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沒見,拿着香侯府的憑證。
趙石想了想,除了香侯府的那位香侯陸飛翼之外,實在想不出有別人。
但香侯府的府主想要離開長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再者說了,也沒必要藏頭露尾,雖然與陸飛翼多年未見,但晉國公府和香侯府的關係可着實不錯。
香侯府的女子出入晉國公府,幾乎已經到了百無禁忌的地步。
要知道,現在晉國公府長史大人就是出自香侯府。
趙石記憶力一向不錯,既然想不出誰會打着香侯府的招牌深夜求見,據說還追了一路,那也就不用想了,不是無關緊要之人,就是和他干係不大。
輕輕將琴其海搬開,韃靼額渾懶懶的翻了個身,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又睡過去了。
趙石站起身,緩步來到帳門,掀開帳簾,出了帳篷。
野外幽靜,月明星輝。
適應了一下黑暗,趙石遊目四顧,不遠處,有火把晃動,火把之下,有幾個人影護衛着一輛馬車停在那裡。
“都退下吧。”
趙石吩咐了一句,胡烈應聲而去。
若是程書奇在,肯定要勸上一句,但胡烈不會,大帥出口的~每個字,在他這裡都是軍令,違抗不得。
和程書奇的刻板,縝密,又有不同,卻同樣的盡職盡責。
黑暗中,一些人影悄無聲息的散了開去。
片刻之後,胡烈迴轉,馬車旁邊其他人沒動。其中一個穿着斗篷的人卻跟在胡烈。被胡烈引着。來到趙石面前。
趙石藉着星光掃了兩眼,便也知道,來的人是個女人。
他頭一個想到的,卻是在河東,兩次刺殺於他的女刺客。
不過到底只是想想,要是那些刺客神通廣大,能夠在河洛暢行無阻,而且。還能弄到香侯府的憑證,那他被刺上一劍也是無話可說。
來到近前,胡烈立即閃到了一邊兒,來人微微擡頭,一晃間,秀氣的下巴和一節雪白的頸子一閃而過。
隨即,來人便垂下頭,深深一福,“賤妾拜見將軍,一別經年。將軍風姿更勝往昔,着實令人欣喜萬端。只是不知還記得長安故人否?”
聲音微顫,顯然說話的人心情很是激動,話音卻又非常之柔軟,給這月光之下的洛水河畔平添了幾分旖旎。
胡烈隱在暗影之中,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這演的是哪一齣?難道和當年一樣,又有人來千里尋夫?嘖嘖,大帥就是大帥,風流到不見得,只是處處留情的本事,還需我輩多做琢磨啊。
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瞅了瞅帳篷,心想,這回說不定有的熱鬧呢。
趙石負手而立,心裡多少也有些糊塗,他在長安見過的女子可不是一個兩個,但要說有些交情的,卻屈指可數,他對女色想來不很在意,到真想不出,在哪裡招惹過女人,會在這樣一個夜晚尋上門兒來。
“你知道我是誰?莫非是尋錯了人或是拿我做耍?”
聽了趙石淡淡的質問,女人輕聲笑了起來,“將軍如今已是名滿天下,想要認錯可不容易呢,只是應該不記得當年那個癡迷於琴藝的可憐女子了吧?”
趙石蹙了蹙眉頭,微微有些不喜,不說現在,就說十年之前,能夠調侃他的人也不多。
不過他的記憶力向來不錯,聽了這話,稍稍回想一下,便想了起來,雖然有些模糊,但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青樓,遇到過一個青樓女子。
應該。。。。。。是當時長安妓寨中頗有名聲的長安四小之一,至於姓什麼叫什麼,他真是記不清了。
只記得,名字中應該有個小字,他記得如此清楚,還要拜後來鬧出了許多流言蜚語所賜。
再後來,女子應該入了他的府中,在府中教授聲樂,還跟南十八學過琴藝。
然後。。。。。。嗯,此女頗有志氣,想要出外遊歷,也確實是香侯府派了人在她身邊護衛。
不過那已經是多年前的舊事了,能記起這麼多實在不容易,其他的細節,他也想不起來了。
他微微有些吃驚,如果真是這人的話,多年之後,卻是在尋到了這裡,按說,他心裡真沒這麼個人,又多年音訊皆無,怎麼就在這裡遇上了呢?
