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衛揚確實又被踢下牀了。
簡子書正大字型癱在牀上,衛揚有點怒。每次都是他簡大少硬逼着留下來,留下也就算了,還隔三差五地踹下牀。
衛揚果斷地擡腿,把正在好夢的簡子書,踢下了下去。驚奇的是,簡少爺居然沒被踢醒。衛揚滿意地躺在牀上,睡了。
次日的早餐也是衛揚做的。
吃飯的時候,簡子書疑惑地問衛揚,“我怎麼今天早醒來的時躺在地板上,還腰痠背痛的。”
衛揚遞給他一杯豆漿,“你以爲我像你?”
簡子書不說話了,拿起杯子就要喝。
衛揚正要說什麼,簡子書已經喝進嘴裡了。
下一秒,簡子書噗一聲吐了豆漿,用手扇着嘴巴,“好、好燙啊!”
衛揚笑笑,難得管他,自己吃飽喝足。
簡子書十分哀怨地瞪着他,“你是故意的。”
飯後去學校,簡子書又厚臉皮地貼上來。
“我們一起走吧!”
簡子書一進教室,班上差不多一半的女生都看了過來。
簡子書放開搭在衛揚肩上的手,以眼神像那些美女問好。其實說是美女,那是因爲他們班上這六個女生,已經超過他們系的平均水平了。
就這,還引得其他班男生來搶。
衛揚自己找了個窗邊的位子坐了,手撐着下頷,微微閉了眼睛,一股似有似無的怪異氣味飄進了他的鼻子。
這味道雖然怪,但還算好聞。
衛揚仔細吸了兩口氣,猛地那味道變成了像是腐爛的屍體所發出的臭味。
衛揚閉了氣捂住鼻子,一睜眼,卻看見簡子書放大的臉。
“你幹什麼大早上發呆?”簡子書的臉在早上居然顯得異常美好。
“我有嗎?”衛揚反問,“我只是在打瞌睡吧。也不知道昨晚是誰那麼折騰,弄得我半夜都沒睡好。”
簡子書終於臉皮薄了一回,神情有點不好意思了,說,“我也不是滾下了牀,睡得腰痠背痛嘛。”
“喲——大早上就這麼親熱啦。”穿着XX牌最新款的瘦高個子的青年,突然從他們身後冒出句話來,嚇了衛揚一跳。
簡子書冷笑,“每次都在別人背後偷聽,怎麼,感覺很好?”
高個子青年捋了捋染成金黃色的短髮,笑着說,“我走到你後面,你自己沒聽到卻反而怪我,不講理啊。”
青年走到他們前面的位子上坐下,對着衛揚嘻嘻笑,“衛揚啊……聽說你爸爸生病了,好點沒有?”
青年把腦袋極盡所能地靠近衛揚。
衛揚往後挪,“好多了,馬上就能出院了。”
“是嗎?”再靠近。
簡子書一把推開衛揚面前圓滾滾的金色腦袋,“離衛揚遠點!”
青年直起身,他金色的頭髮,在早晨的亮金色陽光下,透出一種迷惘的美感來。
“好好好!我不欺負你家衛揚。”青年臉色的笑容有那麼點礙眼。
簡子書氣得腦袋上快冒煙了,眼睛噴火一樣的看着他,“你夠了沒!”
衛揚單手支着下巴,語氣悠悠的,“每天早上都來這一出,尹秋詞,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男生再次湊近衛揚,衛揚下意識後仰,差點摔了一跤。
“因爲是衛揚,所有才不無聊啊!”青年感嘆似的說了句,眼睛瞄着簡子書。簡子書雙拳不自覺緊握,臉色也有點發白。男生覺得簡子書這樣很好笑,心動不如行動,男生這樣想,臉上也露出一抹美好的笑容。
簡子書徹底怒了,“尹秋詞,小心我揍你!”
“嘖嘖……打架可不好啊……”男生搖着手,閒散地離開簡子書和衛揚的視線,向着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走去,“嗨……美女來得這麼早啊……”
簡子書怒氣未消,“這個尹秋詞!衛揚,你下次得理他遠點——”
簡子書和尹秋詞的話,衛揚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爲此刻他已經神飄天外了。
他看着窗外低矮的香樟樹,樹冠斜斜地拉長,投影在牆上,在衛揚所處的三樓下面一點點。
那裡站着個女孩,穿着五分袖的黑色T恤衫和及膝的白裙,裙邊繡着大小不一的黑色花朵。腳上卻只套了一隻帆布鞋,看起來像個可憐的離家出走的女孩兒。
女孩正仰着頭,看着衛揚。
突然,女孩扯出一抹笑,慘白慘白的。
“喂!你在看什麼?”簡子書拍了衛揚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衛揚回過投來,“啊、沒有。”說着眼神再看過去,女孩已經不見了。
班上的同學陸續多了起來,叮一聲過後,老師走了進來。
一上午,衛揚總時不時地往樓下看,直覺那個女孩應該就在附近。可惜,那女孩再也沒有出現。
簡子書奇怪地問他,“你怎麼老是往底下瞄。”
衛揚搖頭,“覺得上課無聊,我看看外面還不行啊!”
