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鳳凰之女

“糟糕!”

在熱浪襲來的第一時間色變的凌青雲便毫不猶豫抽身暴退,卻在後仰之時眼睜睜看着赤紅火舌從面前掠過,齧噬心扉的痛楚中,整個世界似乎皆是這將萬物熔鑄的紅色。

當凌青雲好不容易退出灼人的焰圈並擡起頭來,他的瞳孔卻極具收縮。

眼前,是絢爛到了極致,也令心靈自然爲之顫抖的震撼場面。

赤焰熊熊,盛燃於野,令皓月爲之失色的火光在夜晚的叢林肆意狂舞,凝聚爲一道浴火鳳凰的法相長唳着衝上青冥。鳳凰懷抱中卻有如此一名少女,凝就火紅裙甲的熾焰將其嬌軀包裹,猶如自天諦臨的神火將其雙瞳點亮,此時她的神態聖潔端莊到令人不敢直視,卻又由於飄逸於火的長髮平添一股狂野張揚的韻味,原本雪白的肌膚也蛻變爲火一般的淡紅色彩,分明才十二三歲的樊凰舞此時卻呈現出神聖與妖嬈並存的氣質而顯得絕美無雙,令“傾國傾城”“紅顏禍水”之語頓生於觀者心中。

“這是?”凌青雲死死盯着火中少女,心臟卻是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起來。從未見過這等絕麗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因他產生了某種生命本能的悸動感,就像是面對猛虎的羔羊,就像是仰望鯤鵬的斥鴳,那是生命本質的差距,那是來自血脈的恐懼與警告!

他能感覺到少女身上的異常。

此刻的樊凰舞彷彿踏出凡塵成爲火焰之女,展翅爲凰的她已不再是人類,而是另一種具備妖異與聖潔的超然生命。

“鳳凰血脈覺醒!”逐鹿學院天驕們瞳孔一亮,這纔是樊凰舞真正的底牌,這纔是強如廉國柱都在她手下落敗的原因,化身爲凰的樊凰舞甚至比癲狂的林謙誠更爲可怕,可謂風華絕代,同輩無可攖鋒!

“好一個凰舞!樊小姐實在令我大開眼界。”凌青雲緊盯着猶如超然於人的對手終是緩緩開口,雲紋鋼鑄成的寶劍在他手中嗡鳴鏘響,似是爲面對如此強敵振奮不已。

青河大陸有一些古老家族身具靈獸血脈,因此獲得種種神奇能力,譬如神臂猿血脈者天生神力,首蛇一脈恢復力驚人,神鷹的後裔則有御風之力……而在種種靈獸血脈中鳳凰血脈無疑是最頂尖的一種,想要覺醒則難上加難,青河大陸已有數百年未出過這等驚豔無雙的鳳凰之女!

“我是浴火而生,生時即得鳳凰法相庇護,因此受火眷顧,更可在關鍵時刻覺醒鳳凰之力。所以我名凰舞。”樊凰舞踏着流炎,對凌青雲回以淡淡一笑,龍紋橫刀也於此時擡起,攀附灼烈紅炎的刀身令人望而生畏。

浴火鳳凰動了,動若流炎飛火,在大多數天驕眼中分明是一道赤色流星悍然撞向青衫少年,於一聲鏘音震盪後兩者皆退,不同之處在於少年連退三步,少女卻不過退了半步,火焰張牙舞爪地圍繞在她身邊,又像是一枚枚凰羽飄蕩,卻於着地時輕描淡寫地點燃植被,如星火燎原。

“不妙,凌青雲落於下風!”南明天驕們見得這一幕皆是萬分焦急,可此時他們怎麼也無法對凌青雲做出絲毫幫助,甚至還得小心地避開侵略之火,這種從古到今不知吞噬多少生命的無情力量可不會管你是否參戰!

“不就是一隻鳳凰?姓凌的,你不準輸!”林謙誠攥緊了拳,望着被火光覆蓋的身影咬牙道。

“好強的力量,速度也變得如此恐怖!”轉瞬間的碰撞卻是令凌青雲一陣凜然,覺醒鳳凰之力的樊凰舞力量速度俱是大增,簡直如踏入石魄境一般可怕,更可怕的是此女還表現出了一等比力量速度更令人忌憚的手段。

凌青雲望向手中之劍,卻見劍鋒處竟有一塊火紅豁口,分明就是被樊凰舞那柄燃燒赤焰的兇器一刀劈出來的!這令凌青雲不由苦笑,素來是斬斷對手兵器的自己總算嚐到了報應的滋味,倘若再繼續下去只怕自己手中這柄寶劍真要被高溫生生熔斷——或者在那之前自己的身子已承受不了如此熱量直接落敗!

