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該死,我要殺了你!”那士卒伸手一抹,噁心而又粘稠的痰便沾滿了他整個臉頰,讓人看之慾嘔。這士卒也徹底憤怒,不管不顧,卯足了力量,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衝來。
“麗華,風緊,扯呼!”高個劫匪一臉驚恐地喊了一聲,掉轉馬頭就向樹林中奔去。而那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的矮個劫匪速度更快,早就駕馭着駑馬奔進了樹林消失不見。
慢說功能健全的五百士卒,就算是斷了男根的兩個太監,也被高興那挑釁和鄙夷的話語,以及那極其噁心下作的動作徹底激怒。所有的士卒都發瘋地吶喊着,向那哇哇亂叫的劫匪衝去,倘若不是手中沒有兵器,中年太監郭公公估計就要親自上陣了。
“別跑,有種你就站住!”追進林中,衆士卒一邊發力狂奔,一邊大聲呵斥道。
“呸,你們這幫沒有卵蛋的閹貨,簡直愧對祖宗,還出來幹甚!”高個劫匪一邊瘋狂地抽打着胯下馬臀,一邊衝着身後唾沫飛濺地怒罵着,極盡侮辱蔑視之能事。
“啊,你這狗孃養的,找死,衝啊殺了他!”衆士卒氣得暴跳如雷,衝刺的速度愈發迅捷。
奈何那劫匪胯下馬匹看起來虛弱不堪,但因爲身形瘦小,在這林中並未受到多大的阻礙。而那劫匪也不知道是否故意,總是在衆士卒面前三無米處晃盪着,口中不是蹦出不堪入目的言語,直讓人想要抓狂。
沒有人注意到,那矮個劫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而衆士卒卻是深入了樹林,在高個劫匪牽着鼻子奔跑下,早已累得氣喘吁吁,疲憊不堪。
“嘿,沒種的傢伙們,爺爺不奉陪了,你們繼續吧,哈哈!”約莫過了一刻鐘,那高個劫匪突然轉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聲說了一句。
在衆士卒驚詫的目光下,他竟然跳下了馬背,向衆人眨了眨眼睛,然後張狂地一笑便向樹林深處奔去,只是幾個閃爍便再也看不見影子。這如風的速度看得一干士卒目瞪口呆,心中皆是想到:這還是那個瘦弱的劫匪嗎?
不知爲什麼,當所有的士卒追着那兩個劫匪離去,原地只剩下催季舒,乾兒子郭亮與自己三人後,郭三突然有些心神不寧起來。但他向四周看看,燦爛的陽光下,視野十分開闊,地面上纖毫畢現,並無什麼污穢之物,這也讓他心安不少。
然而,剛過了半盞茶功夫,林邊突然一陣響動,接着,郭三便見那矮個的劫匪竟然去而復返。看着那劫匪笑意吟吟的眼神,郭三終於明白自己爲何而心神不寧。
“你是什麼人,難道不知灑家乃是皇帝欽點的傳旨太監嗎?你敢傷害我,可是要被誅滅九族的!”郭三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心中不安,臉色卻沒有變化,目光凌厲地看着矮個劫匪,沉聲厲喝道。
“咯咯,你這太監,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嘴硬。高緯要是有本事就儘管去誅我九族好了,只怕他沒有膽量呢!”矮個劫匪下得馬來,口中發出如銀鈴般的笑聲,眼神戲謔地看着郭三。這時衆人才知道,這劫匪居然是個女子。
“大膽,聖上名號也是你這賤民隨意呼喚的?”小太監郭亮指着矮個劫匪,厲聲呵斥道。
“果然是狗奴才,即便是死到臨頭也不忘爲主子盡忠,實在是勇氣可嘉!”矮個劫匪嘆息着搖搖頭,一臉同情地看着郭亮。
“呵,真是胡吹大氣。且看本公公如何拿下你這大逆不道的賤民!”郭亮臉上閃過一片怒色,冷冷地說了一句,一擼袖子便向着矮個劫匪衝去。
矮個劫匪似乎傻了,雙手低垂在腿側,一動不動,沒有做出絲毫防禦的動作。
郭亮見此,臉上不由露出殘忍的笑容。他已經決定,一定要將這出言不遜,敢得罪自己乾爹的混賬生擒,將她百般折磨,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速度太慢了!”
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就在郭亮的雙手即將掐住那矮個劫匪的脖子時,郭亮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好聽的女聲。郭亮一愣,下一刻,他只覺肩膀上一痛,身子便騰雲駕霧一般向後拋飛出去。
“砰!”
郭亮跌出一米多遠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劇烈的撞擊讓他渾身痠痛,呼吸不暢,半天爬不起身來。
“力量也太弱了!”矮個劫匪混不在意地輕輕拍拍手,看也不看郭亮,笑着對郭三說道。
“嘶——”催季舒和郭三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看着矮個劫匪的眼神完全變了,變得凝重而警惕,誰能想到,這看似弱不禁風身體中竟蘊含着這般大的力量。二人面面相覷之餘,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位壯士,不,小姐,你若確實困難,我這裡還有些銀錢,你拿去用吧!”
