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勇闖龍潭 輕捋虎鬚

這是一片密密的樹林子,也不知是什麼樹,黑沉沉地展延出數裡之遙,四周蟲聲、蛙聲以及林子裡怪鳥的叫嘯聲音,在靜夜裡顯得很恐怖!

可在這些身負奇技的人們眼中,那是沒有什麼值得可怕的。

三人往林中行去,不過十數步,就見有一條碎石鋪就的道路,展露在眼前。

道路上有被車輪子軋得很深的兩條溝,遠處也可以發現一些濛濛的燈光。

萬斯同可真是被她們弄糊塗了,也不知自己來的是一個什麼地方。

他心中正在猶豫奇怪,忽聞得一聲馬嘶之聲,遂見由身側後方潑啦啦馳來了一輛漆座皮篷的馬車。

車座前首,懸有兩盞水銀光色的吊燈,隨着車身顫抖,盪漾出遍地瑩光,再襯以拖車的那匹全身黑光鋥亮的大馬,這馬車看着真是一個“帥”!

趕車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緊衣褲,他突然把馬勒住,那匹馬揚起了一雙前蹄,發出唏吁吁長嘯之聲,馬頭上串鈴子更是嘩啦啦直響。

小帶子嗔怒道:“順子,你是怎麼帶的馬?小心回去打你。”

那個叫順子的車伕,一面硬勒着馬,一面苦笑道:“小帶子姐,你別發脾氣,這傢伙可真不聽話,一路上就跟我較勁,不信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說着一眼看見十姑和萬斯同都在一邊,他不禁嚇得怔了一下,忙由車座上跳下來,一面就要朝十姑下跪。

睡蓮揮了揮手,道:“起來,不要多禮!”

順子忙應了一聲,垂立一邊,龍十姑皺了皺眉問道:“誰侍候着差事走了?”

順子躬身道:“是柺子婆婆和小鈴子姐。”

十姑點了點頭,說:“你小心照顧着車,我們走吧,追上他們。”

順子又答應了一聲,“是!”

他跳上了車子,小帶子把車門打開,又望着萬斯同說道:“相公請上車。”

萬斯同見十姑也在望着自己,就不客氣地登車而上,靠着車窗坐了下來。

龍十姑見他坐定之後,才隨後上來,她在萬斯同對面位子上坐了下來,接着小帶子上來,她卻不敢坐下,緊緊地靠着車轅站着,跟着這輛車,就咕咕嚕嚕地飛馳了起來,向着這條道路的盡頭,一路疾馳了下去。

沿途上,那位神秘的睡蓮龍十姑,並不再向萬斯同多話。

她只是手託着香腮,不時地想着心事,偶爾杏目向斯同瞟上一眼,卻也是一瞬即逝。

萬斯同自然猜不透她想些什麼,他心中卻是抱定了主張,無論如何,要把這本所謂的《合沙奇書》弄個清楚,自己再見機行事,如果這睡蓮龍十姑,真是一毒惡淫兇之輩,自己也就說不得,待機把她給除了,也算是爲江湖上剪除了一名惡人。

漸漸地,這輛篷車已行抵窄道盡頭,車身向右方疾轉,眼前景象,看來大是改觀。

道路兩側,種植着兩列梧桐,梧桐的陰影,襯以冷月稀星,更顯得翠冷蝕魂。

地面上,是鋪就的青石板路,打磨得平直光滑,車行其上,平直無波,更顯輕捷。

萬斯同打量着道路兩側,雖有類似住家的門院燈光,可是卻深入甚遠,近道的地方,卻是荒蕪的亂草,或是種的莊稼。

他正自忖測思解,已見馬車直馳入一宅門內,那是一座高大的石牆,兩扇黑漆門敞開着,展露出院內寬廣的草坪和一些設置精巧的亭謝樓臺,馬車一直馳進了院內,在一座頗具規模的樓前停了下來。

小帶子開了車門,萬斯同始驚覺已經到了,他忙站起身來,問龍十姑道:“在此下車麼?”

十姑點了點頭,並且微微一笑道:“我先送你進去。”

萬斯同心中更是驚奇不止,因知這座巨樓,就是囚困自己的地方。

當下毫不猶疑地下了車來,小鈴子已在門前恭迎,十姑問她道:“你把他們都安置好了麼?”

小鈴子點了點頭,就轉身進樓而去,萬斯同隨後而入,才一進內,就感覺樓內有一種陰沉沉的感覺。

進門是一間寬大的敞廳,四壁全系青色白色的巨石砌成,壁角插有兩盞巨大的燈籠,所以室內看來尚屬光亮。

只是室內的擺設卻是看來很不順眼,全是十分笨重的紅木大型桌椅。

整個大樓內,除了幾個人走進來的腳步聲之外,竟沒有一點別的聲音。

小鈴子前導着萬斯同,一直走上了樓,萬斯同注意到樓梯也全是巨大的石塊堆砌成的。

當他們方行到梯口的時候,萬斯同聽到了一陣沉重的鐵柵門關閉之聲,他不禁大吃了一驚,猛地回過身來,卻見龍十姑面上帶着微笑看着自己。

她笑問道:“你怕麼?”

萬斯同劍眉一挑,厲聲道:“我要明白一下,你帶我來此的用意。”

龍十姑玉手一掠長髮,哂道;“你馬上就瞭解了。”

斯同怒目地看着她,真恨不得給她一掌,可是他畢竟不是愛衝動的人。

小鈴子這時在前面回身道:“郡主,這位相公也押進大廳麼?”

十姑搖了搖頭,笑睨着斯同道:“我們不能這麼失禮,我自有道理。”

說着她閃身走在萬斯同的前面,輕輕款擺着腰肢直向前面行去。

小帶子見萬斯同昂然不動,就輕輕拉了他一下,抿嘴笑道:“傻子,我們郡主不會難爲你的,你怕什麼呀!”

萬斯同冷笑一聲,道:“你們到底想怎樣?”

小帶子推了他一下,皺眉道:“快走吧!”

萬斯同到了此時,也只好一切任她們擺佈了。

只是他內心存有打算,只要她們膽敢存心戲辱自己,那就拼出一死也要與她們拼了。

他冷冷哼了一聲,向前繼續前進,見龍十姑此時推開了一扇漆門,回身笑道:“萬相公,暫時你就在此休息幾天,我們絕不難爲你。”

萬斯同走近一看,見是一間佈置得十分整潔的書齋,只有一軟榻平列壁邊,室內吊有一盞古燈,光華十足,長案上設有一三足小鼎和一套白瓷茶具。

萬斯同倒想不到,她會把自己安置在這麼一個舒適的地方,一時不便再言語了。

十姑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半笑道:“如何?我說過不會難爲你吧!”

