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繡院計較
爲了祝賀湘雲認了薛姨媽做乾孃,黛玉打紫鵑稟告剛剛歸來的賈母、王夫人等人。\\
賈母也爲湘雲高興,可是又在國喪裡,也只能悄悄地擺了一桌席面,爲她祝賀。
薛姨媽與寶釵啞巴吃黃連,自己心裡難受。沒認成黛玉這個女兒,認了個湘雲這麼個沒心沒肺的,能有什麼好處?想說只是一個玩笑,當不的真的,又一時說不出口,難不能人家侯門的女孩兒做不了你一個小小商家的乾女兒?只好滿面尷尬的接受大家的祝願。
瀟湘館裡,笑語連連。
月眉笑的前仰後合的:“姑娘真是四兩撥千斤,一下子就扭轉了事態。那時候,我真是擔心,那薛王氏骨子裡藏着什麼心思?再明白不過了。真怕姑娘一時糊塗認了她,以後打着姑娘的旗號四處招搖,敗壞姑娘的清譽怎麼辦?”
顏芳也笑了:“這下子,她可有的幹了,好好的調教那位史大姑娘,也有一番作爲的。”
紫鵑擔心的:“會不會人家不死心,再來一次?”
黛玉一笑:“那我就拉着賈家的姑娘,一起認她做乾孃去。”
顏芳臉上神秘的一笑:“姑娘,再告訴一樁好事兒。那件事兒,太后準了。”
薛姨媽與寶釵窩在王夫人那兒,一臉的沮喪。耳邊陣陣飄來王夫人的埋怨。怨誰?還不是怨那個愣呼呼的史湘雲。有她什麼事兒?動不動的,就插上一槓子。
“這事兒也怨不得咱們,誰會想到雲丫頭鑽了空子?就只當是個玩笑罷了。”
王夫人不耐煩地:“話是這麼說。那史侯家地也是個極要面子地人。爲人節儉慣了。有了這回事兒。還不指着雲丫頭這事兒。埋怨咱們滅了她地風頭?人家早就四下散着自己把沒爹沒孃地侄女當做親女兒養着。你這不是給人家送話嗎?”
薛姨媽心裡暗暗着急。想了想:“要不。就說沒這回事兒。是她自己誤會地。”
寶釵想了想:“不妥。這雲丫頭也不是一無是處。有她也能絆住顰兒地手腳。大凡有事兒。人家是不會瞞着她地。”
王夫人遲疑着:“你是說?”
寶釵笑了:“能夠在太后面前遊刃有餘。林妹妹能耐不小。比貴妃娘娘如何?”
外面傳來說話聲。
王夫人臉一沉;“誰在外面?”
玉釧兒走進來:“太太,林姑娘跟老太太說,要去什麼繡坊玩兒。”
王夫人一聽就厭煩:“這麼大個園子就住不下她了?動不動的就往外走?不會針線活?賈家有的是人會,找個人教她就是了,還要丟人丟到外頭去看看。”
寶釵想說什麼,又止住。與母親跟着王夫人往賈母那兒去。
賈母這兒倒是熱鬧,老人家愜意的靠在榻上,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一衆孫兒孫女們。
寶玉也坐在一邊兒笑說着什麼。
迎惜雲、黛玉圍坐在一旁。
久未在人前現身的鳳姐也支撐着坐在另一旁聽着。
倒是李紈在老太太與衆姐妹之間忙碌着招呼。
那賈母驚異的看着黛玉,眼裡滿是不信與錯覺。
“什麼?你要去沁翎繡院?”
“是呀,有什麼不對?”