說着,崔季舒自袖中腰間拿出錢囊,從中取出兩貫銅錢,看了看,又拿出一貫錢來。這三貫錢拿出,錢囊瞬間癟了下去,顯然,這差不多便是催季舒身上的全部家當。
崔季舒將三貫銅錢拋給矮個劫匪,口中善意地規勸道:“打家劫舍終究是違法的勾當,不敢持久,小姐還是找些正經營生纔是正理。”
崔季舒的態度比較溫和,完全沒有郭三父子那頤指氣使的模樣。對於當今北齊百姓的生活水平,催季舒還是很明白的,所以對於過不下去鋌而走險的窮苦人,他既是同情卻也無奈。加之他本身精擅醫學,並不像郭三一般瞧不起平賤草民。
“想不到你還是個好官,怪不得興哥哥不想讓你爲難!”矮個劫匪一把接住崔季舒拋來的銀錢,有些骯髒的臉上露出一口細碎潔白的牙齒,口中讚歎道。
“興哥哥是誰?”崔季舒聞言疑惑地問道。
矮個劫匪正要說話,身後樹林中嘩啦作響,很快便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那高個的劫匪。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匹膘肥體健的高頭大馬,比起先前的兩匹駑馬,強得不可以道里計。
“興哥哥!”矮個劫匪驚喜地呼喚道。
“麗華,你沒什麼事情吧!”高個劫匪輕笑着說道,語氣中的關切卻不難聽出。
“沒有!”矮個劫匪腳步輕快地來到高個劫匪身邊站定。
“閣下究竟何人,因何攔住催某的去路?”崔季舒此時在看不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那他也白做了那麼久的官。
“讓崔大人受驚了,此事容後再說,先等我將礙眼的傢伙打發了再說!”高個劫匪拱了拱手,語氣溫和地說道。雖然他依舊一身襤褸,但崔季舒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子高貴而脫俗的氣質。
“麗華,你去那邊等我吧!”高個劫匪笑着衝矮個劫匪說道,接着從他帶來的一匹馬身上取下一個陶罐。
矮個劫匪一怔,很快便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卻還是未說什麼,乖巧地點了點頭,牽過兩匹駿馬向着遠處走去。
“崔大人,您也一同過去吧!”高個劫匪雖然說得很客氣,但語氣中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崔季舒雖然滿心疑惑,但卻未多說什麼,點點頭向着矮個劫匪的方向走去。
催季舒離開數十米遠後,高個劫匪將目光移向郭三。
看着高個劫匪眼中的冷漠與死寂,郭三心中一顫,一種恐懼的情緒慢慢在胸腔中醞釀,並逐漸增大着。他慌亂地向後退了幾步,色厲內荏地喝道:“你想幹什麼?灑家可是司禮監的太監,身受陛下的寵愛,你若是敢對灑家不利,可得當心項上人頭不保!”
“高緯的親信?那最好不過了。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今生與我爲敵吧!”高個劫匪口中一邊低聲說道,一邊慢慢走向郭三,臉上露出悲憫的笑容。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來人啊,快來人啊!”看着這渾身充滿邪氣的劫匪,郭三驚恐地失聲尖叫着,那尖細的聲音傳出老遠。
“安息吧!”高個劫匪的速度很快,郭三的話音甫一落下,他的右手便貼上了郭三的咽喉,沒有任何猶豫地用力一手,輕微的“咔嚓”聲後,郭三那還充滿恐懼的瞳孔便開始漸漸渙散。
“你還想往哪裡跑呢?”高個劫匪突然淡淡的說了一句,正悄悄爬起身準備逃跑的郭亮渾身一陣,心中極度恐懼,腳下一個趔趄再次跌倒在地。
“不要殺我,不要!”郭亮四肢並用,一邊向後退,口中一邊哀嚎着祈求。那本來白淨的面容早已變得毫無血色,額頭上更是冷汗如雨。
“唉,對不起,我做不到。”高個劫匪嘆息一聲,臉上的悲憫愈發濃重。下一刻,郭亮發出“呃”的一聲後,鮮活的生命便隨風而逝,眼中還殘留着對這世界的留戀。
接下來,崔季舒遠遠看見,高個劫匪將矮個劫匪騎乘的那匹駑馬斬殺,並將之與郭亮父子的屍體一起堆積在郭亮的馬車上,然後將手中的陶罐打開,將其中的液體倒在屍體以及馬車上。
看到這裡,崔季舒已然明白高個劫匪的目的是爲了縱火。果然,時間不長,轟的一聲響,郭亮父子以及駑馬的屍體便劇烈地燃燒起來,空氣中飄散出一股烤肉的香味。
“大人,麻煩您脫下身上的衣服!”高個劫匪來到崔季舒面前,拱了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