聽上去,這親近之意可不像假的,問題是,有這個交情嗎。。。。。。。。。
他在回想着往事,那邊兒也沒閒着。
這位正是北來河洛的陸歸琴,也就是當年在京師頗有名氣的琴女文小芳了。
此時的她,微微擡頭,藉着月光,瞧着眼前的男人。
當年,這個男人給她留下的印象極深,深刻是連她自己都有點吃驚,這麼多年過去,依舊沒有半點褪色,而實際上,她和這個男人並無太多接觸。
這讓他自己也有些難以理解,要知道,她的琴藝偏靜,這和她的心境有關。
當年淪落風塵,除琴之外,一無所有,萬念俱灰之下,琴中便現死寂之意,由此,也便和了靜之一字。
而當年離開長安時,她的琴藝漸長,用當年南師的話說,就是靜極生動,而且,因爲久居趙石府邸,耳聞目染之下,還帶了奏出些金戈之音。
而今,她已可隨意糅合,臻於大成。
不過,最基礎的東西不會變,這些年能心如止水,其實也全拜琴技所賜。
但這個男人的身影,卻好像一直不能忘懷,也許是這個男人當年太特殊,也許是因爲這個男人對她有恩,也許這個男人是她鄉情所聚,誰知道呢。反正這麼多年下來。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此時此刻。她已是心煩意亂。。。。。。
這個男人的說話和神態,都告訴她,這人根本不記得當年那個苦命女子了。
想想也是,這個人當年便是野心勃勃,如今更是位高權重至此,哪裡還會記得她這樣的小人物?
不過,即便知道八百里秦川出來的男兒,從不會像南人般多情。但她心裡還是有些酸澀,原來自己還是那般無足輕重,在那魂牽夢繞的故鄉之地,連個記掛自己的人都沒有。
不過,在自怨自艾之中,她還是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和她心中所想的那人,已是完全不同了。
身軀是如此高大,雄壯,站在他面前。自己纔剛剛到其胸口,暗自比量了一下。她不由心中苦笑,男人已經完全長成,當年就已有了架子,今日不過終於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而已。。。。。。
不過,印象中,當年那個一見便知威猛無鑄的羽林猛虎,如今已然內斂的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在他面前,不會時刻都感受到那種針扎般的氣息,幽幽的目光,依舊好像能刺穿人的心底,只不過,不再如同寒冬臘月般冰冷,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威嚴,讓人根本不敢直視。。。。。。。
如果說,當年這個人像一把絕世寶劍,光芒四射的話,現在,鋒刃已然藏入鞘中,卻更爲懾人。
她在心裡和之前那位襄城侯對比了一下,卻只能說,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
襄城侯嶽東雷溫文爾雅,如謙謙君子,但那隱藏在骨子裡的桀驁和堅韌,卻還能是能感覺的出來。
而眼前這個男人,就像一座山,好像沒什麼東西再能撼動了。
如果非要分個高下的話,顯然,眼前的男人更符合她的審美,因爲她畢竟是秦川女兒,如果換個南人女子過來,怕就是另外一番心思了。
趙石這樣的傢伙,只會將她們嚇跑。。。。。。。
想到這裡,女人不由抿着嘴笑了笑。
也不得不說,女人的感覺非常準確,要知道,趙石娶的妻妾,可謂各個強悍,除了身不由己的惜紅,其他人都可以說是女中豪傑,若非如此,她們也斷不會嫁給既不知情識趣,又不會甜言蜜語的趙石的。。。。。。。
思緒連篇之際,趙石終於開口道:“原來。。。。。。是你。。。。。。。”
一句話,便讓女人身子微微顫了顫,驚喜從心中升起,但還沒怎麼冒頭,就被打了回去。。。。。。
“深夜來訪,還如此之急,所爲何事?”
