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覈進行時刻,鬼宿身前坐了一堆捧着石碑,或是抱着石碑,甚至還有臉貼石碑的人,對於最後這位,鬼宿也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除了給別人一種腦子不太好使的印象,對於感悟石碑並不會起到半點的作用。
趙遷與趙嘉坐在一側,身爲王長孫與前王長孫,鬼宿當然不可能讓這兩位就這樣乾站着,而且他對於趙嘉此時有些懼怕,這兩兄弟,一個是明面上的身份地位,一個掌握着邯鄲黑暗之中的無數劍影刀光。
這兩位小大爺必須要伺候好了,還要伺候的開心,不然不開心的就會是他自己。
鬼宿絕沒有怠慢的意思,他甚至額頭上都蹦出了絲絲縷縷的青筋。
趙遷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程知遠所在的位置,同時眼角的餘光也若有若無的撇向那個高長恭,對方年紀不大,但生的一副好面孔,趙遷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莫名其妙就對他生出一股子敵意。
自古以來仇視帥哥都是人之常情,八九百年前的鄒忌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據說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有一日,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
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也就是說這位也是天下鼎鼎有名的美男子,而鄒忌不相信,就去問小妾,小妾也和他老婆一樣吹他,然後後面第二天有客人來,他又問這個問題,客人也同樣給予他答覆,當然這個事情,鄒忌雖然明白了老婆是愛他,妾是畏他,客人是有求於他的道理,但事實上,從古到今的美男子,鄒忌還真的排的上號。
以至於嫉妒他的人一直都不少。
畢竟古來高富帥,這位就算是其中當之無愧的一位。
趙遷倒不是對高長恭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單純覺得自己這麼帥,結果天下居然還有比他更帥的人,連趙嘉在表面上看去也比自己弱了一點點,當然這必須要歸功於自己老孃的基因.....
畢竟趙遷老孃要是不漂亮,也不會把趙偃迷的神魂顛倒,乃至於廢了趙嘉的長孫位而改立趙遷爲長,甚至還爲這個事情找了各種合理的理由,其中操作之強悍,連趙王都有些目瞪口呆,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哼,男兒長得這般陰柔,沒有半點血氣,豈能得先生看重?”
趙遷很不高興,越看高長恭越不順眼,只不過他看到不遠處的另外一個人,即孟破的時候,更是感覺彆扭與膩歪。
這個傢伙之前出場的時候,感覺眉宇之間就有一絲傲氣,連他這個王長孫似乎都隱隱有些不太尊敬,當然他表面功夫做的還不錯,起碼外人說不出什麼問題來。
這個情況,是在趙遷看孟破與李回對話時,隱隱發現的。
“不錯,看來你倒是看出來了那紅塵客的桀驁,有些長進,不再是沒有腦子的樣子了。”
趙嘉突然插嘴,微笑着說了一句,而趙遷聽到他老哥的聲音,頓時臉色就黑的和炭一樣,冷笑反駁道:“我早已看的通透,還不需要你來提醒我。”
面對趙遷的冷言冷麪,趙嘉不以爲意,而是岔開話題:“你不喜歡高長恭,也不喜歡孟破,那麼你覺得這兩個人,和程先生比起來,又如何呢?”
趙遷皺眉:“哪個方面?”
趙嘉:“當然最先說的,自然是關於這次觀悟石碑了。”
趙遷思索了一下,迴應道:“孟破此人,勇而剛愎,雖然表面上謙虛恭敬,但事實上卻有一股子瞧不起人的意思,這種人,自卑時越自卑,自傲時越自傲,雖然本事頗大,但我覺得,此此他若觀悟石碑,最多至雷鳴而止。”
“至於高長恭....”
