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東一坐下,便迫不及待道:“請問龍小姐……”
“我知道你遲早會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知道你們唐家在唐市很有勢力,但是如果你想就這麼把龍羽帶走,我不會答應的!”許正霖道。
“許大夫,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說要把龍小姐帶走!我只是想見見她,我們兄妹分離了二十年,我也找了二十年,你,你能理解我的心情麼……”
他激動的抓着許正霖的手,“這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她,如今知道她就在這裡,我怎麼能不來呢!”
“我不能答應你。龍羽現在心裡很亂,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還不能見她!”許正霖道。
胡文成見他態度這樣強硬,走過來勸道:“許大夫,你也知道我們唐家的實力,如果真要帶走龍小姐,你是難不住的!”
“胡管家!”唐浩東低聲打斷他的話,“我們是來和許大夫商量的!”
“是,我這也是太着急了,老夫人盼孫女都急病了,我……”
許正霖靠在椅子上,不爲所動,“只要龍羽不答應,我是不會讓你們把她帶走的!”
“許大夫,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說現在就要帶走龍羽,只是她畢竟是我的親妹妹,我現在只是想見一見她!”唐浩東道。
“我說了,今天不行。等到龍羽說想見你,我會去通知你的,你們可以走了!”許正霖道。
他拿過桌子上的病例翻看着,逐客的意味很明顯了。
“許大夫,我們少爺已經很客氣了!”胡文成面色不善道。在唐市,從來沒有人敢不給唐浩東面子。
許正霖擡頭看了胡文成一眼,勾了勾脣,“我對你們也已經很客氣了!你用不着在我這裡裝橫,沒用的!”
“你——”胡文成見他軟硬不吃,上前一步就想抓他。
唐浩東急忙伸手攔住,笑道:“胡叔叔這是做什麼呢,我們是來請人的!”
胡文成顯得很激動,“他這擺明是爲難你啊,龍小姐可是我們唐家的小姐,他憑什麼不讓見啊?”
青青愣住了,喃喃道:“龍羽是唐家的孩子?”
砰的一聲,門推開了,龍羽衝了進來,直愣愣的盯着唐浩東。
“我不是唐家的孩子,我就是個孤兒。你們走吧!”
“不——”唐浩東一把就抓住了龍羽的手,激動的不住顫抖,“奶奶沒有騙我,你和母親真像,你就是我妹妹!”
“我不是,你放手!”龍羽使勁的推他。
“好,好,我放手!”唐浩東見她情緒這樣激動,只怕傷到了她,急忙鬆了手,“好妹妹,你別激動,別激動……”
“小姐……”胡文成虛虛的叫了一聲,更是老淚縱橫,“我們整整找了二十年啊,可算是把你給找到了!”
龍羽踉蹌的退到牆角,“我心裡很亂,你們馬上走,我不想看到你們!”
胡文成還想說什麼,唐浩東卻是衝他擺了擺手,然後兩人便一同離開了。
龍羽覺得唐家的人在跟她開玩笑。她在唐市二十年了,其中有六七年的時間,她是跟着賈珍在街頭乞討的。
唐家是在唐市一直很有勢力,別說是找一個人,就算一隻耗子都能扒得出來。他們家的孩子又怎麼會丟呢?
她也曾經希望可以找到父母,得到那麼一點點的親情,每當別的孩子欺負她,打她,賈珍總是顯得那麼的無奈。
是的,他很無奈。雖然心疼,但也沒有辦法,他手腳都斷了,就連呵斥兩聲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可是如果不出來乞討,兩個人都得餓死。
很長一段時間,龍羽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是被孩子們用磚頭塊給砸的。
那個時候她整天的掉眼淚,想爲什麼爸爸媽媽會拋棄她,不要她……
在她最需要呵護,需要父母疼愛的年齡,卻沒有享受到一點點的關懷。所以她的希望變成了失望,最後成了絕望。
在她人生的字典裡沒有父母這樣的概念,有的只是相依爲命的師父。
一定是老天見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好了,所以心裡不平衡,非要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粒小石子,讓它泛一陣陣的漣漪。
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一向比較倒黴,這樣的好運是不會到她頭上的。親人,呵,自己在街頭被人丟石子的時候,他們怎麼不出現呢?
