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野鴨柳遇
這一玉她們的船靠了一個叫野鴨塢的地方停息,船上的部分家人按照林朗的吩咐,去鎮子購些當地野味兒補充食物。賈雨村則透過王嬤嬤告訴黛玉:“這兒有個野鴨店,不錯。可以買些野味兒嚐嚐。”又說,這裡有個他的同窗在此,前去探望。
黛玉本不想離開船舶,她心裡總覺着有什麼事兒要生?可經不住在雪雁和王嬤嬤的纏磨,只好戴上帷帽,雪雁又取來披風爲她披上,又叫上王祥陪同,一起下了船。只留下林朗帶着餘下家人留守。
野鴨塢,地方不大,人也不多,看上去大都是漁民和小買賣人。一下了船,就有幾個篷車迎上來。王嬤嬤招呼了兩架車過來。雪雁陪着黛玉坐一輛車,王嬤嬤與兒子坐另一輛車。一行人興致勃勃的,眼前是一片好大的柳林,柳枝彎彎,微風拂面。分外清爽。再往前,前面果然有一個門楣不算大的店。店的門面看上去還算乾淨,二層樓。也許還有雅座吧?門楣的上方鴨店》三個字。
四個人下了車,讓車主侯着。正準備進店。
就聽見從店裡傳來陣陣怒罵聲,和拖沓腳步聲。
黛玉爲之一愣,後退幾步。
王嬤嬤忙把她掩在身後的注視着。
雪雁、王祥也住步不前。
忽見這家店的門簾一掀,兩個似沙包的東西被拋了出來。
“不長眼的東西,把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晦氣。”
四個人愣愣的看着被拋出來的東西。
動了。是人。看樣子又是災民。一個全身抽搐地人摸索着爬到另一個人身邊兒。“主子。主子。”
黛玉心裡難過。低低地對王祥說:“給他們些散碎銀子。”
王祥應着。取出約莫有五六兩地樣子。遞給人家。
不料。那位大概是隨從地人。聞聲看了看黛玉。嚇了黛玉一跳。
這是個人嗎?滿臉地靛青。一身地衣服看不出什麼顏身抽搐着。可人家居然還開口說話:“姑娘。請救救我家主子吧。您地大恩大德。我來世再報。”總算是艱難地說完了。髒兮兮地看不出此人地眉眼。聽聲音倒是年輕人。話說完就像是睡着了。低垂下腦袋。不再動彈。
黛玉仔細打量着。不由地俯下身子去查看他所說地什麼主子。
王嬤嬤忙說:“姑娘,小心。”
那位主子的臉朝下,無法,王祥只好把他的身子翻轉過來。眼熟。雖說是和他的隨從一樣,也是滿臉的靛青,一掃來林家的一身儒雅高貴模樣,可還是讓黛玉認出來,他就是那位長士。
王嬤嬤:“姑娘,他們這是中了劇毒。”
黛玉:“扶他們上車,回船。”
王嬤嬤微微嘆了嘆氣,帶着王祥,又叫上駕車的車主。把他們分別拖上那兩架車。
黛玉和雪雁的車上自是那位長士,隨從被拖上王嬤嬤他們的車。
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這條船是査家的專用船,査啓文得知黛玉上京,就自薦自家的船。船的外表看上去典雅、貴氣,不豪華。裡面卻是五臟俱全。
黛玉自住一個房間,寬敞雪雁、王嬤嬤、王祥、林朗也是各自一間,略小一些。其餘的家人是三個人一間。中間是廳堂,後面是廚屋與放置所帶物品的倉庫。還有幾個房間略去。
自打她們一回來,黛玉就下了禁口令,此事不許外泄,就連賈雨村也不能知道。
黛玉把長士和他的隨從,讓林朗安排到一個較大的房間裡。而後,讓林朗把佟維德託她帶給京城裡本家佟府的藥物裡,找一找有沒有治傷藥的。
王嬤嬤看着那二人,思索了一陣。“姑娘,這事兒怕不是那麼簡單。”
“我知道。”黛玉心裡也有些害怕,什麼人乾的?這麼惡毒?有多大的仇?非得致他們於死地不可?要知道他們可是總理衙門的人。私仇?公仇?可是不救又說不過去。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遇上了也就顧不上什麼淑女風範,救人要緊。想了想,這才讓雪雁和王嬤嬤幫着,把渾身散着惡臭的二人衣服寬了,在那個居士的胸口上,有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濃濃的黑水在外溢。雪雁扭過臉去,小臉兒煞白。
王嬤嬤端來一盆清水,沾着一塊乾淨布小心的擦拭着。
再看那個隨從,也是一樣的待遇。
“雪雁,怕了?要不你出去透透氣兒。”
“不了,還是救人吧。”雪雁學着王嬤嬤的樣子,也爲那個隨從清洗着傷口。
林朗走進來:“藥取來了。”