萬斯同嘆了一聲道;“姑娘,我實在不明白……”

才言到此,忽聞得有人啞着嗓子叱問道:“那個小子在哪裡?”

遂又聞得小帶子急促的聲音道:“喂!喂!婆婆,你可別……他是郡主的朋友呀!”

十姑忽然面色一變,她猛然上前一步,用力把萬斯同向房中一拉。

小鈴子忙着去關門,卻是晚了一步,只聽見“砰”的一聲,門被一掌給震開了。

萬斯同嚇了一跳,慌忙回身望去,卻見一個身材十分瘦高的老太太,怒目凸睛地闖了進來,這老太太穿着一身黑綢子衣裳,背部已有些拱起,滿頭的白髮,就像雞窩似的亂,一雙袖子高高地卷着,露出一雙白瘦的胳膊。

她足下是白色的布襪子,用黑綢帶子緊緊地扎着,然而卻是一雙大天足。

小帶子匆匆自她身後趕上來,並且似想去拉她的手,卻爲她振臂掙開了。

她進門之後,一眼已看見了萬斯同,二話不說,猛地向斯同身上撲去。

忽聽得身側龍十姑嬌聲叱喝道;“住手!”

來人不禁聞聲而止,十姑向前走了一步,厲聲道:“拐婆,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誰叫你這麼做的?”

那老婆婆望着龍十姑,似乎又怕又怒,她一隻手指着萬斯同道:“姑娘,他是誰?”

十姑冷笑道:“你管不着,你管得也太多了!”

拐婆跳蹦了一下,啞聲叫道:“姑娘,你不要糊塗,爲什麼他們都用藥弄倒了,單單對他這麼客氣?你可不要上了他的當!”

龍十姑冷冷笑道:“誰上他的當?我只是不把他們關在一起罷了!”

拐婆跳了一下道:“爲什麼,你是看他長得漂亮是不是?”

龍十姑粉面一紅,峨眉一挑,怒聲道;“你不許胡說,快給我下去。”

拐婆先是一愣,然後嘻嘻一笑,一雙深邃的眸子,向着萬斯同望了望,又回頭望着龍十姑道:“姑娘,你不會對我這樣的,你是我的奶喂大的,我就等於是你的娘,今天你得聽我的話……”

說着又是嘻嘻一笑,並且朝着萬斯同慢慢地走了過去,萬斯同內心早恨不得給這老婆婆一個厲害,此刻見她如此,正中下懷,當時冷笑一聲,蓄勢以待,忽見人影一閃,再看龍十姑已攔在自己的身前。

此舉,倒是出乎萬斯同意料之外,更出乎那柺子婆婆意料之外。

她大大地驚愣了一下,顫動着一雙嘴皮子道:“姑娘,你……”

十姑跺了一下腳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你少管,還不下去?”

拐婆嘿嘿笑了笑道:“我只是查一查,看看他身上有兵刃沒有?”

她又上前了一步,歪着頭,極爲肉麻地笑道;“姑娘,你知道,我是十分愛你的……”

她說着慢慢伸出手,想把十姑拉向一邊,可是隻聽見“啪”的一聲,遂見這柺子婆婆一陣踉蹌,竟被龍十姑一掌打在臉上。

她口中發出了一聲尖叫,啞着嗓子大聲叫道:“好姑娘,你打我?打我?啊……天呀!”

只見她雙腳在地上用力地跳着,竟大聲哭了起來,龍十姑轉臉對着小鈴子道:“把她給弄出去,並且吩咐門口,從今天起,不許她進這座樓,她要是不聽說,你們就告訴我。”

那柺子婆婆聽到此,竟哭得更大聲了,她乾脆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大哭了起來,小帶子、小鈴子二人合力纔算把她給弄走了。

龍十姑嘆息了一聲,望着萬斯同苦笑了笑道:“倒叫你見笑了!”

斯同心中雖已爲此對她生出了些好感,只是到底自己此刻身份不同,聞言並未說什麼。

龍十姑頓了頓,又道:“你暫時在這間房中休養幾天,千萬不可外出走動,如是再碰見了那柺子婆婆,難免惹出事端,只怕連我也不便救你了。”

說着就轉身走了,萬斯同本想再頂撞她一句,見她已去,就沒有再說什麼。

他信步走出這間書房,見對面是一間大廳,廳門緊閉,並且還加有鋼欄鏈鎖,門上有一個四方形的小洞,可以窺視廳內一切。

他就慢慢走到了那廳門前,就勢彎腰,由那四方的洞口向廳內望去。

誰知這一望卻令他大吃一驚,原來大廳內點着兩盞昏暗的油燈,先前和自己同席的那幾個武林前輩,一個不少地全部在內。

他們全是倒剪着雙臂,有兩條極粗的鐵鏈子鎖在腕子上,鏈子一端,深深嵌在石壁之內,乍一看來,就好像是陰曹地府的閻王殿,萬斯同看得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最奇的是,這一羣武林高手,到了此刻,竟是仍無一人醒轉,兀自一個個垂頭不醒。

萬斯同推了推門,見關閉得極爲嚴密,休想推動分毫,再看廳內,除此門外,竟是連一個窗戶也沒有,整個大廳內,只是那兩盞昏暗的燈光照閃着,氣氛甚爲森嚴可怕!

萬斯同不禁暗自嘆息了一聲,心道這一羣武林高手,素日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威名遠震,卻料不到今日竟會有此下場,被人愚弄到如此地步,聽龍十姑所言,似無害他們性命之意,否則,他們真是屈死了,還不知是如何死的、死在誰人手中呢!

想着不勝嗟嘆惋惜,正要返身自去,忽聞得耳邊一絲細聲道:“萬朋友,切莫自去,你要設法救我一救纔是。”

萬斯同不禁大吃一驚,當時駐足,驚惶四顧道:“朋友,你是誰?在哪裡?”

那聲音像十分害怕地噓了一聲,連道:“輕點,輕點……”

萬斯同這才發現自己一時竟忘記了身在何處,這麼放聲招呼,若是爲她們聽到了,豈不是糟糕!

