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田極豐佩服地對江望楓說,接着又有些遺憾,“可惜。”
在他看來,江望楓是他們這邊的最強戰力,擲出兩個一點畫出一丈一尺已經超級強悍了,但既然他出完手了才一丈八,只能說天命如此,輸肯定是輸定了的。
“還沒完呢。”江望楓笑了一笑,看向前方的許問。
許問剛剛走到黃匠官身邊,這時已經有一百多個人玩完了遊戲,官道表面亂糟糟的一團,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直線。
兩名匠官正指揮着工匠們平整路面,黃匠官側頭對許問說:“稍待片刻。”
說完,可能是覺得他氣質有些不同,又多看了他一眼。
“你叫……言十四?”黃匠官記憶力的確超羣,立刻想起了他的名字。
果然,就連匠官也只知道他的化名,不知道他的本名。
許問心裡想着,點頭應道:“是。”
上百個工匠一起動手,又想在匠官面前表現一下爭取更好一點的待遇,黃土路面很快被修整得光滑如鏡,平得像被用力扯直的牀單。
黃匠官點點頭,這才伸手,亮出手裡的兩粒骰子。
骰子很快落下,直直掉進土裡,陷了進去,這次連彈都沒有彈一下。
無數目光聚集在上面。
一個是六,另一個也是六。
毫無疑問,這是兩粒骰子能擲出的最大數字,對於定線戲來說,也是最好的數字!
“不錯。”
“可惜了。”
方覺明和沈西懷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了一眼。
方覺明組的成績是三丈八尺一,江望楓組的成績現在是一丈八尺六,兩者之間還差將近兩丈,還剩三個人,平均到每個人頭上是六尺五。
也就是說,每個人都要擲出六尺五以上的點數才能獲勝,這個機率實在是太小了。
當然,像江望楓那樣化尺爲丈還可以超限發揮一下,但一尺一可以化爲一丈一,六尺六難不成能畫出六丈六來?
“報數。”黃匠官說。
“六丈六尺。”許問毫不猶豫,即刻回答。
一瞬間,雲靜風止,所有人全部僵住,片刻後齊刷刷地擡頭看他。沈西懷本來雙手抱懷靠在樹上,這時震驚地放下了手,直起了身體。
我耳朵沒聽錯?
真的是六丈六尺?
這人瘋了吧!
黃匠官也驚了,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你說什麼?六丈六尺?”
“對。六丈六尺。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許問拿起江望楓剛纔遞過來的樹枝,鎮定自若地問道。
“開始吧。”黃匠官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頭。
許問站到起點,擡頭向前看,目光在黃土路上逡巡,審視一般。
很快,他就彎下了腰,手中樹枝點在了地上。
這樹枝是前面一個接一個的人傳遞下來的,在地上不斷磨損,現在比最早的時候至少短了三分之一。
這種長度的樹枝拄在地上畫線,彎腰必須彎得比較深,是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尤其是時間長了,會感覺腰簡直要斷掉了。
黃匠官本來想問下許問要不要換一根樹枝的,但許問自己沒有提出來,他也沒道理多事。
以點延線,許問開始了。
樹枝點在地上,在鋪平的黃土上畫出線條,一路向前延伸。
線條旁邊有一個接一個地腳印,那是許問在不斷往前走。
線條筆直,像是用尺子比前劃出來的一樣,線條與腳印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一致,同樣像是尺子比着量出來的一樣。
沈西懷向前一步,目不轉睛地盯着地上的腳印和線條,結果這一步,他險些跟方覺明撞上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出了震驚。
內行看門道,先不說許問最後的數字準不準,光是這時候表現出來的穩定性,就足夠出類拔萃了!
三尺、五尺、一丈……
許問穩定前行,一步接一步。他手中的樹枝好像跟地面融爲了一體一樣,一點脫離開來的意思也沒有。
匠官們緊盯他的手,跟着他一起走,檢查他的動作。
旁邊圍觀的工匠也下意識地跟着一起走了起來。
這時場上場邊的情況非常有趣,許問在走,其他所有人也跟着一起在走,大家的步伐頻率都很一致,步幅大小也是。好像此時許問變成了一個指揮家,指揮着所有人的行動一樣。
一丈三、一丈五、兩丈……
兩丈三、兩丈五、三丈……
許問一直沒停,其他人的動作也全都沒停,方覺明和沈西懷臉上的震驚越來越強烈。
他們的留宿的營地在驛站旁邊,遊戲的起始點也在驛站附近。
許問走着走着,離驛站越來越遠,所有人跟着他,也離驛站越來越遠。
三丈就是十米,六丈就是二十米,六丈六尺二十二米,放到現代來算的話,就是七層樓以上的高度。
這麼長一段距離裡一直彎着腰,劃出筆直的長線,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這時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這麼困難的事情,對許問來說好像非常輕鬆似的。
他呼吸均勻,動作穩定,最可怕的是,他畫線的動作極其流暢,中間沒有絲毫停頓,透着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感。
大家不知不覺地就看得着了迷,只有方覺明暗地裡握緊了拳。
言十四畫得漂亮是沒有疑問的了,但漂亮之外,還要看他畫得準不準。
不準的話,畫出八丈八也沒用!
但是這麼漂亮而穩定的動作,有可能畫得不準嗎?
“好了。”許問突然停住腳步,直起身子,道,“我畫完了,可以量了。”
匠官正盯着他的動作,這時愣了一下才回神,急急忙忙地掏出尺子。
他們準備的是一種皮尺,特製的,性質非常穩定,不會輕易地伸縮,刻在上面的長度也是相當穩定的。
這尺子的長度也比一般的要長上不少,總體在五尺左右,正常的定線戲一尺就能量完,少數的要量兩次,到現在爲止也就江望楓的量了三次。
到了許問這裡,就不是一次兩次三次的事了……
兩個匠官一起動手,一個拉住起點,一個扯住終點,量完一截又是一截,不斷反覆。
一次、兩次、三次……六次、七次、八次……十一次、十二次、十三次……
足足量了十四次,才量完許問畫出的全部線條!
越到後面,方覺明的呼吸越急促,最後一輪測量的時候,還沒有完全量完,他就懊惱地揮了揮拳頭,先一步說:“孃的,輸了。”
與此同時,匠官的聲音洪亮地響起:“測量結果,六丈六尺!通過——”
四周鴉雀無聲,只有黃匠官緊接而起的通報聲:“本組暫定長度:八丈四尺六寸!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