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亂糟糟的頭髮，衛揚迷迷糊糊地從牀上爬起來換了身衣服。拿過手機一看，已經十點四十六了。
再看，有兩條未讀短信和一個來電。
都是趙炎發過來的，也沒說什麼事，就問睡得怎麼樣報酬換個時間再議怎麼樣。
衛揚一邊看手機一邊出了房間。
客廳很安靜，連帶整個房子都很靜。
茶几上壓了張紙條，衛揚抽出來看了看，是老媽的字跡。說是今天去醫院複查，讓衛揚在家裡看家，冰箱裡還有點剩菜，讓他一併解決了。
把指條丟進垃圾桶時，衛揚的肚子很響亮的咕嚕了一聲。
摸到冰箱，只有一把掛麪和三個孤伶伶的雞蛋，以及一把快奄了的小白菜。
燒水，下面，打了個雞蛋，把奄奄的小白菜丟進去，然後關火，把麪條撈起來，放點調料拌一下。
然後再看了看冰箱裡的剩菜剩飯，很理智的不去碰。
剛撈了兩筷子，門就響了。
衛揚兩三步地跑過去，一看，是簡子書。
簡大少爺終於想通了啊？
“不讓我進門？”簡子書端起少爺的架勢。
衛揚心裡鬆了口氣，簡大少爺終於恢復正常了。
簡子書一進門，鼻子嗅了嗅，“我還沒吃早飯。”
衛揚嘴角抽了抽，憑什麼我要給你煮飯？給你打掃？給你抄筆記？還要給你當全程保鏢兼保姆？
“廚房還燒着水，自己下吧。”衛揚關了門就往飯桌的方向走。
可惜啊——
簡子書眼尖地看到空空如也的餐桌上，擺着一碗麪，很顯眼。
衛揚眼睜睜看着簡子書捧着他的面，吃得那叫一個歡一個樂。
“那、那碗麪……我吃過的……”傻了的衛揚很慢節奏地說了句。
簡子書頭也沒擡，“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衛揚甩了甩頭，憤恨地指着簡子書，“我還沒嫌棄你，你倒嫌棄我了！”
呼嚕嚕，簡子書又吸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衛揚完敗。
簡子書就跟個剋星似的，自從十三歲遇到他後，自己就沒過過好日子。
搖搖頭，衛揚已經簡子書完全的束手無策。
感慨地嘆了很大一口氣，認命地用最後一個雞蛋和那碗剩菜，做了碗蛋炒飯出來。
衛揚還沒開動，簡子書就湊過來了，刨了一口，砸砸嘴，“還行，就是感覺不怎麼新鮮了！”
衛揚額角冒黑線，有種把鍋往他腦袋上扣的衝動。
吃飽喝足了，簡子書以爸媽都不在家的理由，賴在了衛揚不怎麼大的客廳裡。
擰開遙控器，轉來轉去，衛揚也沒找到個合適的節目，啪一聲就關了。
“我說，那個地方，上次沒去成，要不下午翹課吧。”簡子書提議。
衛揚搖頭，“要是我媽知道了我翹課，會把屋頂掀了。”說完還不忘指指天花板。
上面的吊燈很應景的搖晃了一下。
“確實，衛阿姨很有可能這麼幹。”簡子書附和。
衛揚的媽媽屬於不在沉默中爆發就沉默中滅亡的性格，那叫一個彪悍。
兩個人冷場了一會兒，一個不知道怎麼開口問，一個不知道另一個在想什麼，沉默的分子不安地跳動着。
鈴——
衛揚的電話零聲成功地打破了沉默。
“衛揚嗎？”
“趙先生？”
“看到我發的短信了嗎？”
“看到了。”
“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飯，順便談談你的報酬和高小蓉的事。”
衛揚嗯了聲，趙炎接了句我掛了，就一刻沒耽誤地掛了。
“誰？”簡子書的臉有點扭曲。
“你臉怎麼了？牙疼？”衛揚伸出手去，即將要觸到的時候——
簡子書嚯得站起來，“我牙疼！？”說完風風火火地摔門而去。
僵在了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了下去。
衛揚咬着叉子迷糊地想，這樣可以爲老媽省很多飯錢吧。
“不好吃？”趙炎的一半臉隱在了燈光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微妙感。
衛揚捂了下跳得有那麼點快的心臟，“沒，挺好吃的。”說完，不甚熟練的切了一小塊牛肉。
下一秒，在衛揚驚詫的目光下，趙炎端走了衛揚的牛排。
“趙先生？”衛揚壓低了聲音。
趙炎沒有說話，把一大塊牛肉，很細心地切成了小塊，然後放回到衛揚面前，“吃吧。”
“謝謝。”衛揚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叉起一塊牛肉，衛揚有些愣愣地笑，我在做夢吧。
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連續幾天的在衛揚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反而很爲他着想，而且一些細微的舉動，讓他覺得這個叫趙炎的男人簡直就是二十一世紀已快瀕臨滅絕的秀外慧中賢良淑德的好男人－ －！
“沒關係。”趙炎回答，隨後補充了句，“我不知道你不擅長用刀叉，是我疏忽了。”
衛揚覺得今天晚上有那麼點詭異的感覺，趙先生有點不對頭啊。
對啦，是溫柔。
今天晚上，好像太溫柔了，一度讓衛揚覺得自己是個被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特殊人物＝ ＝。
直到後背冒出雞皮疙瘩，衛揚才甩掉這麼不好意思地綺想。