想着連連點頭,遂又聽得那細弱的聲音在耳邊道:“小兄弟,你不必驚怕,你只由洞內看,數一數被倒剪二臂的第三人,那人就是我。”

萬斯同這才驚覺,此人是以“傳音人密”的功夫,在向自己通話,難怪聲音聽來是那麼的細弱。

他當時忙回至鐵門,由那方形洞口向內望去,依次數到第三人,這人正是那叫青蛇許小乙的化子。

他怔了怔,就見那許小乙本是垂着頭,此時慢慢地竟擡起了頭,並且對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萬斯同本與他素無往來,只是青蛇許小乙,在江湖中甚有名望,他是託鉢乞門中第二代,最負盛名的八大弟子之一,閃電手丁介也是其中之一。

他二人成名江湖,已有二十餘年,但萬斯同卻是第一次識得他二人的廬山真面目。

萬斯同正要發言,那青蛇許小乙,卻微微搖了搖頭,遂見他嘴皮略動。

斯同耳邊立刻就有細音道:“我等俱中了龍十姑詭計,誤服了她藏在飛蟹中的天藍神砂,此砂含有天地間至冰氣質,見熱即散,我等衆人五內俱爲所害,如無她特製解藥,只怕再也無法醒轉……”

說到此,像是極爲吃力地喘息了一刻,又虛弱地接道:“我因事先有了防備,先服有自制的萬應神丹,但她這天藍神砂特別厲害。我這藥也只能解開它一半,此刻雖已醒轉,卻是五內如絞,但我內力精湛,尚可慢慢運動調息。”

喘了一會兒,又接道:“只是我無力掙斷手上鍊鎖……如果等功力恢復,只怕非三日之後,這期間,難免又爲那賤人識破,更是不妙!”

萬斯同不禁大爲同情,遂亦以“傳音人密”功夫,把聲音傳出去,道:“我此刻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要我如何救你呢?”

青蛇許小乙似想不到他也擅這種深湛內功,當時不禁擡了一下頭,驚奇地望了他一眼,徐徐道:“你如真想救我,只待今夜三更時分,設法進來,爲我把腕上鐵鏈掙斷即可。”

萬斯同正要再言,忽聽得有人在上石級的聲音,當時忙把話忍住,用力地往後一縱,足不沾地,就見小帶子手中捧着一個托盤上來。

她對着萬斯同甜甜一笑道:“相公還沒有休息?我爲你送點心來了。”

萬斯同笑了一笑道:“你們的東西,我可是不敢吃。”

小帶子臉一紅笑道:“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要是想害你,何必還等到這個時候,剛纔不是更好麼?”

萬斯同知道她和小鈴子,同爲睡蓮十姑身前的寵信人物,也許能由她口中,套出一個大概虛實來,當時一面接過了托盤,一面含笑道:“你們到底要怎麼來對付我?我可真受不了啦!”

小帶子望着他笑了笑,說:“你先吃吧,有話咱們慢慢地說。”

斯同確實肚子很餓了,盤上香噴噴的味道引誘着他,他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來,慢慢吃着盤中的食物。

小帶子笑眯眯地在一邊看着他吃,過了一會兒就道:“相公呀,你可真是害人不淺!”

斯同問道:“我怎麼害人不淺?”

小帶子聳了一下肩膀,道:“你可知道那柺子婆婆怎麼樣啦?”

斯同冷冷一笑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可真狠心!”小帶子捂着嘴笑了一笑說。

她眨着眼皮,又說:“爲了你.郡主砍下了她一隻腳,現在,可真成了柺子婆婆了!”

斯同聽到此,不能再裝鎮定了,他放下了筷子道:“怎麼會?這太殘忍了!”

小帶子回頭瞧了一眼,悄悄地說:“怎麼不會?剛纔因爲她對相公無禮,所以纔會如此,這是她自己找的。”

斯同訥訥道:“就爲這麼一點小事,就砍下她一隻腳?”

他真是不敢想,天下會有這麼狠毒任意的刑罰,一時不禁驚嚇得面色蒼白,連東西也吃不下去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裝着很不在意地問:“那婆婆不是龍郡主的奶媽麼?爲何如此待她?”

小帶子撒了一下嘴說:“哼!就因爲這一點,這老傢伙素日纔敢那麼橫行,這‘郡海山房’裡,平常誰管得了她?郡主一向讓着她,她還真以爲是怕她呢!”

萬斯同內心浮上了一層愧疚,不禁低下了頭,他真不敢想,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婆婆,在失去一隻腳之後的悲慘命運。

雖然這並不是自己直接下手,可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爲我而死,自己又怎能問心自安?

當時,心中好不難受,劍眉微蹙道:“你們郡主的心太狠了,唉!可憐的老婆婆!”

小帶子翻了一下眼珠道:“喲!你倒可憐起她來了,你還不知道,她剛纔哭着喊着,要上來殺你呢!”

斯同奇怪道:“爲什麼?又不是我砍掉她的腳呀!”

“是呀!”小帶子說:“這傢伙可恨就可恨在這一點嘛!”

萬斯同停了一會兒又問道:“這地方,除了這個老婆婆以外,另外還有人麼?”

小帶子搖了搖頭,忽然又笑道:“西院裡還住着一個老尼姑,帶着她一個傻子徒弟,不過她們十幾年,沒有出過院子一次。”

萬斯同一驚道:“哦!她們是誰?”

小帶子奇怪地看着他道:“咦?你問這些幹什麼?”

斯同笑了笑,說道:“只不過是奇怪罷了。”

小帶子才笑道:“我本來也很奇怪,還去偷看了兩次,可是後來郡主不知怎麼就知道了,把我臭罵一頓,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去了。”

這些話,越來越把斯同帶人了極深的興趣之中。

他爲了怕小帶子起疑,就輕輕呷了一口茶,小帶子就笑道:“我看,我們郡主許是看上了……”

說到此,卻用手捂了一下嘴,不接下去了,一張小臉羞得通紅。

斯同也顯得不自然,他仍然想多瞭解一下那個老尼姑,於是又問道:“你們郡主和那個西院裡的老尼姑,是什麼關係呢?”

小帶子揮了一下手說:“這個就不清楚了,反正關係很深就是了。”

“你怎麼知道呢?”萬斯同問。

“我?”小帶子摸着胸脯說:“你想呀!要是關係不深,郡主能養活她們十幾年嗎?

還爲她們單獨起一個院子?”

萬斯同就不再說話,他內心卻在仔細地想這麼奇怪的一雙師徒。

小帶子見他已吃完,就把杯盤收拾起來,笑了笑苦道:“我今天的話,也確實太多了,要給郡主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捱罵了。我該走了!”她接着又問:“相公,你有什麼事沒有?”

斯同搖了搖頭,小帶子笑了笑,就託着盤子出去了,她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相公要是悶,就翻翻書,千萬別下樓亂跑,再說門都鎖着。”

說着又噗哧一笑,就下樓去了。

萬斯同隱約聽見樓下鐵柵門拉動的聲音,知道她走了,他突然跑出門,跑到了那間大廳門口,又由那個方形的洞口向內望去。

青蛇許小乙,期待的眸子,早已在等待着他了。

萬斯同問:“我們方纔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許小乙搖了搖頭,他嘴皮翕動道:“萬朋友,你得設法救我。”

萬斯同笑了笑:“一定!不過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他們大家呢?”