其實她排斥唐家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曾經無意間聽說賈珍的手腳是唐大峰打斷的。
雖然賈珍從來沒有和她說過此事,但是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這件事定是和唐大峰有關係的。
她一有心事就喜歡爬到高處發呆,這次也不例外。
醫館的樓頂原先空着的,後來蔣方凱爲了方便,把上面裝修了一番,成了個露天的陽臺。
她躺在搖椅上,腳尖在地上一使勁,搖椅就朝着後面倒去,感覺全身的血彷彿都衝到了頭上。
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冬天早上的晨霧一樣,朦朦朧朧的。
深秋了,夜裡很涼,但是月亮卻是很亮。她擡頭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氣,然後瞪着月亮,直到眼睛酸到不行。
她曾經傻傻的想着,如果自己使勁盯着月亮看,那裡面的神仙就能聽到自己的心願。
可是她瞪得眼睛都痛了,月亮還是那個月亮,無辜的像是高級餐館月白的盤子。而她的眼睛卻連着紅腫了幾天。
神仙沒有實現她的願望,她卻變成了一個怪人。她不再流眼淚,流出來的成了一顆顆的水晶珠子,攥到手裡透心涼,砰的一聲,碎了,破了……
“龍羽……”許正霖端了一杯熱水在她身旁坐下,“喝點熱水吧!”
她伸手接過,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一生氣就喜歡躲到這裡,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憐愛的看着她,“眼睛都紅了,又哭了?”
龍羽抿了一口水,然後抱着杯子暖手,“你說過不准我哭,我也答應過你的!”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你才比一般人承受了更多的痛苦啊!”他握住了龍羽的手,“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讓你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和正常的孩子是一樣的,只是後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爲了不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就很少哭了!”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也很幸福。知道了身世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我不相信!”許正霖堅定的看着她,“如果沒有意義,你又爲什麼要傷心,其實你是很在乎的,要不然也不會一直留着那顆佛頭了!”
龍羽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那佛頭的材質還不錯,所以想留着以後沒錢的時候賣了,不行啊?”
“你和我也不說實話!如果你真的存了這個心,以前日子那麼苦,怎麼也不見你打它的主意?”許正霖道。
“都壓在箱底,誰能記得?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聽着就是了,幹嘛非要和我擡槓?”龍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
“不是我要和你擡槓,而是我想真正的瞭解你,走進你的內心!其實,我從來都沒有走進去過!”
他有些氣餒的低頭,“你表面上總是一副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樣子,其實心裡裝了太多的秘密。你不和別人說,難道連我也不說嗎?”
龍羽笑着捏着他的俊臉,笑道:“你可真是一個多事的殭屍啊。我這個人最是沒心沒肺,不記事的,沒你說的那麼抑鬱!”
說着她又湊到他耳邊,笑道:“心裡埋了那麼多秘密的人應該是你吧?過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嘖,怎麼還拿我當外人呢?”他說着就把她摟進懷裡,順帶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你要是累了,困了,這肩膀就是你的靠山!”
“那要是我覺得難受想發泄呢,你知道我是不能流眼淚的!”她瞪着兩隻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你想怎樣就怎樣,只要你覺得心裡高興就成!”他十分大度道。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她說着張嘴就咬住了他的肩頭。
“嘶——你,你怎麼咬人哇?”他想到了開頭,卻是沒有想到結尾,痛的直吸氣。
龍羽擡起頭,呸呸吐了幾口,叫道:“別裝了,硬的跟塊石頭似的,差點沒把我的牙磕下來!”
“呀,這麼厲害,來讓我看看?”說着就要看她的牙。
龍羽笑着推了他一把,“去你的,要是真掉了那還了得?”
“呵呵,笑了?現在心裡有沒有好受一點?”他賠着笑,問道。
龍羽伸手就抱住了他,“阿正,你真好!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我什麼都不求,就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許正霖笑着摸着她的頭,寵溺道:“我不走的,我要是走了,把你留下來禍害別人可怎麼了得哇?”
她緊了緊手,“我這輩子就禍害你一個人!”
“行!”許正霖笑道。
龍羽說着又把頭擡起來,奇怪的看着他,“我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