“擱這兒吧。”
“是。”
“取兩件乾淨衣服過來,一會兒給他們換上。”黛玉吩咐着。
“等等,注意點兒外面的動靜。”王嬤嬤補充着。
黛玉看了看自己的r暗歎服,薑還是老的辣。
林朗應着出去,從外面傳來他招呼王祥,分派家人的低語聲。
王嬤嬤查看了藥物:“姑娘,這可不是一般的毒,這是無解的奇毒。咱沒有去毒的藥啊。”
黛玉沒說話,自己從早就拿來的錦盒裡取出那顆碩大橢圓渾濁的珠子,擎在手裡,在居士的傷口上,緩緩的移動着、吸附着。
王嬤嬤驚訝的看着。
雪雁更是不眨眼的觀看着。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船移動了。
黛玉這才停下來。
再看長士,臉上退去了滿臉的靛青爲蒼白sè。
王嬤嬤出去倒那盆污水,黛玉在雪雁的幫助下,爲他上了藥,裹好傷。
黛玉又依法對着那個隨從如此
待一切妥當後,已是大半夜了。
三個人都累得筋疲力盡,王嬤嬤率先回自己的房間。
雪雁扶着黛玉正要離開。身後傳來低語聲。
“姑娘,是你嗎?”這無疑是長士的聲音。
“不錯。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雪雁接話說:“忙到現在,我們姑娘還沒有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飯。我家姑娘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雪雁。你醒了,該是能喝點兒粥了。”黛玉忙止住雪雁,救都救了,還有什麼說的?出去後,對迎上來的林朗說:“給他,還有那個隨從,喂點兒粥。”
真讓雪雁說對了,什麼時候,黛玉受過這樣的累?這不,一回到自己的房裡,就倒下動彈不得。什麼喝水?什麼吃飯?全然不顧了,一頭倒下,睡了。
待黛玉醒來後,船艙上紗窗一片淡淡陽光,天已大亮。
王嬤嬤進來:“姑娘怎麼樣?”
黛玉:“渾身軟軟的,沒勁兒,痠疼。”
王嬤嬤:“熬了粳米粥,還有點兒泡菜、爽口的藕片,野鴨店的醬鴨子。”
黛玉:“鴨子?我不吃。”想想就覺着噁心,什麼人開什麼店,人這樣不屑,店也好不了哪兒去。
王嬤嬤笑了:“姑娘,別跟那些個粗俗之人計較,他們也是爲了自保,想想看,要是人死在店裡,又是毒死的,他們還怎麼開店?”
“也是。”黛玉點點頭。
雪雁端過來漱口、洗浴的水,幫她收拾了一番。
王嬤嬤端來膳食。
黛玉問:“那兩個人怎麼樣?”
王嬤嬤:“都醒了,昨夜裡,林朗和王祥喂他們喝了點兒粥。一早上,林朗又看去了。”
黛玉吃了點兒粥,勉強夾了幾筷子藕片。就讓端下去。打法雪雁與王嬤嬤就膳。自己順手從桌腳上拿起一本,卻看不下去。說也奇怪,心裡總有那個什麼長士的影子在晃動。合上,起身。
雪雁走進來:“姑娘。”
“去看看那個什麼居士去。”
雪雁忙過來扶着她,往那二人住的艙房走。嘴裡還不閒着:“姑娘你說,居士該是化緣的吧?怎麼被人家丟出來了?”
黛玉好笑着:“是啊,該問問這是怎麼回事兒?許是化的多了,人家惱啦。”
看林朗正從那房裡出來,就問:“怎麼樣?”
“回姑娘,還在燒着。”
“喂他們吃過藥沒有?”
“餵過了。”林朗答道。
黛玉走進去:“我看看。”
林朗跟着走進去。
“吃過了,多謝姑娘。”說話的正是那位長士。雖說看上去比昨天強了不少,臉上紅紅的,無疑在熱。身上已然是被換過了衣服。
他身邊的那個隨從也是一樣,感激的朝着黛玉抱了抱拳。
黛玉對林朗說:“再打點兒水過來。”
林朗出去。
黛玉走到居士身前:“還得讓你疼一陣兒,再吸附一次看看。居士,忍着點兒。”
居士打斷他:“姑娘,叫我弘曆。”
竟然是寶親王弘曆。什麼長士、無非是學他老爸起了個號,圖個新鮮而已。
寶親王此次江南之行,原本是私下考察一些官員的真實業績,免的盡搞些虛的糊弄朝廷。一來就撞上河南遭災,災民們大批逃難到揚州附近,給當地官員和民衆帶來不少麻煩。也給一些沒事兒就知道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閒人們有了口實。而意外驚喜是,遇見了空靈風流、絕塵忘俗的林府大家閨秀黛玉姑娘。一曲讓人意想不到的歌詞,繞樑三匣,久久令人回味。嘎然而止,飄然而去。是人是仙?亦夢一幻?等衆人散盡,才猛然醒悟,此來爲何?