說着,他用手又指了其他各人一下,許小乙面上帶出了一種失望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嘆了一聲道:“沒有解藥,救出他們也是枉然!”

萬斯同頓了頓道:“我要想辦法,把解藥弄到手,我不能只救你一個人。”

青蛇許小乙,望着他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似乎已經認定是絕望了。

他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萬斯同說:“聽方纔小帶子說,這裡另外還住着一個尼姑和一個傻子徒弟,你可知道嗎?”

許小乙聞言睜開了眸子,歪着頭想了片刻,又搖了搖頭,就閉上眸子不再說話了。

萬斯同心知青蛇許小乙必定是存有私心,他渴望着自己救他一人,必是心中還在期望着那本《合沙奇書》,此刻一聽自己要救各人,自然他就失去了興頭。

由此可見,武林之中,雖標榜着道義、正義,而事實上,大多數的人,仍然是些自私自利之徒。

這麼一想,他不禁對青蛇許小乙失去了敬意,也懶得再與他多談,就一個人轉身回房而去。

他在房中來回地走着,心中考慮着一個去留的問題,其實他如果只圖自己,也未嘗就逃不出去,而現在問題是還要牽連到其他各人。

試想他怎能忍下心,撇開這一羣武林同道而不顧?雖然自己和他們素昧平生,可是又怎能見死不救?

睡蓮龍十姑固然說數日之後,全數釋放,可是這話不可全信,細細推想,根本就不可能。

萬斯同這麼想着,愈發是舉棋不定,難作去留了。

他推開窗,見窗外有極爲堅固的鋼條欄杆,人如設想由此進出,是不可能的。

從房中向院中望去,這郡海山房好大的氣派,光只是樓閣,就不下七八處之多,有翠綠的草坪,婉蜒的長廊,那些吊垂在廊檐下的琉璃燈,遠遠望去,就象是天空的一串明星。

風從窗欄外向裡面送來,這所大宅院裡靜悄悄的,連一個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他試着用雙手去拉了拉那窗上的鐵柵,覺得很是結實,它們每一根,都約有核桃那麼粗細。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新近接受秦冰的那口寒鐵軟劍,聽秦冰說,那是一口削金斷玉的古劍,放着現成的傢伙,自己何不取出一試。

當下退回身來,先把房門關好,探手腰上劍把,向外一揮,銀光閃處,已把這口罕世的寶刀抽了出來。

這間房子裡,就像打了一道閃似地亮了一條銀光,萬斯同壓低了劍鋒,試着向窗外鐵欄上一搭,只聽見“絲”一聲。

再看這口劍,已沒入鐵欄半寸許深,萬斯同一喜,差一點叫出了聲。

他忙把身子向上爬了爬,另一隻手握住鋼條,右手持劍向上斜着削去。

不一刻工夫,已把窗於鋼欄四周全數削斷了,他試着用手握着中央向內一扳,一個整個的鋼架子都給取了下來。

他心中大喜,當下把劍束好腰上,一長身,已登上了窗臺。

再揮手以劈空掌力,把室內燈光都熄滅了,跟着他身子向外一折,就極爲輕巧地翻了出去。

然後在外伸手,又重新把削下的窗架安上去,看起來,仍然是完整無縫,絕不易被人發覺。

現在他整個的人,已在窗外了。

他要暗中查探一下這郡海山房的虛實情形,若能把解藥偷盜到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輕輕把身子飄了下來的萬斯同,看來就像一隻大鳥一般的輕捷。

他站在草地上,略微辨別了一下四周的情形,覺得自己不知奔撲何處爲好。

這附近有兩處閣樓,看來都十分講究,而且都有燈光透出來,可是不知那睡蓮龍十姑,她是住在哪一座樓內?

心中正猶豫不定的當兒,忽聽得那第二座樓內,傳出一陣囂鬧之聲,似有多人說話的聲音。

萬斯同就展開了身形,一路縱躍如飛地直向那座樓房撲去。

現在他才聽清了,那樓內傳出的是一片哭叫之聲,其它雜音,都似在一邊勸導安慰之聲。

他心中就愈發感到奇怪,此時已來至樓前,見樓上人影憧憧,像有不少的人。

萬斯同把衣服緊了緊,正要縱身上樓,卻見樓前長廊飛快地跑來一人。

萬斯同一眼已經認出了那人,她是小鈴子。

只見她眉頭緊緊地皺着,像是很生氣的樣子,邊跑邊罵道:“該死的老東西,你還是死了好!”

說着就進樓而去,萬斯同這才縱身上了樓檐,那叫囂的聲音,是由樓上偏左的一間套房內傳出來的。

萬斯同找到了地方,用“珍珠倒捲簾”的身法,把目光湊在窗角,室內的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只見這房中,亂嘈嘈地擠滿了人,都是些丫環婆子,她們正在勸牀上躺着的一個人。

那個躺在牀上的人,斯同現在纔看清了,她正是那個柺子婆婆。

現在看起來,確實她是很可憐,只這麼一會兒工夫,她那張原本就很瘦削的臉,此刻看起來,更顯得瘦白可憐。

看樣子,她的一條腿像是被吊在空中,近腳處,纏着厚厚的白布。

雖然如此,白布上仍然浸着鮮紅的血漬,那隻斷腳顯然是接上了,正有兩個丫環,還在用白布條子往上面硬纏,另外八九個人卻在硬按着那柺子婆婆,看樣子是叫她不要亂動。

叫囂的原因,就是如此。

柺子婆婆似乎早已叫得沒有力了,她仍然是張大嘴啞着嗓子哭叫道:“你們這羣死東西……鬆開我呀……叫她來吧!叫她來殺了我算了……”

“我的媽呀……我還活個什麼呢?嗚嗚……”

混亂中有七嘴八舌的聲音在勸着,有的說:“婆婆,你就忍一會兒吧,包上了就好了,何必呢!你把郡主再給惹火了,你這條命可就保不住了!”

柺子婆婆聽到此,聲音倒是小了些,她張着兩隻深邃的眸子,一面抽搐一面道:

“叫她來殺了我吧!這多少年,我哪一點錯待了她……哎喲,你們倒是輕點呀!”

大概是誰弄痛了她那隻腳了,她又哭起來了,平空地大罵道:“姓萬的小雜種,你可害死我了……媽的!你是仗着你有一張漂亮的臉,把她的魂給勾住了,別人都上鎖,你他媽的沒事,睡好房子……”

“你等着好了……等我的腳好了,我如不宰了你,就……哎喲!一切可都完了啊!”

萬斯同被她這麼一頓臭罵,罵得滿臉通紅,真有些哭笑不得,正想飄身而下。

忽見小鈴子猛然開門進來,怒氣衝衝地尖聲叫道:“你們都閃開,別理她,她想死,就叫她死!”

