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蘭世立怎會是這樣的人?
負心薄倖,好似陳世美之流(殭屍撲倒小道士280章)。
她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敏感多疑。
不日後,我接到皇帝的密宣,進宮覲見,心中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果然,御書房內,聖上對我再三暗示,示意我秘密調查秦檜一族。
這並非是皇帝明察,而是君心難測,君恩涼薄。
這也是我來臨安的這一兩年觀察到的,秦檜年邁體弱,漸漸多病,無法再效力於皇帝。
失去了作爲一個奸相的利用價值,當初他陷害岳飛,實際上是在替皇帝剷除一個非要救回昔日皇帝的逆臣。
岳飛死後,皇帝頂多落下個昏庸的罪名,而所有的罵名,都有秦檜一人擔負。
所以無論秦檜怎樣囂張跋扈,只要不觸動皇帝的底線,皇帝都可以容忍他。
可是現在,他已經快要死了,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再利用的價值,成爲了一顆棄子。
皇帝當然也就不會再繼續讓他的後世綿延下去。
從皇宮回到西湖,我面對着蒼茫碧波,想了很久。
這是一個重大的抉擇,而我,必須想清楚。
這一晚,她沒有來。
我對着湖面苦思冥想。
第二日,我終於下定決心。
我邀約她喝酒慶祝,假意喝醉,手握一枚刻有蘭字的家傳玉佩趴在桌上,酩酊大醉地喊着蘭兒。
她果然震驚不已,這一晚一過,我徹底失去了她的蹤跡。
醉仙樓裡也尋不到她的人。
我是失落的,可是也很欣慰。
這是我的戰爭!我不想牽連她進來,如果我有幸能夠完成這一切,那麼我會用盡下半生去尋找她,給她安定和幸福。
但是如果做不到,那麼只能相忘於江湖。
抱着這樣的決定,我入宮面聖,聖上給予我權力相當大的官職。
讓我暗地裡徹查秦家的罪行,實際上就是做最後的清算。
秦檜已經病重,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根本顧不上這些,而他的兒子,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明明已經就要達成我多年來的夙願,不知爲何,我卻靜不下心。
是的,自從她走了,我從未有一刻安心過。
清算一個龐大的家族是個漫長的過程,而我花了一年半,給秦家每一個參與了政治鬥爭的人定了不大不小的罪名。
秦家三子被定罪削職的第二天,秦檜得知這一消息,被活活氣死。
經過秦府的時候,我瞧見秦府面前的白燈籠,心裡莫名的安慰。
爹,娘,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叫他們嚐嚐這痛失至親之苦。
可是很快,這件事後過後,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當今聖上到底是個怎樣的帝王呢?
他取代了他已經當了皇帝的兄長,並且在靖康之難裡穩定了南宋的局勢。
可以看出他的才幹。
但是從他暗示秦檜殺岳飛,也可以看出他的涼薄和無情。
如今他暗示我滅了秦家,會不會下一次,就是暗示別人來下罪於我?
時間證明,我又一次猜對了。
我還沒來得及交接公文,就突然被聯名彈劾,說我公報私仇,害死秦檜。
未經審訊,已經下了死牢。
我不知道是爲什麼,我這一輩子,就是跟監獄有緣分。
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只是我內心慶幸,當初早下決斷,跟她斷了乾淨,不然還要連累於她。
我叫蘭世立,生於北宋大觀元年,家住秦淮清平鎮,原本高堂健在,家世興旺,其樂融融,也是難得的安樂多福。
只是這一切的安詳,都被十八歲那年的一場災禍給破壞了。
而罪魁禍首,正是當朝奸相——害死岳飛嶽元帥的秦檜!
只是爲了私自建造媲美皇家規格的花園,這狠毒的老賊竟然派人秘密毒死了我爹孃,還給我安了一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罪名把我關進了監牢。
一夜之間,家裡奴僕四處逃難,良田府宅被侵佔。
老管家散盡家財,變賣了家產纔將我贖了出來。
那一刻,我對天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讓這個老賊死無葬身之地,以告慰我雙親滿門在天之靈。
出獄之後,我一無所有,又不願意拖累管家伯伯,索性辭別他,謊稱去投奔親戚,轉而去往臨安,在臨安郊外的一座道觀裡借住,自此苦讀詩書。
希望一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踏入朝堂,伺機找那老賊報仇。
寒窗苦讀的日子,很是心酸苦累,可是隻要一想到能夠報仇雪恨,我的心就像是一把燃燒起來的火,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很快,半年過去了,正是科舉的時日,我一路過了鄉試,嶄露頭角,終於進了臨安的考場。
我自幼天賦異稟,看書過目不忘,若不是無心功名,早就摘得頭籌。
所以從考場出來,我信心滿滿。
同來的考生邀我去青樓買醉慶祝,我雖然向來潔身自好,內心牴觸,可是細思之下,欣然應允。
能夠多多結識人緣,對於日後的仕途百利而無一害,我又何樂而不爲呢?
一踏進這久負盛名的醉仙樓,倚紅偎翠的場面撲面而來。
縱使是已經快弱冠之年的我,看到這場面,依舊是羞臊不已,在學子羣集的酒會上,我並沒有耐心地交際攀談,反而獨自喝着悶酒。
這時,對面那長廊漸漸隱去了一抹倩影,在不經意間吸引了我的目光,如若那時候有面鏡子在我面前,我必定會發現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神魂顛倒如癡如醉的神情。
唉,不過是個背影而已,有必要嗎?
還是年輕氣盛,見識太淺。
搖搖頭,我還是草草地離開了宴會,回到下榻的客棧。
實際上,我早在當初醉仙樓的宴會上,看見被一衆學子環繞的秦家少爺,我就知道,科舉這條路已經走不太通了。
所以結果出來,我並沒有多悲傷。
可是如今看着自己喜歡的女子站在雲端,被衆星環繞,而自己卻低賤到了塵埃裡。
每每想到此刻,我心如刀絞。
也不敢親近於她,唯恐褻瀆。
直到那一天,臨安城落了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
我唯恐她還會依照習慣來探視我,率先前去醉仙樓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