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們救了我叔叔,真的謝謝你們,你們都是好人。”小伍不斷重複着感謝的話,喜極而泣的眼淚奪眶而出。
無痕扶起了小伍,這個少年的年紀跟太子應該差不了太多。雖然從面容上看,應該比無痕還要大,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比較稚嫩。
無痕笑着說:“這都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這樣。這人是你的叔叔?他對你很兇啊,你怎麼還對他這麼好?”
小伍用黑手擦着眼淚,哽咽的說道:“叔叔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雖然脾氣暴躁,但幾年前並不是這個樣子的。繁重的勞動,跟不斷流失的鎮民,讓我叔叔煩心。所以他偶爾不高興的吼我幾句,我從來都不怪他。”
“小伍,小伍,你個兔崽子不要亂說話。”中年人已經慢慢恢復了正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止小伍繼續說下去。
小伍很敬畏他的叔叔,馬上閉嘴不說話了。
這對奇怪的叔侄讓亞瑟很不解,他的手還抓着繩子,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聲。
“堂堂大金國的子民,說話扭扭捏捏的,真給你們的國王跟太子丟臉。”
中年人張了張嘴,看樣子是想分辨兩句,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還是小伍結果了話茬,他握緊黑拳頭,一邊走向中年人,一邊嘟囔着。
“我們爲什麼要顧及國王他們的臉面,他們這樣對我們,我們還要效忠他?總有一天,我們鎮上的人會提着挖坑的工具,衝進王城,好好敲敲國王的腦殼。”
中年人擡起右手,狠狠的給小伍一記耳光。他驚懼的掃視着無痕幾人的面容,瑟瑟嗖嗖的怒罵着他的侄子。
“你個小兔崽子,不會說話就別他媽的亂說。我主聖明,天恩浩蕩,他老人家的恩德,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無論如何都難報答。讓你做點活怎麼了,你到底是有多不樂意?”
小伍捂着臉蹲在地上,抽泣的很委屈。
中年人明着是在罵小伍,暗地裡卻關注着無痕幾人的神情變化。
當他看到無痕的臉色越發難看的時候,他嘴中的罵聲就越來越重。
亞瑟是萬樹國起義軍的領袖,他當初在起義軍中,就聽過類似小伍話中的評價。所以如今這熟悉的話再次聽在耳中的時候,他爲金國的未來擔心了。
驚天也是聰明人,他也聽出了小伍話中的含義。這個少年隨年年紀跟他們差不多,但心智上明顯還很幼稚。正所謂孩子不會說謊,小伍口中的表述,很有可能就是他身邊幾人統一的心境。
而且從中年人的着急的分辨,跟三個老人不以爲然的表情來看,他們平常應該也經常用這種咒罵,發泄心中的不滿。
作爲當事人的無痕,臉上更是極不好看。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國家的民衆,竟然會對父王持有這種看法。
他的臉色發青,腦袋發暈,身體也搖晃了起來。
驚天走了過來,扶住了太子:“別往心裡去,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論。”
驚天的話讓無痕好受了很多,但他還是小聲的說道:“我這還巴巴的給人家操心國事呢,沒想到自家後院都已經快要着火了。”
中年人口中不歇氣的罵着小伍,但注意力都在無痕的身上。
他已經無痕這麼說,心裡猛然往下一沉。
“這四個年輕人衣着華麗光鮮,雖然沾滿塵土,但來頭絕不簡單。”他在心中分析着:“而且從救我的這個少年的話來看,他很有可能是大官之子。小伍這話要是讓他傳到大官的耳中,那可就不得了。”
他眼中的兇光閃動:“要不然我先下手爲強,趁着他還在這裡,滅口了事?”
可當他的眼睛掃到大坑邊的亞瑟的時候,馬上氣餒了起來:“不行啊,那個一臉兇相的青年,可不好惹。而且這兩個少年也都不簡單,爲了全鎮人的性命,我可不能魯莽。”
想到這裡,他‘噗通’跪在地上,同時用手將小伍也拉得跪下了。他身後的三個老人,跟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跟着中年人一同下跪。
無痕微微一愣,但他在王宮裡的時候,經常被人跪拜,所以也沒有什麼反應。
反倒是一直坐着一邊的婉清,這個時候已經不太累了。她從地上跳起來,跑到小伍的身邊。
小伍的歲數比她大不了多少,而且小伍比較善談,所以她覺得很親切。
“快起來吧,好端端的下跪做什麼?”
小伍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雖然他比婉清高了一頭,但他從來就沒有修煉過功法,力量很是一般。
婉清現在雖然體內沒有玄氣,但已經是符印師的她,僅從力氣上說,還是比普通人大上許多。
所以小伍雖然儘量的向下墜着身體,但還是被婉清拉了起來。
中年人雖然也沒有修煉過,但他四十多年的經歷,讓他見識過不少事情。他馬上就發現了婉清的不凡,心中更是沒底了。
他不敢對婉清怎麼樣,只能拿倒黴的小伍出氣。
“小畜生,誰讓你站起來的?還不趕緊給我老老實實的跪着!”