柺子婆婆努力地擡起頭,看了看小鈴子,又哭道:“好個小鈴子,你也來氣我……

對!對!你是郡主的心腹人。你是來殺我的吧?來吧!來吧!”

忽見小鈴子自背後“唰”一聲抽出了劍,向前一擰腰,用劍尖指着柺子婆婆鼻子道:

“你再叫,再叫?”

柺子婆婆果然被嚇住了,兩隻手縮到耳朵旁邊,嚇得直打顫,訥訥道:“你真要……

殺?是她叫你來的?”

小鈴子叱道:“你別管!真是不知好歹的老母狗,給你說好的不聽,咱們就來硬的,你只要再叫,你看我敢不敢宰了你!”

柺子婆婆這麼一來,倒是真被嚇住了,只管用勁地翻着那雙眼睛,一聲也不哼了。

小鈴子向她們道:“藥給她上好了沒有?”

大家都點了點頭,小鈴子收回了劍說;“大家都出去不要理她,看她一個人還叫不叫了!”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走了,萬斯同見那柺子婆婆,只是對着天空,咬牙揮拳不已。

他此行目的,不是爲了來偵探這柺子婆婆,想不到卻爲此耽誤了些時間。

可是卻由此證實了,那睡蓮十姑果然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只看她對付她乳母的手段就知道了。

小鈴子出樓之後,一徑向後面穿行而去,萬斯同料到她是去龍十姑處,就在後面緊緊地跟着她。

不想才走了沒有幾步,忽見小鈴子倏地一個轉身,嚇得他忙把身子伏下。

小鈴子回頭看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前行,萬斯同心中暗自驚心。

因爲由此證明,這小鈴子身上分明有一身厲害的武功,那龍十姑本人,自然就更不必說了。

萬斯同隨着她一路前行,最後來到了一片竹林內,就在竹林當中,聳立着一所精緻的小樓。

這座小樓範圍並不大,頂多不過四五間房子,可是看起來卻是極爲美觀,整個的樓壁,都畫成和竹子一般的顏色。

在閣樓的風檐處,懸着一盞掛燈,燈罩子也是綠顏色的,因此相互映襯得這附近,整個都成了一色的綠,看起來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小鈴子來到了樓前,先伸手拉了一下系在竹門前的一串小鈴擋,發出叮鈴鈴的清脆聲音。

然後她就越牆而入,萬斯同也跟着騰身而進,只見小鈴子直接推門進室,向樓中行去。

萬斯同這時可就十分小心了,他知道樓內定是住着龍十姑無疑,這座小樓又並不是什麼石塊所建,全系輕質的竹片蓋成的,在微風裡,吱吱地搖晃着,如沒有極純的輕身功夫,怎敢任意登臨。

他提足了丹田之氣,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然拔身上了樓頂。

落足之後,才發現這些竹片所搭制的樓檐十分難行,滑得厲害,而最討厭的卻是這上面無法藏身。

他在上面來回走了兩圈,才發現東面有幾棵老竹子,偏對着這竹樓的窗戶。

他就直撲上了那叢竹子,身子隱好之後,才發現這地方果然很好,平望前方,可以很清楚地由窗子裡望見樓上室內的一切。

此刻他看見那睡蓮十姑,正來回地在室內走着,她身上穿着淺綠色拖地的長衣服,面上似帶着層薄怒之色,她手中尚拿着一把綠色的梳子,不時地在那披在肩上的散發上梳着。

小鈴子似在向她報告些什麼,聲音很低,萬斯同聽不大清楚。

看樣子她是在談那柺子婆婆的事,睡蓮龍十姑不時地冷笑着。

萬斯同隱約聽到一句,“西院知道不?”他的心中,就驀然動了一下。

因爲他由小帶子口中知道,西院住的是那一對老尼姑師陡,這事情,卻又爲什麼會扯到了她們身上?

他心中正自不解,忽然發現一條灰白的影子,由草坪上直向這邊疾馳而來,月夜裡,這條影子,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

萬斯同忙把身子向竹林內隱了隱,遂見這條灰白影子,晃眼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萬斯同這時纔看清了,來人是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女人,最奇的是,這女人雖留有長髮,卻是身穿着寬大的一襲尼衣,素襪芒鞋,手中還拿着一個拂塵。

她走路時的姿態極爲怪相,看起來她膝蓋像是很少彎屈似的,全身像是隻靠足踝之力,向前移動着,月夜裡看來,活像是一具殭屍。

萬斯同見她以極快的速度,瞬息之間,已行抵這座樓前。

她默默地站定了身子,伸出手來拉動了一下串鈴,樓上的龍十姑和小鈴子都似怔了一下。

小鈴子匆匆下樓來至門前,當她發現來訪的人之後,顯然帶出一副驚慌的神態,回身就跑,她口中高聲的叫道:“郡主,郡主,西院的大姑來了。”

萬斯同見那中年道姑就像木頭人似地直直地站着,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雙瞳子睜得又圓又大。

龍十姑這時也匆匆地來至門前,她口中嬌聲呼喚道:“大姑,你怎麼來啦?真難得!”

說着就很親熱地想去拉她的手,可是那個傻大姐似的人,卻很冷地把她推開了。

十姑怔了一下,道:“是你師父有事麼?”

那個灰衣女人茫然地點了點頭,龍十姑口中噢了一聲,又問道:“是叫我去麼?”

中年道姑又點了點頭,龍十姑很奇怪地問:“什麼事呢?”

那怪女人,張着一雙大眸子,又搖了搖頭,十姑就轉向小鈴子笑道:“原來是西院裡的老師父找我有事,我去一趟。”

她一面對那傻道姑道:“大姑你先等一下,我換一套衣服就去。”說着正要轉身,卻見那道姑搖了搖頭,並且用手去拉她的袖子。

龍十姑退後了一步,嘆道:“好!好!我去,你不要拉,真怪,你每次來,都這麼急,難道我就這個樣子,跟你去見她麼?”

