念什麼?”
“超度經。”
我忍不住會心一笑,這個一貫冷漠高傲,最受不得別人囉嗦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海浪衝來,一條小魚努力搖着尾巴,游到我腳邊。
我蹲下身,將它連同海水一同捧起。
小魚在我手心裡歡快地,轉着身子游來游去。
“你是季明嗎?嗯?你是季明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小魚不會說話,也不會點頭,只會游來游去,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我有了主意,說:“如果你是季明的話,就從水裡跳起來呀!”
小魚沒有跳,只是游來游去。
我有些失望。
其實,我心裡特別特別希望,這條小魚就是季明。
我希望還能見到他,還能再跟他說說話,還能對他說聲謝謝!
手心裡的水快漏光了,我不捨地把小魚放進大海中。
它搖着尾巴,在我身邊轉着圈兒游來游去。
往左遊三圈兒,又往右遊三圈兒,最後,才搖着歡快的尾巴,跟着魚羣,一起遊向大海。
我心中無比感慨,雙手做成喇叭的手勢,放在嘴上,衝着大海高喊:“不管你是不是季明,總之,謝謝你!”
銀色的小魚“噗通”一聲,跳出水面。
陽光下,小魚兒閃出五彩的光芒,美得不成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