趙石這裡足夠客氣,他也不認爲這麼晚了,還追了一路,這麼急的趕上自己,會沒有其他事情,這還是給香侯府面子,不然的話,說不定就會來上一句,有事明日再說了。
當然,不管是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還是他的性情,都不會真的因爲一個故人的說辭,就生出跟人閒聊的雅興,不管眼前這位是個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如此。
這樣的官腔一打,女人可不好受了。
眼圈立馬有些泛紅,好像多情女子碰到了負心漢的那種感覺。
說實話,若是擱在往日,女人也不會如此,但離開山清水秀的江南,拋卻之前得到的一切,跋涉千里,就算再有勇氣的女子,也不會真的若無其事。
好不容易來到這裡,見到了想見的人,卻冰冷如此,女人之前再有準備,這會兒也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打擊。
女人咬了咬紅脣,使勁兒壓下心頭的酸澀。
“多年不見,將軍當真是沒變,待人還是那般。。。。。”
話雖沒說完,但趙石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女人糾纏,是他最不喜歡做的事情之一,而且,他也十分清楚,以他現在的權勢,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不算困難了。
但這並不意味,什麼樣的女人都能入他的眼,可以在他面前肆無忌憚。
他是誰,他是大秦上將之首,一朝樞密副使,冠軍大將軍,晉國公趙石,不是其他什麼人。
權勢帶給他的,除了威嚴以外,還有無時無刻,甚至可以說是不由自主,便在努力維護的尊嚴,符合地位的尊嚴。
這是每個上位者必須具備的素質,他也不會例外。
女人也許是在江南久了,見到的江南人物太多,便忘了,在大秦,是怎樣一個氛圍。
趙石眉頭輕揚,心中微怒,但他確實已經變了,隨即便平靜了下來,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若是敘舊,姑娘還是請回吧。。。。。。。。。。”
而女人這個時候,在心傷之餘,也終於意識到,站在眼前這個男人,可不是江南權貴,那些輕言軟語,更不會得到什麼好結果。
而在大秦,就算琴藝譽滿長安,也不定能跟眼前這人說得上話。
當年,茶不如酒的笑談,至今記憶猶新。
這是一個純粹的武人,和江南人物截然不同。。。。。。。
如果像在隆中劉園那般,她得到的可能不光是傷心黯然,而且,還可能有危險,因爲這本就是世間最危險的男人之一。
而她第一次和這個男人見面時,她想到的其實也正是危險兩個字。
她醒悟的還不算晚,而此時,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給了她很大幫助。
她沒有像江南女子般柔弱的泫然欲泣,也沒有像秦川女子般怒而離去。
她只是歪頭想了想,終於強自壓下心中煩亂的心緒,嘴角綻開笑容,“將軍勿惱,是妾身失言了,其實。。。。。。妾身此來,只想厚顏求將軍一事,不知將軍願聽否?”
“說。。。。。”
還是像當年一樣乾脆,女人心裡想着,嘴上說的話也開始平鋪直敘,“妾身無依無靠,此次歸來,還請將軍收留,當年妾身在將軍府中,曾任琴師,如今,妾身也想重任舊職,不知將軍允否?”
多大點事兒,至於弄的這麼。。。。。。。。趙石瞟了女人一眼,對女人的智商有點懷疑,還是說,想要。。。。。。。。
這些就是趙石的全部心裡過程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別想猜的全,趙石更是如此,哪裡能猜到連名字都忘了的女人現在心裡想什麼?
他只是覺得,女人有些小題大做,這事其實只需讓香侯府那邊說一聲,也就成了,用不着兜多大的圈子。
更不用拿什麼故人之類的說辭來套近乎,沒那個交情。
不過,趙石這裡張口就想拒絕,因爲不管怎麼說,這個女人來的太蹊蹺,晉國公府的大門不是那麼好進的,等香侯府那邊張嘴再說其他也不遲。
但隨即他就想到了南十八,此女給南十八當過學生,不看香侯府的面子,也得照顧一下南十八的顏面,因爲過後,還需要南十八出力辦一些事情。
說實話,這次相遇,真不怎麼美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