中年尼姑又點了點頭,十始就對小鈴子嘆了一聲說:“反正有話跟她也說不清,我還是跟她去一趟吧。”

那尼姑聞言,就轉過身來,像來時一樣的,直向來路上飛快地馳去。

龍十姑緊緊地自後跟上,她二人都行得極快,一剎那已馳了出數十丈之外。

萬斯同忙施展出了全身功力,自後面緊緊地追上去,只見二人一路縱躍如飛地直向西院行去。

這時萬斯同纔算看清了,西院有一片圍牆,佔地畝許,牆身極高,完全與外界隔絕,那中年尼姑帶着龍十姑,雙雙飛身而入,萬斯同不敢馬上跟着進去。

他稍微等了片刻,才騰身上了圍牆,這纔看清,牆內只是三四間平房。

院子裡除了幾棵老樹之外,連花草都沒有一棵,整個院子裡黑沉沉的,除了一間房子裡透着微弱的一點燈光外,這裡沒有別的任何燈光。

萬斯同大膽地飄身而下,躡着足尖,直向那有燈光的房間行去。

他足下放得極爲輕細,生恐驚動了房中任何人,當他還離窗前丈許之時,鼻口已聞到了一陣陣檀香氣味,彷彿置身深山古剎中一樣。

窗內有人在說話,萬斯同聽出是龍十姑的聲音,他大膽地偎到窗下,藉着壁角,偷偷掩住身子,然後再往裡頭偷看。

房內擺着一個高大的供桌,另有一個塗金的佛像,供桌上除有四盤供食之外,另有香菸、燈盞等物,另外靠壁有一個大蒲團,蒲團上坐有一個頭發幾乎都禿光了的老婆婆。

第一眼看去,準會把她當成一個老尼姑,可是你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頭上還有幾根白色的長髮,只是卻連頭皮也蓋不住。

這老婆婆雙目全瞎,而且情形至慘,一雙眼珠子全都沒有了,只剩下兩個黑窟窿,色作黑褐,面如黃蠟,全身上下,瘦成了一副骨頭架子,她身上穿着肥大的一身灰色尼衣,胸前還掛有一串念珠,粒粒黑光鋥亮。

這時那個老婆婆,正用手捻着胸前念珠,她的脖子伸出來很長,似在用心地聽站在她身旁的龍十姑說話,面上帶着很憤怒的顏色。

在她所坐的蒲團前面,站着龍十姑和那個傻大姐,她們都似對這個瞎老婆婆至爲恭敬。

萬斯同屏氣忍息伏在窗外,聽她們說些什麼。

龍十姑雙手互捏着說:“外婆,您可不能盡聽別人的話,這柺子婆婆近來愈來愈不像話了,如果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以後我還怎麼服人呢?”

那瞎眼婆婆聞言一個勁地搖頭,似乎不願聽她的解釋,然後她偏過頭來,用極爲濃重的閩語,對着那個傻大姐說了幾句。

於是那個傻大姐就硬蹦蹦地翻譯給十姑聽,她說:“你外婆說……你不該砍掉她一隻腳。”

十姑垂下了眸子,聲音略爲低沉道:“是啊……可是現在已經晚了。”

瞎婆婆並不聽她解說,嘴裡像是炒蹦豆一樣的,又哇啦地講了幾句。

那個連自己說話還說不清的翻譯,立刻又譯過去道:“你外婆說,你不要多講,都是你不好……你外婆說柺子婆婆,是你最忠心的人,現在你砍去她一隻腳,就會恨你,以後,就不會再對你好,你就完了。”

“我完了?”十姑不解地問。

“是的!”傻大姐翻了一下眼珠子,嘖嘖地道:“你外婆說的。”

說着還不屑地把臉轉向了一邊,龍十姑冷笑了一聲道:“她對我不好就算了,莫非我還要求她什麼?”

瞎婆婆嘿嘿地冷笑了幾聲,那種聲音聽來真令人戰慄。

顯然的,龍十姑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很清楚,只是她自己濃重閩腔,錯非是隨她多年的那個傻姐兒能聽懂之外,你就是真能找一個福建的家鄉人來,人家也不見得全懂,因爲這瞎老太太連牙都沒有了,說話還跑風,自然不易聽懂了。

她老人家的這幾聲笑,可真是不大中聽,笑完了,就點了點頭,說了幾句。

傻姐兒走上了一步,把頭低下去,似乎沒有聽清楚,老太太不耐煩地又說了一遍。

於是,那傻姐兒就說道:“你外婆說,你當然要有事求她,你不要了……了不起。”

顯然的,這後面一句,是她自己加的。

龍十姑也聽出來了,她撇了一下嘴,然後笑了笑說:“啊,我要求她?”

瞎婆婆點了點頭,那個傻姐兒說:“你外婆說……”

十姑冷笑插口道:“我外婆只是點頭,沒有說話,你不要再添油加醬。”

那個傻姐兒臉上一紅,氣得把頭偏向了一邊,瞎老太太哇啦地又說了幾句。

傻姐兒立刻回頭來,說道:“你外婆說,你要對我好,我和你的母親是結拜姐妹。”

十姑冷笑道:“這個我知道。”

她眼睛裡含着淚,走過去,蹲在瞎老婆婆跟前,把頭埋在那瞎老太太的膝上,悲聲道:“外婆,你幹嘛這麼說呢?莫非我對您老人家不好了?”

她外婆睜着一對黑窟窿眼眶,搖了搖頭,十姑又問道:“那您說我對大姑不好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傻姑子立刻說:“你外婆說,樹!(是)”

萬斯同在窗外聽得都想笑,十姑一面擦着淚,一面咬了咬嘴脣,然後瞟了那傻大姑一眼,道:“你老人家光說我,您就看不見大姑對我是什麼樣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瞎婆婆一隻乾枯的手,慢慢摸在十姑的頭上,很有些慈祥的味兒,她仍然是愛這個外孫女兒的。

只見她扭過頭來,厲聲地對那傻姐兒說了幾句,這一次那傻姑子倒是不翻譯過去了。

氣氛好像是比先前輕鬆多了。

過了一會兒,_龍十姑就握住那老太太的雙手,破涕爲笑道:“外婆,你今天把我叫來,就是爲這一點事麼?”

瞎老太太搖了搖頭,十姑怔了一下道:“那麼還爲了什麼呢?”

老太太哇啦啦說了幾句,傻大姑立刻道:“你外婆問那個男子是誰?”

萬斯同不由怔了一下,再看龍十姑似乎也顯得不大起勁兒。她輕輕地道:“男子?

哪裡的男子呀?”

老太太重新泛出一片怒容,這一次傻大姑倒是理直氣壯。

她上前了一步,大聲道:“哪個男子?哼!當我沒看到嗎?就是那個啦,小白臉!”

十姑猛然站了起來,道:“這個你管不着。”

她於是轉過臉對瞎老婆婆道:“外婆,那個人並不是和那些人一路的,他不是奪那本書的。”

瞎婆婆脖子伸得很長,一聲不哼。

龍十姑就低下頭,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我只是暫時把他關幾天,等到我找到了那本書之後,再看情形把他放了。”

瞎婆婆鼻子裡一連串地哼哼着,一顆小頭搖得就像撥浪鼓一樣。

十姑驚嚇地說道:“怎麼?我說得不對?”