賈母心說,不對大了去了。那沁翎繡院可不是別家一般的繡坊。當年本是孝莊太后貼身宮女毓翎所創。
毓翎本由孝莊太后指婚嫁給朝中一位四品侍衛爲妻,本來夫妻恩愛,家道也不錯。偏遇上鰲拜作亂,爲了護衛康熙,殉難。其膝下又沒有子嗣,又不願意在宗族裡寄人籬下過活,主要是閒在打時間。就想憑着自己一手的刺繡活計,自立謀生。以其夫婿的功勞,自有皇家的體恤銀子照看。只是她是個閒不住的人,就求了孝莊太后,讓夫家子侄們幫着找了一個門面,由康熙親筆提了《沁翎繡院》四個字,掛在門楣上。
康熙又額外恩典,特意示意宮中造辦處總管分派一些活計給她。
她自己又特意招收了一些京城、直隸附近繡工好的女子進來做活。她悅人極嚴,寧缺毋濫。這樣就闖下極好的聲望。一些個皇室宗族、親王貴胄的女孩兒也常常送到她這兒學些繡活。像賈府這樣的府第,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去。
現任的老闆是她的女弟子嬿淑,也是從宮裡出來的,至今仍沒有婚嫁。其人更是清高至極,黛玉怎麼會與其打上交道?看着滿滿一屋子人,也不好說什麼。再說了,看看她身邊的月眉、顏芳,難道又是太后下的懿旨?這太后對林丫頭太過了,簡直不比自己差多少。看着自己這三個孫女眼巴巴的看着她,就試探着問:“丫頭啊,能不能帶上你這幾個姐妹們?”
黛玉一笑,心說早就想到了:“當然啦,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雲妹妹和我一塊兒去吧。”看了看湘雲。
湘雲未及答話,外面傳來說話聲:“去哪兒啊?園子裡還不夠玩兒的?”答話的卻是王夫人。跟着一起進來的自是薛家母女。
黛玉並不答話,只是朝着賈母一笑。
鳳姐忙笑道:“林妹妹要去沁翎繡院。”
王夫人愣住了,不相信的看着黛玉。
薛家母女心情複雜的注視着黛玉。
惜笑道:“我們也要林姐姐帶着一塊兒去吶。”
王夫人只得含笑看了看黛玉:“大姑娘行事真是密不透風,這可是好事兒。”她心裡明白,又是太后看顧她。心裡既是得意,又是不安。
寶釵一聽忙笑問:“妹妹啊,有沒有姐姐的份兒?”
黛玉淡淡一笑:“哪能少了姐姐的份兒?”好歹人家也帶着一衆姐妹去過她家的店鋪,總得還這個人情吧。
沁姝繡院在北池子後面不遠的一片之中,屋脊飛檐縱橫,院牆挺拔軒昂,高大的門楣,上着《沁翎繡院》四個字頗有氣勢。門前倒是有幾架宮轎和一些王府打扮的隨從們。
遠遠地黛玉攜了探着宮裡安排的馱車行來,淡淡黃sè的裝飾與之匹配的芙蓉、荷花、水紋雕刻,看上去既清雅又高貴。讓探忑不安。她小聲問:“姐姐,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逾越?”
黛玉也笑了:“又不是咱們要坐的,人家送上門來的,管他不管。”心裡卻明白,還不是乾隆的意思?也是不着痕跡的表明自己身份高貴,不容輕視。待要拒絕不受,又怕人家用上更強勢的手段。只是上車之前,對月眉低聲說:“傳出去又讓我被人嚼舌頭。”
月眉輕輕一笑:“姑娘只管受用就是。”
她們後面是迎姐妹八寶藍sè緞面馱車,這是賈府自家的。再後面是寶釵與湘雲二人的豆青sè界面馱車。
黛玉身披淡藍sè的雲肩,一身月白sè衣裙,領邊與袖口均是用銀絲線繡的梅花,滿頭青絲隨意的挽了一個閨閣髻,頭面上插着一個以金絲作枝幹並加珍珠爲花蕊的羊脂玉簪。清貴至極又高雅。
探是的雲肩,一身的玫瑰紅衣裙,稀疏繡了幾隻金sè的雛鳳,頸上是金sè瓔珞琯着翡翠珍珠圈,頭上是如意髻,斜插着一個玉sè荷花簪。
迎一件羽紗雲肩,粉紅sè的洋皺裙,繡着幾朵白sè的海棠花,頭上也是一個如意髻,正中插着一支碧玉簪。
惜一件淺灰sè的雲肩,一身的淡紫sè月花裙,點綴着零星碎花,一頭的烏輕挽着一個閨閣髻,,頭上正中插着一支紅**滴的玉簪。
湘雲身着湖綠sè雲肩,大紅的洋皺裙上星星點點的有幾支玉縷花,頭上掛着一個金玉鑲嵌的石榴簪。
寶釵身着藕荷sè的雲肩,石青sè的洋皺裙繡着些牡丹花,頭上戴着玫瑰紅蝙蝠珠玉簪,頸上掛着黃金瓔珞串着的金鎖。
再後面則是丫環們的大車,坐着她們各自的丫環。
一衆媳婦、婆子、家人隨着她們而來。
黛玉與探先下了車,月眉忙上前服住,待姐妹們均下了車,這才緩緩走上階梯。
此時,沁姝繡院的大門已開,從裡面迎出來幾位女子。爲的是一位端莊典雅的中年女子,一身絳紫sè繡裙不着痕跡的昭示她的不凡身份。
不知什麼時候,從哪兒鑽出來乾隆的大太監高無庸朝着黛玉一笑:“姑娘好!”