“你卡號多少？”趙炎突然問。
衛揚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銀行卡號，衛揚搖頭，“沒帶卡，我記不住。”
趙炎瞭然地點頭，“那你回去把卡號給我，我給你打卡里吧。”
“行，這樣就簡單了，反正也沒收據□□什麼的，不用這麼來回跑。”其實這話，衛揚是在關心趙炎。
老讓人這麼請吃飯，吃不消啊！
顯然，趙炎的心思飄到別的地方了，“不怕有的人不給？”
衛揚揚起抹無害的笑容，“我覺得沒人會有那個膽子。”
也是，誰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那，如果我不給呢？”趙炎停下叉子，笑。
衛揚被嘴裡的牛肉噎住了，端起杯子灌了一口，才嚥了下去。
“如、如果趙先生不給錢的話，我想，大概我會把高小蓉從冥界喊回來吧。”
“確實是很好辦法。”趙炎忍不住低笑出聲，真是可愛－ －的想法。
兩個人又吃了會，一個聲音特大的飄過來，卻又不失女人味。
“炎！”女人喊得很親熱。
趙炎對着向他走來的性感女人報以微笑，“林小姐，我覺得你的熱情很容易讓人誤會。”
林芳菲臉色變了變，仍舊維持着淑女般的笑容，“我也不過是爲了增進兩家的感情，讓外人以爲我們親密些。況且，現在我們正在合作，我這樣也不算過分，倒是炎，你也太見外了！”
趙炎臉上顯出不耐煩，“我希望林小姐不要太親熱了，對你的名聲不太好。”
林芳菲正想反駁，卻看到一旁正埋頭吃得歡快的衛揚，神色嫌惡，“他是誰？一副沒吃過東西的窮酸樣！”
趙炎眼睛的顏色深了幾分，“林小姐，我希望你對我的朋友尊重一點。”
林芳菲眼睛裡閃過訝異，“你怎麼會和這、這種人——”
“林小姐。”衛揚本來想反駁，可是剛看到林芳菲的臉，話就變成了——
“林小姐，你印堂發黑，雙眼黯淡，可能是撞邪了。”
林芳菲的臉瞬間白了，“你！你！！”
衛揚看着快要跳腳的女人，怔了下，暗暗搖了搖頭。
趙炎不客氣的笑出聲。
衛揚扭頭看着趙炎，“你認爲呢，趙先生？”
趙炎彎了彎嘴角，終於還是是止了笑，“唔……我同意你的看法。”
“啊，我想起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雖然故作笑容，但語氣裡的不自然，還是透露出了林芳菲的寒意。她看了眼衛揚，有些冷的哼了聲，然後扭着水蛇腰疾步離開了。
衛揚看着林芳菲的背影，笑，“她喜歡趙先生吧？”
趙炎有些吃驚，一想，是了，衛揚所從事的行業，讓他有着非比尋常的洞察力。可是，有時候這個人，又單純白癡的讓人驚訝（小揚，你悲摧的……）。
“可是，我不喜歡她。唉，沒辦法。”趙炎說得可憐兮兮。
衛揚被逗樂了，“不介意我這麼說吧。”
趙炎搖頭，“我應該謝你，因爲和她的家族公司有個很大的合作項目，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也不好當面拂了她的面子。”
衛揚咋舌，這還不叫當面啊！？
“不過，她可能真的被鬼纏上了。”
“是麼？”趙炎沒什麼反應的，淡淡應了句。
衛揚嚥了口牛排，“大概吧。”
這一頓晚餐，是這麼多次裡最最和諧的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林芳菲的攪局讓他們關係更近，還是，其實的某些人對另外的某些人產生了興趣。
吃完飯，衛揚提出要去高家姐妹住的地方。
那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區裡，很不起眼的一個小公寓。在事故發生後，房子已經被收回，門也緊緊鎖住了。
衛揚看了看緊閉的防盜門，右手拿出了一根細鐵絲，在鎖眼裡搗鼓。
趙炎的下巴都要驚掉了，“你不是本領強大的捉鬼師嗎？怎麼也要撬門？”
衛揚無奈地皺皺鼻子，“我又不是小說裡萬能的男主角。”
趙炎覺得有道理。
衛揚右手忙活着，左手抵在門上，一圈極細的藍光從手掌間快速的散開。
一聲細微的叮聲後，衛揚抽出鐵絲，擦了擦汗水，“搞定！”
趙炎覺得瀑布汗。
大概事故還沒有發生太久，即使房子被收回了，裡面的東西也還有很多沒有被搬走。
這是一個很簡單但又溫馨的小小世界，擺設雖然不精緻高雅，但還能看出原來的整潔。
衛揚從客廳走到兩間臥室，又進了狹小的廚房，之後看了看衛生間。
最後，去了陽臺，陽臺上還擺放着一盆君子蘭，花葉已經快要枯萎。
衛揚把它搬進了屋。
“這盆花看樣子是活不成了，你帶它幹什麼。”
衛揚笑笑，“我媽說，花如人，高小蓉高小芙應該是好人。”
趙炎覺得這樣的說法和想法，太過簡單，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喜歡就拿回去，說不定還能養活。”趙炎對於自己前後的轉變，沒覺得一點不好意思。
衛揚擡頭看他，“我以爲像你們這樣的大老闆，會很忌諱死了的人的東西。”
“那是迷信！”伸手，蠱惑一般揉了揉衛揚黑亮的頭髮。
柔軟細滑的觸感，從指間流過，像是潺潺的小溪，又像是上好的絲緞。趙炎找不到詞來形容，只覺得美好無比。
一絲的細小震動，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