瞎婆婆聲音有些發抖,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套,傻姑子一面搖頭,一面結結巴巴地道:“你外婆說,你年紀小,那個男子不會是好人啦!你外婆說,你年紀小不懂樹(事)

啦!”

龍十姑呆了一呆,就微微一笑說:“外婆,你總是不放心我,其實我歲數也並不算太小,既然你老人家這麼說,等一會兒我就去把他也鎖起來。”

瞎婆子面色纔回轉過來,慢慢地點了點頭,十姑看了傻大姐一眼道:“奇怪,這些事情,外婆怎麼會知道的,是你告訴她老人家的?”

傻大姑臉一紅說:“哪……裡。”

瞎婆婆卻點了一下頭,說道:“西(是)。”

傻大姑的臉就更紅了,十姑望着她冷笑了一聲道:“我一猜就是。”

傻大姑結結巴巴地道:“那你怎麼還問?”

龍十姑氣得還想再說,可是一看瞎婆婆面色不善,她就臨時把到口的話給忍住了。

三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麼,萬斯同從壁角向室內望進去,看她們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爲了要聽她們說話,所以頭幾乎都要挨在窗子上了。

這時候那瞎婆婆嘴裡咕咕嚕嚕又說了一句,傻大姑翻譯過去道:“你外婆說,外面有人……”

萬斯同聽到此,早嚇得魂飛九霄,哪裡還再敢聽什麼,他猛然雙手一按窗緣,因爲勢已急迫,他知道想要往外跑是一定來不及了。

也是他情急智生,這窗戶上有一方凸出八尺許的橫擱,平日是用來擋風雨的。

萬斯同情急之下,就暫時借來作掩身之用,他身形一躥上去,兩手兩腳同時向外一崩,可是出手極爲輕巧,只向那窗櫺上一站,頓時就把整個的身子貼了上去。

可真是險到了家,他這裡方把身子貼上,就見由窗內,一前一後箭也似地射出了兩條人影。

萬斯同在上面,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

他看得很清楚,那前行之人,正是睡蓮龍十姑,後行之人,卻是那個傻大姑。

她二人身形那份快、那份巧、那份輕,真可說是令人歎爲觀止。

看起來,兩個影子,就像滾彈而出的一雙彈丸一般,她們在這附近倏起倏落,可是絕不向遠處奔馳,二人是一左一右地奔馳。

待在這小院裡轉了一週,倏地“唰!唰!”上了圍牆,略向牆外張望一下,旋即又雙雙飄落牆內。

然後她們就並肩直向房內走來,龍十姑笑着說:“外婆真是上了年紀了,疑神疑鬼,這裡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外人的。”

說着她兩人又雙雙越窗而入,萬斯同現在可弄成了上下不得的騎虎勢子了。

他從上面往室內看去,更是一目瞭然,只見那瞎目老太婆張着嘴在問什麼。

十姑笑道:“外婆,你這一次可聽錯了。”

她說着用手向窗外一指道:“窗戶是關着的,誰這麼大膽子敢偷看?”

傻大姑也接着用閩南語對瞎婆婆說她聽錯了,老太太先前還直搖頭,到後來可就不哼了。

萬斯同經此一來,更斷定這瞎老太太,定是一個超世的奇人,只是不幸雙目瞎了,否則今夜自己是絕對逃不開她的手去的。

想着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只希望能找一個機會,自己脫身而去。

可是室內的對話一開始,又不禁深深地吸引住他了。

龍十姑這時坐在她外婆的身邊,悄聲道:“外婆,如果沒有事,我想走了。”

瞎老婆婆臉帶不悅,十姑於是笑哄道:“彆氣,我說錯了話了,我陪你談一會兒就是了。”

老太太這時候,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顯得很是親熱地握住。

龍十姑也現出無限溫柔嬌媚,她附在她身邊道:“外婆,關於那本《合沙奇書》的事……”

瞎婆婆微笑地點着頭,她回過頭來對那傻大姑說了幾句。

傻大姑於是道:“你外婆說,柺子婆婆知道那個地方,只有她可以帶你去。”

萬斯同不禁吃了一驚,再看龍十姑面色一陣發白,她訥訥道:“什麼?要拐子婆婆帶我去?”

瞎老太太點了點頭,又說了一聲:“西(是)。”

龍十姑不禁站起了身子,茫然地說道:“我怎好去找她呢?她現在已經恨死我了。”

瞎老太太又點了一下頭,作了一個肯定的姿勢,那意思像是在說:“你必須要她帶你去。”

龍十姑望着窗外發了一會兒怔,遂笑道:“好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又問她外婆道:“那我什麼時候去好呢?今天?”

老太太搖了搖頭。

“明天?”

老太太又搖了搖頭,十姑頓了一下道:“你老人家是說要後天去?”

瞎老太太又扭頭對着傻大姑說了幾句,傻大姑立刻道:“你外婆叫你先不要急,她要給你起一卦。”

龍十姑立刻現出很高興的樣子,就見傻大姑由供桌下取出了一面銅鑼,鑼內有一個黑布的小口袋。

她把那面小鑼交到了瞎老婆手上,龍十姑笑道:“外婆卜的銅鑼卦最靈了。”

老太太用那雙抖顫的手,把黑布小口袋打開,“嘩啦”的一聲,倒了出來。

萬斯同看出是一些枯乾了的手指骨節,約有十一二塊。

老太太把它們放在銅鑼內嘩啦啦地搖着,她雙目雖是看不見,可是這些動作,卻是做來如此的熟練。

室內沒有一點聲音,連帶窗外的萬斯同在內,一共是六隻眼睛,全部盯視在她那轉動着的銅鑼之間。

瞎婆婆口中很快地地念着咒,聲音很低,低得連她自己恐怕都聽不清楚。

小銅鑼發出沙沙的聲音,萬斯同心中正自奇怪,這卦是如何個起法?

忽見瞎婆婆手上銅鑼向上一翻,就像烙餅的動作一樣,銅鑼內的十二節指骨全數飛了起來,待落下的時候,它們又全都落在銅鑼之內。

龍十姑和那位傻姑姑全都偎了上去,瞎老婆婆這時口中的咒也不念了。

她一雙手,抖顫地向鑼內摸去,每摸着一節骨頭,她又把它送回原處,最後全數摸遍,又大致地用手在上面按了一會兒,才用手把卦弄亂了。

然後,她把小銅鑼交給了她徒弟,卻是一聲也不哼,只是慢慢地卷着袖了。

龍十姑笑眯眯地道:“怎麼樣?哪一天去最好呢?”

瞎婆婆還是沒有吭氣,她的臉色看來不大好。

過了一會兒,她哼了一聲,口中說了幾句,十姑忙問傻大姑道:“大姑,她說什麼?”