剛被迫站起來的小伍,身體向下一出溜,直挺挺的又跪在地面上。他的眼睛看着婉清,留露出懇求的神色。
那意思彷彿在說:“求求你了,不要再讓我起來了。”
婉清可是個精靈鬼,她當然能讀懂小伍眼中的信息。所以她也不能繼續出手了,一跺腳任憑他們跪在地上。
中年人對着無痕說道:“我的侄子不懂事,說話的時候冒犯了我主聖上。還望幾位少爺不要將這事放在心上,千萬別稟報給老爺們聽。”
說完之後,他懇切的望着無痕。
無痕臉上沒有表情,中年人的話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在獨自的沉思着。
“我們的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幾個人會對父王有着這麼大的怨念?父王已經有幾年不問朝事了,難道叔父這幾年搭理國事的時候,有很多不妥的地方?那爲什麼大臣們從來都不說,虧我還一直以爲民情和諧呢。”
看到無痕沒有反應,中年人以爲眼前的少爺開始怪罪了。
他一咬牙,舉起雙手,左右開弓的狠狠抽着臉,嘴中模糊不清的說道:“小的們知罪了,求少爺寬恕,求少爺寬恕。”
小伍看到叔叔這個樣子,他心裡比刀剮還要難受:“叔叔從來都是一個堅強的人,就是面對着大官們的壓迫,他也要爲鎮民們據理力爭。可是今天,就因爲我的多嘴,叔叔竟然甘願遭受如此的屈辱。小伍啊小伍,你以後可得好好管住你這張嘴。不行,你不能讓叔叔獨自受罰。”
小伍很想制止中年人的自虐行爲,但他又知道這個時候沒有辦法阻止。於是他懷着巨大的自責,只能掄開雙臂,同樣在臉上狠扇着,希望能用這個自虐的方法,來分擔叔叔所受到的苦楚。
他們身後的三個老人,也木然的擡起巴掌,在他們老的乾枯的臉上,麻木不仁的擊打着。
‘啪啪啪啪’連成一片的耳光交響曲,終於驚醒了深思的無痕。這場面,這聲音,都在狠狠的拷打着無痕的內心。
大金國的太子爺,第一次覺得自己很羞愧。雖然他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身爲太子,竟然讓民衆對國家有着這樣的怨恨。高居廟堂次高點的無痕,也有着不可推卸的連帶責任。
他身體中血液翻騰,腦海中想法極多。對國民的愧疚,以及對自己的無能,讓他產生一種極其自責的思想。這種思想迅速在腦海中蔓延開來,然後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動力。
這虛擬的思想動力,慢慢的實質化。衝擊着無痕思想上、身體上所有的桎梏,一層接着一層,一浪大過一浪。沖刷着靈魂,洗滌着心靈。
“住手,都給我住手。”無痕猛然張口,大聲的喊道。
一股聲浪從他的口中迸發,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音波。這音波慢慢擴散,驚天甚至都看到了空中的波紋。這波紋是金黃色的,越擴越大,最後衝進跪着的五個人的耳朵中。
用自己的手掌跟面頰做樂器的音樂家們,紛紛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們恍惚起來,似乎接到了聖旨一般。
無痕發出這個音波攻擊之後,喉頭一甜,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這口鮮血是烏黑色的,有着不少斑斑駁駁的血塊。
無痕吐血之後,不但沒有覺得虛弱,然而神清氣爽起來。
中年人雖然沒有修煉過,但也知道那才那一聲是一種修煉技能。他剛以爲自己等人誠信的道歉,終於換的了這位少爺寬恕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無痕噴血的動作。
“我竟然把大官的孩子氣的吐血了,這真是犯下了滔天的大罪。”
中年人絕望了,他甚至連求饒都放棄了。
就在他等在着不可避免的處罰來臨的時候,峰迴路轉的事情發生了。
站在大坑邊,用手提着繩子的亞瑟,哈哈大笑了起來。
無痕身邊驚天,也開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婉清更是甩了一下披肩長髮,蹦跳着從懷中掏出手帕,爲無痕拭去嘴邊的血污。
然後小公主跟大人一般的朝無痕拱着手:“恭喜恭喜,賀喜賀喜,不長心的小百合,終於晉級爲雙三階的修煉者了。”
無痕也嘿嘿的傻笑着,他曾經以爲自己永遠突破不了二階了。誰知道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場合下,他竟然神奇的突破了。
回想着突破時候的美妙感覺,無痕真是意猶未盡。他心思一轉,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之所以修爲遲遲沒有突破,應該跟剛纔吐出的血塊有着關係。
他們紫氏一族在修煉方面的進境,都非常的一般。這根他們身體的血液不暢,有着很大的關係。
剛纔在聽到國家有巨大的隱患的時候,無痕憂急攻心。要是換做旁人,非走火入魔了不可。
可是因爲無痕的特殊體質,鬱結而成的氣息,不但沒有傷了他的身體,反而將滯澀於血管中的阻礙,給逼了出來。
這讓他的玄者修爲,馬上得到了突破。
而魂師修爲也同樣突破的原因,卻是因爲另一個緣由。
無痕雖然聰明絕頂,但是心智上並不是特別的成熟。所以當他在聽到國家隱憂的時候,才真正開始學會了操心。
在這一刻起,他纔算是一個真心關心自己國家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