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八荒多險奇(四)

“渡過枯藤獄,夢雲現天堂,好一個人間仙境夢雲澤!”遙望着面前無邊無際的青藍湖面,看那波瀾壯闊,魚兒爭躍,看那白霧升騰,彩霞氤氳,若有仙女在內翩翩起舞……凌青雲心潮澎湃,歷經枯藤沼澤險惡的他簡直來到截然不同的世界,難怪前人傳下這一句俗語。

眺望良久,凌青雲得承認這是他此生所見最美麗的湖泊,青河大陸並非沒有大湖,有更廣闊的廣雨澤,有文化底蘊深厚的蘇公湖,有秀麗精緻的紫仙湖,有燦如寶石的明龍潭……但沒有一座湖泊像眼前的大澤,同時具備着波瀾壯闊與自然靈性,生機勃勃又在煙籠霧鎖間呈現出人世難覓的縹緲出塵,這片水澤是不同美感的結合體,確實舉世無雙。

只是夢雲澤美則美矣,若想渡過,難度卻更在枯藤沼澤之上,原因無他,這片鍾靈慧秀的湖澤棲息着太多強大生靈,它們正是渡澤的最大阻礙。

枯藤沼澤險惡貧瘠,對人類如此,對動物同樣如此,雖然有某些適應的生物在沼澤地生活得如魚得水,終究受靈氣與資源限制,難以突破池塘的上限,五階妖獸也就是極限了,夢雲澤則不同,水深千丈,生機勃勃,孕育生靈無數,自然也崛起了實力強悍的霸主,有一鉗將船隻夾斷的巨蟹蟄伏,有體型如鯨的魚王興風作浪,關於湖怪的傳聞衆說紛紜,甚至可以證實此處的靈獸都不止一尊,追溯更久遠時代還有關於真龍的傳說……

不過似是受如此美麗的環境陶冶情操,這裡的靈獸相對溫和不少,倒罕有夢雲澤靈獸掠食人類的傳聞,甚至有着百年前一老人得到湖中靈龜賜福而延年益壽的傳說,可靈獸溫和不代表普通妖獸也溫和,只是在湖邊觀望還好,若進入深水區某些強大妖獸的領地,就算靈華強者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千里湖澤卻能孕育多尊靈獸,這夢雲澤的環境比深海還強,倒也不愧荒南明珠名號了,聽說這裡不單妖獸衆多還居住着妖怪,幾十年前有黑魚妖引發洪水作亂,還是一尊天行強者出手纔將其斬殺……”凌青雲自語着有些神往,日行千里縱橫大荒,與遮天蔽日的巨獸相爭,斬妖除魔護一方安寧,這不正是諸多修煉者暢想的豪情與浪漫?八荒大陸固然危險而落後,卻很能滿足這種情懷。

既然打算磨礪自身,這夢雲澤自是非要走一遭的,但不是現在。凌青雲立足湖畔,看動物飲水,看漁船揚帆,看銀鱗大魚躍出水面,更看煙霧瀰漫,奇形變幻,一陣微風拂過,又是不一樣的風景。越看越發神往,情不自禁抽出靈溪劍,隨風隨霧,隨這天地自然的韻律而舞,周身同樣有白霧涌現,先是環繞身側,其後不斷蔓延,一丈、兩丈、三丈……十丈……百丈……自劍而起的霧氣不知不覺與湖上煙波匯合相融,這也令一己之劍意融入自然造化之中,感受那無盡的廣博浩瀚,再驕傲的心也不由虔誠謙遜,驚歎於天地的神奇。

毫無疑問,這夢雲澤正是感悟與練習煙波劍訣的最佳場所,這幾乎是世間最飄渺而夢幻的煙波,與煙波劍訣的意境簡直天然相契,甚至在凌青雲望見夢雲澤的第一瞬就感應到這種特殊,他相信煙波劍訣的創造者定然來過夢雲澤,所以能開創煙波劍訣,這瑰麗的湖澤功不可沒。

什麼也沒有說,凌青雲全心全意投入到劍與煙波的感悟之中,身若飄然羽化,伴着煙波的飄過浩蕩大澤,從天空中的雲團到水面閃光的小小浪花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不單是看,他的身體如與這湖天的一切相觸相融,他是霧,他是水,他是風,他是湖,身御劍訣,心融煙波,一開始就進入了類似頓悟的特殊境界。