感受着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凌青雲毫不猶豫對手有這種能力,鳳凰之火的熱浪足以傷人,而那貫徹全部熱意的攻擊則堪稱致命!

不能被她擊中,也不能被斷了兵器!凌青雲下了決定接着便不得不擡劍迎接樊凰舞威勢、力量、速度俱是十足的一刀,鏘然聲中刀劍交錯振開,未見赤焰被劍氣驅散幾分,寶劍上卻多了一處融成的豁口,所幸凌青雲已控制好角度避免原先豁口繼續加深。

化身爲凰的少女不會留給他太多思考時間,一刀接着一刀迅疾而至,縱使凌青雲施展渾身解數也被逼得節節敗退,臂掌痠麻,劍鋒上大大小小的豁口越來越多,哪怕凌青雲也無法保證招架時都能錯開原先豁口,只是越是拼殺,他越感到古怪。

“她的刀技似乎有所下降?”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凌青雲再度接下流炎一斬,這一次他並未硬接卻以劍尖挑着刀鋒用一圈空揮卸去其中力道,一個小動作卻令他堅定了先前結論:倘若樊凰舞還保持着先前能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刀技,她必不會吃這苦頭,也不至於被自己避開每刀重心,使熔出的缺口分散在劍鋒各處,生生把早該斷裂的寶劍維持至今!

有如此發現的凌青雲精神一振,在雙方武藝相同,一方卻佔據力量、速度優勢並能以火焰相擊的情況下照理便該以壓倒性優勢取得勝利,弱勢者幾乎不存在翻盤可能,但樊凰舞的刀技竟出了問題?或許了鳳凰之力影響了她的理智,也或許是如聖獸一般高傲的女子不屑於使用刀技,對處於劣勢的凌青雲來講這卻是破局的機會!

伴着一聲鏘然劍鳴,震退沉重刀鋒的凌青雲大膽反擊,已是消耗過半的金行真氣貫入殘劍催生出威震南明的極耀劍芒,這突然間的反擊竟將樊凰舞打了個措手不及,她雖有更強的力量速度卻不敢硬接此劍,她的武器實則也佈滿裂紋,作爲攻方猛擊對手還好,一旦處於守勢又被如此凌厲的劍鋒斬中同樣有着斷裂危險!

而若失去武器,即便鳳凰之女也不願令自己高貴的羽毛承受金戈之利!

“看樣子凌青雲發現了端倪。”樊凰舞竭力揮動腰刀避開劍鋒暗語,她在覺醒鳳凰之力後腦中自然多出本能般操控火焰的種種技巧神通與屬於鳳凰的珍貴記憶,然而這鳳凰之火在賦予力量的同時衝亂了她的靈臺,一些身爲人類的智慧與技巧被驅趕一旁,害得她只覺手中之刀生疏太多,不僅僅未能速敗凌青雲,反被他找到了破綻!

“可恨,若非我還無法完善駕馭鳳凰之力,又怎會吃這種悶虧?”又一道劍芒斬落,逼得樊凰舞暫避其鋒,這莫名憋屈感卻於無意間觸怒了高傲的鳳凰意志,導致樊凰舞眸中烈焰猛地盛耀,卻令凌青雲暗叫不妙,毫不猶豫將步法運至巔峰以避那莫名危機感!

也就在凌青雲躲閃的同一時間,樊凰舞張開紅脣竟吐出一聲鳳凰清唳,同時擡起左手信手抓起一團赤焰攏於掌心向前拍出,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如與生俱來般熟練,竟擊出一團分外逼人的赤紅火球將三人難以環抱的樹幹直接貫穿,那人頭大的窟窿實在叫人膽寒。

“倘若我被這招擊中……”凌青雲一陣心悸,卻見樊凰舞轉身揮刀,此時她眼中火焰極盛,神情則是前所未有地狂野、傲然。

狂刀對上利劍,縱使鋒芒也爲火海吞噬,一聲聲鏘音顫抖着離破碎愈近,也似與心臟同振的死亡鼓點般密集駭人。

不知何時,火焰從少女腳下蔓延向四面,將供凌青雲碾轉躲閃的空間不斷壓縮,也將原本茂盛的一片叢林化作灰燼白地。水火無情,即便火系修煉者在低階時也不敢任身體被火焰灼烤,唯有那鑄成金身者纔敢傲然稱聲水火不侵,然而鳳凰羽翼下的少女顯然無視了這條規則,最具侵略性的火焰反是她的寵兒,在氣焰逾高的舞蹈中忠心耿耿地烘托着她的美貌,並如獵犬般將獵物逼入死角。