趙遷露出鄙視:“不認識,不熟悉,不懂,你來講吧。”
趙嘉點點頭:“好啊,那麼先談孟破,你說他是雷鳴,其實我的看法也不差,而且雷鳴不弱了,估計這些人裡也只有他能觀出雷鳴。”
趙遷頓時一驚,脫口道:“怎麼可能,這裡境界比他高的人不少,怎麼會只有他有雷鳴?”
話語落下,他才反應過來,居然向趙嘉問了問題,這一下不就顯得自己見識淺薄了?於是趙遷的臉瞬間又黑了三分,就像是被天狗啃光了的太陽。
“三千紅塵客的身份確實爲他加分不少,但是這並不是關鍵,你看他選擇的碑文,那上面寫的,是楚狂。”
“孟破祖籍是楚國人,他父親是楚人,母親是趙人,辰陵可是就在趙國邊境啊,而且他的廬山客名是楚山客。”
“楚狂者,楚國之神怪,陸氏之始祖,名通,曾經爲常人,後化爲‘非常’,你知道血脈的牽引有多麼強大嗎,或許你可以在這時候清楚的看一看。”
“楚狂人,可是曾經戲耍過大成至聖的,他終究是楚人,摹刻的影子也必然重視血統,所以孟破的實力是他的強項,而他選擇了對的碑文,更是他的一步制勝之棋。”
“反觀其他人,我沒有看出血脈的聯繫,這次考覈星宿府,所有人的花名冊,籍貫哪裡,從何處而來,姓甚名誰,家中長輩有幾.....”
趙嘉忽然靠向趙遷,輕聲道:“我都知道。”
趙遷的瞳孔頓時一縮,他第一反應是趙嘉插手了星宿府,而第二反應就回過神來,纔想起來,這次考試是全國各地的斬妖人趕來的統考,而各地報備的人員名單,應該都在大司寇的手上纔對!
包括那些散人,自行趕來考試的斬妖人,未曾報備的自帶名戶,前來登記,而這些資料,趙嘉也有?!
趙遷到了這個時候才徹底明白過來了。
他之前以爲自己的哥哥雖然有神秘手段,能夠足不出戶控制部分的朝堂局面,但終究有着很多限制,但這時候,他徹底瞭然,連趙國全國各地的星宿府名冊都能隨意調閱,這種能量....
趙遷彷彿是第一天重新認識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
同時,他的一隻手猛然捏緊,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和這個兄長的巨大差距。
如果沒有王長孫的地位,他和趙嘉比起來,果然什麼都不算。
“感覺無力?”
趙嘉微笑着,隨後發出了一聲輕嘆。
“你又有什麼無力的呢,如果你真的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夠肩負起這個趙國,那麼我成爲下一個平原君,平陽君,又有什麼不妥呢?”
趙遷的呼吸爲之一滯,而趙嘉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輕語後,便再也不開口了。
鬼宿不敢聽兩個人的談話,但是從二人的肢體動作中還是能夠感覺到其中的“兇險”,王室的勾心鬥角是極可怕的,即使是在這個足夠重視禮儀的時代,也仍是如此。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那石碑之中,終於有一處出現了一道轟鳴聲!
趙遷與趙嘉同時皆向那一處望去!
某座石碑輕輕顫動起來,碑的主人緊閉着眼眸,陷入一種有點痛苦的狀態。
雖然極其細小,但確鑿無誤,是風的聲音!
“轟鳴爲起始,說明已經初步達到人與神怪的心靈合一,而風聲爲下,此時這人已出風聲,顯然,雖然現在的契合度還不高,但他確實是得到了神怪的認可。”
鬼宿和相師詢問:“這個考生,名簡給他勾上,先寫下,後面變動,再繼續增加,以最後的爲準數。”
也是同時,風聲響起的時候,那個人的資質開始顯露出來。
相師點點頭,隨後在竹簡上用細細的長毫筆書寫起來:
“隆堯縣,安氏,名橦,二境二階,五重樓,資質,下三等,七等緋玉水龍吟。所攜竹牌,三等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