黛玉心說,又被人家算計了。難不成乾隆也來了?忙忙的摘下帷帽還禮:“您別介,我受不起。咱們彼此吉祥吧。”
高無庸低聲說:“皇上沒來,您別急。帶來了一個口信,只管好好的玩兒,喜歡什麼拿什麼,銀子不成問題。”
緊隨其後的探然聽到了什麼,微微一愣,看着黛玉不語。隨即恢復如常,恍如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那位中年女子緊走幾步迎上黛玉,微笑着:“這位是林姑娘吧?迎迓來遲,還請原諒則個,請進!”
高無庸低聲告訴着:“這位是這裡的當家老闆嬿淑姑姑。”
黛玉忙斂襟施禮:“林氏見過姑姑。姑姑吉祥!”
一衆賈家姐妹們及寶釵、湘雲也忙上前施禮。
“各位不要多禮面引導着黛玉等人步入院子裡面。
這是一處四進的院子,遊廊把整個繡坊連起來。一處假山正在從頂部“噗噗”的冒着一股清泉水,傾瀉而下,順着池子邊上那似房檐椽子連接的筒子,遊走於樹間,襯着周圍的柳樹、槐樹,別有一番幽靜。一縷清香從後面院子飄過來,那是剛剛綻開的夏荷。沿着方磚砌成的綠蔭甬道,她們被引導着進入兩廂的繡房,而正面是抱廈大廳。
寶釵喜悅的看着裡面的各式想想這幾年來,薛蟠一直想攀上這家繡院,也好在宮中造辦處打進一個楔子,原來想不過是一介女流,有着元妃的名頭,費不了多大麻煩,熱乎乎的帶着妹妹寶釵親自上門送禮,卻被擋在門外,連門都沒讓進去。這一次,天可憐見的,讓我也有進門的機會,嬿淑你接招吧。
“寶姐姐,這兒的繡品真好,咱們買幾樣好不好?”不用說,這是湘雲在問着。
寶釵心裡這個氣呀,買幾樣?你有幾兩銀子?這兒的一件小小的繡帕也要十多兩銀子,這是咱們能買得起的?淡淡的說了一句:“妹妹去問問價錢再說話。”
迎着惜細的注視着每一個繡品慕着:“比我畫的不知道要好上幾倍。看看這些,我都沒心思畫了。”
迎着那些繡品,久久不願移開眼眉,這纔是活計,咱們平素在家繡的那叫什麼?羞死人了。也不知道人家是怎麼繡的?
探也想贊上幾句,一轉身現黛玉並不在她們這羣人裡,心裡微微一愣,又聯想到剛纔聽到的老太監的話,暗暗納罕,這林姑娘到哪兒去了?莫非,她來這裡竟是有別的什麼事由?再一看,紫鵑倒是在一旁專心注視着眼前的繡品,顏芳守着門口站着,不知道在和什麼人說話。仔細一聽。
“姑娘說了,帶着賈家的姑娘們好好玩兒,別委屈了她們。姑娘還得一會子才能過來。”
“知道了,姑娘那裡,仔細着,那兩個人都是會武的。”
姑娘?這難道說的是林姐姐?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