簡子書無話可說,只好專心做筆記,晚上衛揚肯定要找他借。
捱到中午,衛揚要去醫院看他爸。
簡子書立刻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和你一起吧,回來的時候我們再去吃飯。”
衛揚權衡了一下,基本上和簡子書吃飯的結果就是,他嫌棄衛揚吃的豬食,而再點菜,最後還要付錢。不過反正他家裡面有錢,和他吃還能改善伙食。
“好。”衛揚回答得乾淨利落。
去醫院的路上,衛揚又聞到了那種味道。
初時甜香宜人,過一會兒就摻進來那種味道。
像腐爛了的屍體所發出的腐臭。
衛揚四處搜尋了一下,卻沒有再看到早上那個女孩。衛揚快速地想了一下,那個女孩找到他,一定是有什麼事吧。
簡子書對於衛揚的心不在焉已經麻木,他無奈地撞了撞衛揚的肩膀,“你想什麼呢?一上午魂不守舍的——啊,是想女人了吧?”
衛揚嚇了一跳,直視簡子書半天沒緩過來,“你才思春了!”
“不好意思,春天已經過了。”簡子書口沒遮攔,順着話頭就往下侃起來,“倒是衛揚你的春天,什麼時候纔會來呢?”
“無聊!”衛揚笑。
簡子書卻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你這個人呢……看着聰明實則跟個白癡……”
衛揚好笑的聽着,眼光下意識地四處搜尋着什麼。
驀地一輛車子從他們身邊滑過,在前面的酒吧前停了下來。光可鑑人的車門被打開,裹着昂貴西褲的修長而勻稱的腿邁了出來。
衛揚不自覺地停住腳步。
那個人完全走出了車子,仰着頭看了看酒吧的名字,擡腳往裡面走。
那男人側面刀刻一般透着堅毅,象徵着成熟的男性魅力——內斂卻又不自覺地透出一種知性的成熟誘惑。
就像狂妄的張揚斂在了身體裡,透出來的已然是另一種王者一樣的氣場。
男人穿着合體的西裝,挺括的面料合體的剪裁,增添了一種高高在上的貴族感。而男人略有些長的頭髮,在風起的那一剎那,微微動着。
明明很柔軟的黑髮,卻和堅毅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諧。就像明明是毒酒,卻因爲美麗,也一樣喝下去。
簡子書看衛揚停下來,奇怪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卻是那樣一個出色的男人。一種難以言明的自穢感,冒進了他的腦袋裡。
衛揚卻輕輕嘆息了一下。
男人一腳踏進了店門,卻突然像意識到了什麼,向這邊看了過來。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發生的如此快速,以至於,衛揚沒注意到男人嘴角邊的笑意。
那是抹,張揚的笑容。
進病房後,衛媽媽一如既往的拉着衛揚的衣服抹眼淚。
“小揚,你爸爸真不是個東西!”
衛揚嘴角抽搐,“怎麼了?”
簡子書已經見怪不怪了,徑直把手裡的果籃啊鮮花啊什麼的放在櫃子上,並禮貌地叫了聲衛伯伯好衛阿姨好。
衛爸臉笑成了朵月季花,“哎哎,好好。子書坐啊,別老站着!”
簡子書是個懂禮貌而且成績又好的新世紀青年,長得也討人喜歡,最重要的是他家境還不錯——豈止是不錯,簡直是萬中無一了。
衛爸時常在想,我要是有個女兒就好了,直接就嫁過去。生個兒子吧,還只會來氣他!
“小揚,你爸一天到晚都在念叨我沒生個女兒來,生不生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嗚嗚……”
“媽……”衛揚無奈地拍拍媽媽的背。
這麼一拍,衛媽媽哭得更是起勁。
衛揚無語凝噎問蒼天!
簡單地問候了衛媽媽衛爸爸兩句,衛揚理智的拉着簡子書脫離老爸老媽的魔爪。
剛出病房,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男人走了過來。男人穿着白大褂,手裡拿着本子,一邊走一邊寫着什麼,一擡頭就看見衛揚和簡子書。
青年揚起笑容,“你是……哦,602號病人的家屬。”
“醫生還記得我?”
青年放下本子,“嗯,印象深刻啊!”
衛揚臉色有點發紅,尷尬地笑了笑。媽,丟臉丟到醫院來了!
青年看到衛揚旁邊的簡子書,問,“朋友?”
衛揚點頭。
青年正要再說什麼,後面跑來一個女護士,大叫,“黎醫生!黎醫生!”
青年回頭,眉頭有點皺,“怎麼了?”
“517房的病人又犯病了,您快去吧!”護士跑的氣喘吁吁。
青年給了衛揚一個抱歉的眼神,領着護士疾步走了。
簡子書看着青年離開後空蕩蕩的走廊,突兀地冒出句,“這個醫生,好奇怪!”
衛揚點頭,很奇怪。可是怪在哪裡,卻又說不出來。
突然,那種味道又來了。混合着藥味的腐臭,更令人作嘔。衛揚四處看了一遍,拐角處,那個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