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段零幾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安樂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這一閉竟不小心睡了過去。
爲了確保她不會在治療中途醒過來,趁着她這會兒睡的正香,段零幾先拿出一根拿出銀針,封住了她的穴道。
緊接着,他鋪開針筒,一邊駕輕就熟的替她治療,一邊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沒辦法,誰讓你不乖乖配合我呢?”
做完一切,料想她等會兒醒過來肯定會餓,他又去後廚準備了些水和吃的過來。
端着食物一進門就看見安樂在牀上翻來翻去,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他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衝了過去,發現她原來是做噩夢了。
原來她這樣的人也會做噩夢,他還以爲她的人生里根本沒有煩惱這個詞呢,雖然他和肅寧王后期斗的你死我活,但對於她,他們二人都很默契的保持一致,什麼也不讓她知道。
只是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更加可怕。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水底,四周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她感覺快要不能呼吸了。就在這時,餘光瞥見一個黑影閃過,她回頭一看,只見一隻巨大的怪魚骨架正對着她,她好奇的湊近看了一眼,怪魚的牙齒突然張開來……
“啊!”她慘叫一聲,猛然驚醒。
一睜眼就看見段零幾站在牀邊面無表情的注視着她,他的臉在燭光中忽明忽暗,整個人在身後的牆上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陰影。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原來她這一覺竟睡了好幾個時辰。
“呸,晦氣!”她暗暗啐了一聲。
無論再看多少次,她還是會本能的害怕他的他那雙眼睛,每當他注視着自己,都讓她感覺毛骨悚然,從頭涼到腳。他的眼睛啊,真的很大很明亮,也是真的看不到一絲人類的情感。他看人的眼神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在野外遇見的毒蛇,清澈且沒有感情,不參雜一絲雜質,又帶着一種天真的殘忍。
突然被罵,段零幾欲言又止,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少有的猶豫。
“有事說事,跟個木頭一樣杵在這裡做什麼?”安樂冷冷開口道。
似是被她的態度氣到了,段零幾微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出去,他關門的動作很輕,看不出來情緒的起伏。
印象當中,段零幾爲人孤僻有固執,脾氣也大,到了後期,幾乎沒見過他用手開關門,都是來的時候一腳踹開,走的時候嘭的順手帶上。就他這樣的力度和頻率,鐵打的門也經不起這樣的糟踐,所以她的寢宮壞的最快的就是門口那扇門。
現在的段零幾總是時而讓她感覺陌生,又時而讓她感覺熟悉,加上毒素的作用,她已經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幻境了。她重重的錘了錘自己的腦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可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這時,她才注意到,桌上的蠟燭還有很長一截,似乎是新續上的,桌上也多了好多吃的,仔細看的話,還冒着騰騰熱氣。見狀,她的心底閃過一絲內疚,又轉瞬即逝。
休息了大半夜,她明顯感覺精神好了許多,腿上那種被蟲咬的感覺已經消退了,她試着擡起手,依然有些艱難,不過並不妨事。
不得不說,段零幾想的還是十分周到,身上的疼痛感減輕以後,確實感覺有些餓了。她摸索着下牀,走到桌邊拿起一塊糕點準備塞進嘴裡,突然間想到什麼,又放了回去,別人的東西還是少吃爲妙。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她思索了片刻,將蠟燭吹滅了,黑暗中的觸覺更加靈敏,她扶着桌子站了半天,逐漸適應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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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黑燈瞎火的,憑藉着窗外透進來的一絲絲微弱的光亮,她悄無聲息的慢慢挪到了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天,確定外面沒有聲響,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她嚇得心臟差點漏跳了半拍,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人發現。
等了半天,未見有什麼異常,她終於將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放心大膽的溜了出去。屋外月色皎潔,一股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與屋內的陰暗狹小形成了鮮明對比。自己好久沒有見到這樣靜謐的場景了,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感慨活着真好。
那一刻,她的心境悄悄發生了改變。
照理說,死過一次的人,應該對生命沒那麼在乎和執着纔對,但事實卻恰恰相反。正是因爲感受過劍鋒刺進心臟的疼痛,感受過瀕死前的掙扎與窒息,她才更加意識到死亡的可怖和活着的可貴。
爲什麼她總是想着要用自己犧牲來換取別人的幸福呢,這本就不是一個等量公式,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自我感動而已,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啊,她突然不想去死了,至於以後會發生什麼,她已經不願意去想了。
一陣夜晚的涼風吹來,她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然後又放開了手,張開雙臂去感受着自己活着的證據。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亮起了一盞燈,她嚇了一跳,立馬警覺起來,閃身躲進了暗處。
爲了規避被人發現的風險,她憑着以往的記憶,躡手躡腳地翻到了院子外面,順着牆根靠近了那個亮燈的地方。
隔着窗戶,隱隱約約看見裡面有一個人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做什麼,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和身形,除了段零幾師父,這裡再沒有第二人。
這大半夜的,他在後廚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呢?師父平時除了研究巫術,其他事情概不關心,基本上不會踏入後廚半步。難道這麼巧,他今天也餓了?
她搖了搖頭,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爲她看見師父轉了個身,從懷裡掏出一包粉末狀的東西倒進了碗裡,然後還拿筷子攪拌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