“鏘!”終有一刀攜着沛莫能御的力量重重劈上劍鋒,竟是生生精劍壓向凌青雲的脖頸,囂張的火舌狂舞着灼烤少年面龐,令汗珠在尚未滴落前邊蒸發成氣,凌青雲咬了咬牙,卻見到一雙蘊着烈火燃燒的眼眸近在咫尺。

這雙眸子也好似屬於某種高階生命,令凌青雲產生了被睥睨俯視感,這是令他極爲厭惡的一種感覺,屬於男兒的決心令他悍然將手腕的力量增強一分,死死抵住了意圖將自己碾沒的炎刀。

“你是怎麼擋住那一劍的?”煙熏火燎,神迷目眩的怪異感中,他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卻出乎意料地得到了答覆。

“鳳凰之力覺醒時我得神力眷顧,即便更高境界的強者也傷不得分毫,你的劍自然也不例外。”少女輕啓紅脣,神態好似一名高傲的女王。

“何不乘勢追擊?”凌青雲目光閃爍,倘若樊凰舞先前發起進攻,只怕自己已經敗了。

“支配這等聖獸之力,豈是那般容易?”如同火焰神女的樊凰舞忽然變了性子,竟收斂霸氣無奈一笑,卻毫不避諱地揭露自身弱點,在覺醒鳳凰血脈時她固然可獲得堪稱無敵的防禦,身體卻也會被這遠超自我的恐怖力量壓制得難以動彈,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放過那直接取勝的好機會,哪怕這有些勝之不武。

“多謝解惑。”凌青雲心中一動,樊凰舞似要從那詭異的狀態回覆?但下一刻他便再度感受到了超然掠食者般的危險氣息。

“這算不得秘密,你願意打聽就能知道,然後……”樊凰舞瞳光更熾一分:“願意認輸了嗎?”

“抱歉,我是個死腦筋。”凌青雲淡然一笑,用顫抖的手臂死死抵擋不似一名少女應有的巨力,用那儘管稚嫩,卻被烈火鍛出剛毅輪廓的面龐直視着瘋狂吐信的毒辣火蛇,他已聞到焦爛的味道,血肉也將在禁忌的力量中模糊扭曲。

但他不願退,不願趨於這能將人類與無數生靈化爲灰燼的力量,原因已不單是捍衛南明榮耀,此時凌青雲有一種恍惚的感覺:自己正以一名人族的身份,與超然於人,且將人睥睨蔑視的存在竭力對抗。

面對這種存在即便敗也沒什麼丟人的,畢竟它們從來凌駕於人之上,人天生就該屈居其下。

可凌青雲不這麼認爲,哪怕恐怖的毒火已開始舔舐他的心臟。

“還想頑抗?你不要命麼?”樊凰舞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冷,這不是一名豆蔻少女應該具有的感情,九天之上的神靈忽然降臨在少年面前,以執掌乾坤的威嚴迫其屈服並俯首低眉!

“命?”凌青雲一笑,卻感喉頭一甜便乾脆地令血溢滿口腔,品嚐其中的腥甜與酸澀:“你要不了我的命。”

“你的命由我執掌,與那芸芸衆生無異!”這一句話並非樊凰舞所說,而是凌青雲玄虛所見,那尊鳳凰蛻成的天神冷然宣言,莫大威壓下少年無法動彈言語,可他卻見到一道身着青衣的身影屹立在前,冷然將劍尖指向天神咽喉。

“無論神魔妖聖,誰也無法將衆生的命運執掌,吾身爲人,今日便斬無道神!”

如有一道天雷劈開天地,那一聲雷鳴將凌青雲從玄虛幻境驚醒,亦將一雙黑眸耀得勝過火光,修煉浩然風雷訣的身軀似一口枯井被靈泉灌滿,霎時爆發出無當力量!

“什麼!?”

樊凰舞、林謙誠、廉國柱、兩院天驕與教師皆在此刻神情驚變,因爲他們皆見一道劍芒絕耀,便如一道拔地而起的神雷穿雲裂天,卷着滾滾凡塵王者歸來,重凌九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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