這場領悟不知從何而始,亦不知以何而終,只是當凌青雲的雙眼恢復清明,他發現湖面閃爍的波光由燦爛的金色化作靜謐的銀色,擡頭望天,朦朧的銀月蒙在霧中,美麗圓滿。

“竟已到了中旬?”凌青雲喃喃,在黑穴古漠行走半個月,又在枯藤沼澤練習了幾天龍遊身法,他抵達夢雲澤的日子應該還不到二月初十纔對,結果望着煙波拔劍感悟,回過神來就到了滿月之夜?

“該不會是三月十五吧?”凌青雲無奈一笑,這並非不可能,雖然一般情況下金身強者也扛不住一個多月不進水米,但他這段時間可不是白白參悟,在那奇妙狀態中不斷施展煙波劍訣,自然將魏嵐傳授的固本培元式使出,不斷汲取天地元力反哺自身,所處的又是夢雲澤這鐘靈慧秀之地,身體時刻保持在巔峰狀態,沒有半點飢渴,理論上講他甚至可以保持着這種狀態無限期地維持生命所需……

很快凌青雲便打消了這種念頭,無他,無字書可是在他頓悟時忠實地記錄着晝夜的變化,自然不會弄錯時間,而且長達一個多月的感悟也太誇張了些,不說積累的底蘊會有多雄渾,恐怕能引來包括妖獸在內的無數圍觀者。

“在我吸收地脈寶石後便覺自己鞏固了修爲,如今過了半月又有了這番參悟反哺,只覺隨時都有可能晉入金身七重!距離上一次突破才滿兩個月,自來到八荒大陸進階速度確實大大提升了。”凌青雲驚歎,要知道他從金身四重晉升到金身五重可是花了四個月,從金身五重突破到金身六重更是花了五個月,按理說越到後面突破越難纔對,而今才過了兩個月他就有了境界圓滿,即將突破至感?八荒大陸帶給他的機緣與感悟確實太多!

“我初臨八荒大陸,吸收不同之靈氣,煉化不同之珍材,見識不同之景象,等於填補空白,提升與觸動自然最大,短時間內迅猛前進也不足爲奇,但兩個月就突破實在太快,還是再壓制一個月更加穩妥……”凌青雲盤算着,雖然有些遺憾,這纔是對自己負責的做法,他當然想盡快突破到靈華境,那樣他的戰力定會暴漲,再遭遇魔鷲軍這種敵人說不定能在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可這麼做會導致境界不穩,產生瑕疵,不利於他在每個階段走到完美,待得羣英會恐怕會被其他精益求精的最頂尖天驕拉出一大截來!

時間還長,沒必要過度追求修爲,凌青雲這麼想着,卻將目光投向眼前的大湖,夜晚的夢雲澤有另一種美,靜謐取代了活躍,霧靄帶來的清涼也化作了冰涼,唯有嘩嘩浪濤聲在這安靜的世界響起,好像所有生靈都進入了夢向。

但以生靈之眸見到的卻是另一種光景,夜晚湖澤的生機勃勃毫不亞於白晝,倒是有許多氣息陌生的生靈接近水面,開始了夜行生物的狂歡,在更遠更深的水域還傳出激烈波動,似乎是某頭體型龐大的生物正在進食,在水下形成席捲大片區域的漩渦,下至小魚蝦米上至鱷魚大黿級別的動物都被吞入其中,以此滿足巨無霸的食慾,這震撼的鯨吞之勢卻沒在水面呈現出分毫,夜色下的夢雲澤仍平滑如鏡,映照着清冷的月光。

“何等生機絢爛的夢雲澤?”凌青雲不禁讚歎,修習龍遊身法的他即便在水中也能保持極快的行進速度,穿越千里雲夢澤不需一日,但這壯闊景象可不是一日走馬觀花看得完的,微微一笑,凌青雲便如游魚般鑽入水底,心中做好了在這片湖澤暢遊多日的打算。

“吼!”剛剛下水,清涼感浸滿全身,體內也傳出一聲快活的歡叫,正來自抵達八荒大陸便愈發歡騰的青蛇,與嫌棄枯藤沼澤的表現截然相反,一進入水中它就自在地暢遊起來,一會兒追逐游魚,一會兒鑽進水草,又用爪子掰開蚌殼窺探裡面的秘密……遊了一圈回來,青蛇卻驚訝地發現凌青雲早已不在原地,四下張望才發現對方竟然比自己潛入了更深的水底!