揚州一行,看似災民所致,其中大有乾坤。一些個與朝廷相悖之人大做文章,一些與雍正皇帝有怨的兄弟們也推波助瀾。本來是私訪,卻屢屢遭人阻隔。看到陳正琊受了傷,二十四皇子允袐的舅家兄弟,豈有不理之理?送人家回到蘇州後,就現有不明身份之人跟蹤他們。爲了搞清對方的底細,與二十四皇子允袐分開。允袐返回京城呈報皇上,而他自己則帶着一些人在這個地區繼續暗訪。
送信給尹繼善的人,杳無音信。而林如海聽說攜女去了蘇州,與他擦肩而過,竟然錯過了。査啓文又在揚州附近的鄉村查詢天地會的蹤跡。佟維德又病了。而他身邊的人一一被人家收拾了,還找不出人頭兒,奇了怪了。這時候,在一家客棧裡,竟然被人下了奇毒,一種沒有解法的奇毒。這分明是治他於死地。
天不滅我,在步入地獄的門坎時,在黑白無常來相邀之際,她來了。一位天女降下凡間,拯救了他——愛新覺羅&;弘曆。
看着眼前這個夢境般的倩影,口中喃喃道:“林姑娘,弘曆這條命就交給姑娘了。”
黛玉一聽,這叫什麼話?讓旁人聽了去,敢情我一個女孩兒家,好似與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瓜葛?待要不理,又說不過去,救都救了,只當是他是放屁吧。不理他,叫雪雁打開裹傷的白布,偏這個女孩兒下不去手。關鍵時候就卡殼,完了。只好自己動手。
一層層打開白布,傷口上還在隱隱溢着些許毒液。只好再次讓雪雁去取錦盒。
錦盒取來了,一咬牙,擎着珠子在傷口上緩緩的吸附着。好一陣兒,直到傷口裡面的紅肉現出來了,才作罷。再一次的上藥,再一次的裹傷。待黛玉擡起頭,方看到,那弘曆正目不轉睛的注視着自己。臉一紅:“你還能抗得住。”
“你不也是一樣?”
不理他。黛玉又緊忙去看那個隨從的傷口。“壯士,忍着點兒。”
“叫他柳芳。他是理國公的孫子,這次隨我出來,是他們老夫人讓他見見世面,沒想到在老虎嘴裡打了一個轉。”弘曆介紹着。
“民女有禮了。”
“您隨意。柳芳抗得住。”
雪雁睜大了眼睛,這兩個人都不是蓋的,在平時,自己哪兒能見着這樣的人物?也不好意思啊?怎麼能全讓姑娘自己忙乎?好歹自己是人家的丫環,好不好的,掉過個兒來了?也就怯怯的伸手幫着除去柳芳身上裹着的白布。
黛玉總算是緩了口氣,再次上前擎着珠子吸附傷口上的毒液。
等着一切都忙完了,忙一施禮,帶着雪雁退出去。交待林朗與王嬤嬤。好好照顧這兩個人。人家既然挑明瞭身份,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啦。順便又加了一句:“就是雨村先生那兒,也不得泄露。”
就這樣,一連數口總算是毒素消除,開始朝着好的方面展。
大家的臉上也露出笑容。
這一歷終於能拖着身子去回訪黛玉。他讓林朗扶着,緩緩走到她的艙房門口,輕輕叩了叩。
“請進來吧。”黛玉口裡說着,站起身。“您有什麼事兒嗎?”
“我能坐下不?”
“男女授受不親,您有什麼事兒,就讓林朗轉達也是一樣。”
弘曆心說,好你個林家黛玉,我剛好點兒,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微微一笑:“我們不是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了?”說完瞪了林朗一眼,自己徑直走進去,坐在黛玉的牀上。
黛玉心說,見過賴皮的,沒見過這樣賴皮的。我是救對了人?還是救錯了人?只好叫雪雁,倒茶水,敬客。
林朗看了看自家的小姐,無奈,走了。
“我那是迫不得已,危難之際,不算數的。您可別瞎想啊。”
命。爲了咱們彼此稱呼方便,不如,我就認了你這個妹子吧?”他看黛玉要說話,忙止住:“讓我說完了。看得出來,你現在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沒有親人相伴。還要去京城賈府爲外祖母盡孝。我額娘也就生了我一個,你我結爲兄妹,你也有了哥哥,我也有了妹妹。不孤單了吧?”
是皇子,我是民女,不好,也不配。”
“有什麼配不配的?我說行就行,額娘那兒,我阿瑪那兒,你都不要管,有我處理。這是我的隨身信物,拿着。會對你有點兒用處的。現在我的身邊,別無它物,先將就一下吧。玉兒妹妹。”人家伸手從身上取出一塊兒玉牌遞過去。
黛玉有心不接,可看人家的那副氣勢是非接不可,只好接了。
對方含笑望着她。
她心裡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想了想,還是不要佔人家的便宜的好,免的將來說不清楚。就讓雪雁拿來錦盒。打開,取出那枚療毒的珠子遞過去:在外面也挺難的,淨受壞人的暗算,有了它,也許能幫到你。”
弘曆微一愣住,又忙接過去,他可知道這顆珠子的妙用了。暗暗讚了聲,好玉兒。我弘曆必不負你。
“叫我四哥哥。”
“四哥哥。”
“好妹妹。”
這時候,外面一陣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