傻大姑說道:“你外婆說,卦上顯示不祥。”

這幾個字,把龍十姑聽得怔了一下,她不自禁地笑了笑,說:“不祥……怎麼會呢?”

瞎婆婆這時卻哇哩哇啦地說了半天,傻大姑等她說完了之後,又費了一會兒工夫排列組合,才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外婆說……”

她的每一句話之前,必定會說“你外婆說”四個字來做起頭,好似非她外婆的話,不足爲憑似的。

這時她結巴地道:“用本書,命裡不該爲你有……你外婆還說,叫你不要去。”

十站立刻面色蒼白,她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我一定要得到它!”

瞎婆婆冷笑了一聲,露出了黑如濃墨的牙牀,笑的聲音很大。

十姑似乎極爲傷心,就伏在她身上哭了,瞎婆婆冷冷地笑着,雙手摸着她烏雲似的秀髮,這真是一個極強烈的對比。

你會很奇怪,如非是像萬斯同這種親目所見,親耳所聞,否則你是絕不會相信,這麼美醜判若雲泥的兩個人,竟會是有着親近的血統關係。

瞎婆婆口中在低低地說着,傻姑姑彎腰跟着說道:“你外婆說,不要去!不要去!”

瞎婆婆一把拉住了傻姑姑,對着她又說了一陣子,傻姑姑一聽完之後,就對龍十姑道:“你外婆說.你一定要聽她的話,要不然你會有七年……”

瞎婆婆插口說了一句,傻姑姑立刻說道:“七年之災,七年被人家關起來。”

龍十姑蛾眉一挑,冷笑道:“你不要胡說,我明白了。”

她看了外婆一眼,道:“這是外婆怕我危險,故意用這些來嚇我。”

瞎婆婆聽到此,連連搖頭,大聲地叫,似乎很生氣,又罵了一句,而且一隻手向外揮着,意思大概是在下逐客令,叫她出去。

傻大姑忙譯道:“你外婆說,你不聽她的話,只有自己倒黴,你外婆還說,你倒黴她也沒辦法救你,她叫你出去。”

睡蓮龍十姑聞言,眼淚就像兩串小珠子似地流了出來,她癡癡地喚道:“外……

婆。”

瞎婆婆又伸了伸手,向外揮了揮,傻姑姑說:“她叫你出去。”

十姑擦了擦眼淚,又咬了一下牙,就憤聲道:“好吧!你老人家既然厭我,我出去就是了。”

她停了一下,又說道:“可是,那本《合沙奇書》,我一定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去。”

才說到此,那瞎婆婆怒吼了一聲,只見她那一雙沒有眼珠子的怪眼,連連動着。

傻姑姑大叫道:“你外婆生氣了,你還不快去,要她打人嗎?”

龍十姑氣得跺了一下腳,就縱身由窗子掠了出去,萬斯同一見她身子,只在這院內地上沾了一下,就像燕子一般地再次掠了起來,只一閃,即無蹤跡。

那房內的瞎婆婆像是無限惋惜的,長聲嗟嘆着,並對傻姑姑說了幾句。

傻姑姑就走過去,把室內點着的一盞燈吹滅了。

萬斯同看到這裡,也該全部結束了,他仔細地聽了聽,房內沒有了聲音,然後纔敢輕輕飄下了身子,然後就像一陣風似地,直向牆外翻縱而去。

他不敢再進一步窺視了,就循着來路,又翻到了那座大石樓。

輕輕地把窗子的鋼架子拉開,然後把身子縮進去,又把窗架子裝好。

今夜無意之間,探聽到了不少消息,這倒是事先沒有想到的。

他本來對那本《合沙奇書》,根本就沒存什麼妄想,可是任何一個人,都有一種潛在意識裡的所謂“貪”念。

這種念頭不動則已,一動就不太好收拾。

尤其是今夜,當他再次地又聽到,有人在談論到這本書的時候,他的心就動得更厲害了。

他和衣仰臥牀上,心中暗暗地想着:“爲什麼這麼多的人,都在想着這一本書呢?”

“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愈想心中愈是衝動不已,現在本來可以自行來去了,卻想不到有兩件事,把他緊緊地拖住了。

一件是那羣武林的先進,自己要設法救他們脫險,另一件卻是爲了那一本《合沙奇書》。

他爲了這兩件事,不得不耐下心來,要在這裡等待機會的來臨。

04 古寺興波 江心遺恨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3 荒山驚變 同室操戈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1 白雪白驢 怪人怪行01 巧施毒計 狠下辣手02 拼命拼搏 失手失寶01 游龍雌伏 北鳥雄飛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1 游龍雌伏 北鳥雄飛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4 人迷圖失 窮追力躡02 強闖夾道險 勇挽千鈞危04 情仇化解 骨肉團聚01 白雪白驢 怪人怪行01 巧施毒計 狠下辣手03 喜獲曠古錄 驚失心上人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4 苦鬥同歸盡 坦言結冤仇02 連番激鬥 血濺天台02 連番激鬥 血濺天台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2 連番激鬥 血濺天台04 苦鬥同歸盡 坦言結冤仇01 巧施毒計 狠下辣手03 喜獲曠古錄 驚失心上人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4 情仇化解 骨肉團聚04 情仇化解 骨肉團聚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4 古寺興波 江心遺恨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3 喜獲曠古錄 驚失心上人03 美人垂青 老姬賜秘01 游龍雌伏 北鳥雄飛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2 強闖夾道險 勇挽千鈞危01 洞庭千里碧 君山一株葩02 遽遭毒手 終生抱憾04 人迷圖失 窮追力躡02 連番激鬥 血濺天台04 人迷圖失 窮追力躡04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1 洞庭千里碧 君山一株葩01 游龍雌伏 北鳥雄飛01 白雪白驢 怪人怪行03 美人垂青 老姬賜秘02 連番激鬥 血濺天台04 情仇化解 骨肉團聚01 巧施毒計 狠下辣手03 美人垂青 老姬賜秘04 苦鬥同歸盡 坦言結冤仇03 官差官威 枉法枉民02 強闖夾道險 勇挽千鈞危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1 洞庭千里碧 君山一株葩02 拼命拼搏 失手失寶04 情仇化解 骨肉團聚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3 劍戮伏虎 掌毀降龍04 古寺興波 江心遺恨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2 拼命拼搏 失手失寶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1 洞庭千里碧 君山一株葩03 美人垂青 老姬賜秘04 古寺興波 江心遺恨04 苦鬥同歸盡 坦言結冤仇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4 人迷圖失 窮追力躡01 仗劍救靈禽 夤緣逢異士01 毀誓下山 獨闖魔宮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03 義援蟆母難 險遭雙醜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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