“吼!吼吼!”青蛇立即鑽了下去,抱怨凌青雲探險也不帶上它,並表示它剛看到夢雲澤就躍躍欲試了,結果凌青雲居然站在那參悟了好幾天,可把它憋死了。

“這幾日多虧有你護法,我方能安心感悟,接下來幾天便隨你暢遊吧!”凌青雲笑着開口,令青蛇歡呼雀躍,見狀凌青雲板起了臉:“但你得低調些,將爪子收起來,不許散發龍族氣息,這雲夢澤的強大妖獸可多得很,凡是水族多是嚮往真龍的。”

“吼吼!”青蛇連忙點頭,一晃身子,長到三尺大小,青色鱗片變得色彩斑斕,鋒銳的龍爪反變得比原來更小,像是魚鰭般有些滑稽地掛在身側,巧妙地僞裝成一條中等體型的劇毒水蛇,這樣既保持靈巧又能避免被某些掠食者當做美餐。

“你這變化之術還真是越來越高明瞭,這下連我都感覺不到半點真龍氣息,那些五階妖獸和靈獸應該也不會太關注一條水蛇。”凌青雲一聲讚歎,青蛇也洋洋得意地表示作爲青龍後裔這點把戲當然手到擒來,接着表示凌青雲既然快要突破,它也該加把勁,儘快找到遺落夢雲澤的龍珠,以此三次龍化並突破爲四階妖獸!

“你感應到了龍珠的氣息?這夢雲澤真的曾是真龍棲居地?”凌青雲吃了一驚並虛心請教,他天賦境界雖高,在這方面是絕比不過聖獸後裔敏感的,聞言青蛇搖頭晃腦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然後吼了兩聲:我瞎說的,誰知道那條龍是幾萬年前的,反正我也感受不到那麼久遠的氣息,不過這夢雲澤肯定機緣衆多,說不定就有助我蛻變的寶貝呢?唉,我覺得這地方真的不錯,乾脆成龍以後就住在這兒好了,也算替他們圓夢。

聞言凌青雲一陣無語,隨後又露出好奇之色:“當初路過燦州臥龍山你不是有所感應?那裡的傳說同樣是有萬年曆史的。”

聽到這話青蛇砸吧砸吧嘴:我也覺得很奇怪,仔細想想那裡的氣息和我們龍族不太像,但也非常特殊……等回到青河大陸再去探探吧。

凌青雲點頭同意,等回到青河大陸,估計他沒有晉升靈華境修爲也絕不下金身巔峰了,到時候遇到天行強者說不定都能過上幾招,探訪臥龍山應該不在話下。

閒聊幾句,一人一蛇便分開各自探尋感興趣的事物了,知曉淺水區不太可能有寶物的青蛇徑直向深水區鑽去,對淺灘同樣感興趣的凌青雲則留在原地觀察這裡的生靈與景象,他也不怕分散,共生融合令他們能感應彼此,一旦青蛇遇到危險他也能迅速馳援,穿越數十里不用太長時間,一般五階妖獸很難在這段時間內真正威脅到青蛇。

“不愧是夢雲澤,物種如此繁盛,而且生長得比其他水域更好,這翠蓮鮭竟能長到一丈長,還有這龜須草的藥效應該比得上十年人蔘,好聰明的烏龜,竟懂得用石頭砸開貝殼,嗯?這銀魚不是我青河物種嗎?怎麼出現在夢雲澤中?”越看凌青雲越是欣喜,也產生諸多好奇,漸漸將這幾十裡地逛了一遍,只覺大開眼界,渾然忘卻自己身處水下。

“淺水區便如此精彩,深水又會如何?”帶着期待,凌青雲向深處進發,果然見到諸多新鮮事物。

“還發現一塊水星石,運氣不錯。”拾起晶瑩如玉的石塊,凌青雲正笑着,危機感陡然涌上心頭,回頭一看,宛如深淵的漆黑大口近在眼前,並在他做出反應之前迅速閉合!

這一瞬間,凌青雲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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