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剛恢復平靜的青州城再次熱鬧起來。
一大早,高興便一身戎裝出現在西城門前的廣場上宣讀討逆檄文,對象自然就是數日前發動暴亂的陳潛。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對陳潛等人來說,高興自然就是壓迫他們的周扒皮,他的做法也自然能得到其他富人的大力支持,但對於城中的廣大貧苦百姓來說,高興纔是他們最親的人,在他們最困難時,高興給與了他們土地,減免了賦稅,讓他們有了生活下去的資本,生活下去的希望。
資本的積累自然充斥着血與火,尤其是向陳潛這樣家大業大的地主老財,犯下的罪責自然不少,而北齊後期朝政的混亂更是讓陳潛等人有了大肆發揮的舞臺。
高興先是將陳潛一家所犯下的罪行宣讀一番,什麼殺人放火,偷雞摸狗,強買強賣之類的事情都統統羅列出來,洋洋灑灑竟有近千字。
接着,高興話鋒一轉,厲聲斥責陳潛殘暴不仁,引濟州軍來攻,至全青州城的百姓於不顧,高興更是揭露了濟州軍三日不封刀的豪言,濟州軍與匪類無異的做法頓時激怒了青州城的百姓,一時間聲討陳潛,推翻朝廷暴政的呼聲達到了高潮。
高興自然而然地下達命令,發動對陳府的攻擊,將一切破壞青州城安定,危害百姓安居樂業的危險因素消滅乾淨。
接下來,高興一身戎裝端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在秦瓊,凌蕭雲兩人的簇擁下,攜着一百架投石車,兩千民夫,一個連的士卒自西城門出,一路浩浩蕩蕩地向着陳府行去。
魯智深早已接到了高興的命令,當高興攜帶者投石車來到陳府一里外時,魯智深已經率領兩個旅的士卒嚴陣以待。
經過六天前的戰鬥,青州軍已經脫胎換骨,且看小夥子們一個個站得筆直如鬆,一臉肅殺,目不斜視,林立的刀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隊伍明顯少了一分稚嫩,多了一分堅毅和剽悍。
陳府門高牆厚,壁壘森嚴,如同一個小型的戰爭城堡一般,但內裡畢竟兵力有限,而且士氣低迷,比起正規軍還是有所差距,若是換了一般人來,想要攻破這陳府,確實要費些功夫,怕是要折損不少人手。
不過高興今日卻是有備而來,區區陳府在他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大人,何時開始發動攻擊,”
魯智深大步來到高興面前,鎧甲兵刃碰撞發出清脆的,充滿了肅殺氣息的聲響,魯智深一臉興奮地看着高興,摩拳擦掌。
魯智深之所以如此激動,除了血液中好戰的因素,還有胸中的一口惡氣,青州城向來是由他負責安全問題,但七月十日那天居然出了大亂子,若非張順之及時趕到,高興力挽狂瀾,也許青州城都換了名姓,魯智深自責之餘,自然對陳潛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飲其血,如今機會就在眼前,魯智深如何能不興奮激動。
“不着急,吩咐下去,給我喊話,打擊他們的士氣,”高興一臉平靜地看着正積極備戰的陳府,聽着身旁投石車絞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淡淡地說道。
魯智深將高興的命令傳達下去後,這幫和魯智深一樣,早就想開打,別了一口惡氣的士卒們頓時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開始向着陳府喝罵起來。
“陳潛你個龜孫子,是男人的就滾出來與我們決一死戰,躲在烏龜殼裡算怎麼回事,”
“姓陳的,你這狗日的東西,敢做不敢當,孬種,”
“陳府的人聽着,青州刺史再次,爾等還不趕緊自縛投降,若是爲陳潛白白枉送了性命,家人怕是都要不保,”
“狗蛋,你怎麼那麼糊塗,大叔可就你一個兒子,你若是死了,誰爲他們養老送終啊,”
……
一時間,各種聲音響徹在天地間,亂七八糟,就算高興都聽得心煩,更不必說心中緊張的陳府衆人,尤其是那些家人不在陳府的人,聽了青州軍的勸解,本就低迷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戰心全無,還有些人頓時哭喊着想要出門投降。
陳潛見此,又氣又怒,爲了士氣他只能揮刀斬殺了兩名逃兵,暫時讓那些民壯情緒少定。
“高鑫,出來大話,”陳府突然傳出一聲厲喝,聲音洪亮清越,竟壓過了青州軍的呼聲,卻是一個身懷武藝之人所出。
高興一揮手,所有青州軍頓時收聲,高興策馬向前幾步,遠遠地看着陳潛,朗聲道:“陳潛,你有何話說,”
“高鑫,你好歹也是一州刺史,爲何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若有膽,就儘管放馬來攻,看看你能將我陳府如何,”陳潛手扶牆壁,怒聲喝道。
“如你所願,攻擊,”前一句高興的聲音還甚是溫和,後一句的聲調卻陡然拔高,如同一個炸雷一般響徹天際,駭得陳府不少人變了臉色。
“嗚,,”
“咚,咚,咚,”
悠長的號角聲與沉悶的戰鼓響起,所有青州軍頓時齊發一聲喊,緩緩地邁着步子,雄赳赳,氣昂昂,沙塵漫天,氣勢沖天。
“放箭,”
看着逐漸接近的青州軍,陳潛面目頓時變得猙獰起來,當青州軍快要進入弓箭,投石車射程時,陳潛再也忍不住,猛然揮手大喝。
“咻咻咻,”兩千多支箭矢從城頭射下,密集如雨般撲向青州軍。
然而高興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陳潛下令放箭的同時,他也下達了停止的命令,青州軍經過月餘的訓練,戰鬥力雖然欠缺,但隊列紀律卻是不差,令行禁止,動作十分齊整,遠遠不是陳潛的雜牌軍所能比擬。
“噗噗噗,”
箭雨終於落下,卻是隻能不甘地刺入青州軍面前的土地,偶爾射入青州軍陣營中的箭矢也沒有多少殺傷力,根本無法造成多少傷害。
“投石車,上新式炮彈,”高興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卻讓人沒來由心安。
一陣“吱嘎吱嘎”的響動,所有投石車已經架好了角度,裝好了彈藥。
“點火,”
頓時,在包括魯智深在內大多數人詫異的目光下,投石車上的彈藥被點燃。
投石車上的彈藥大部分是一個個褐色的陶罐,罐子中裝滿了火油,灌口用木塞和棉絮緊緊封住,還有些卻是被捆紮在一起,長約尺餘的竹筒,筒口還有一根被火油浸泡過的,較粗的繩子。
當高興下達“點火”的命令後,跟隨高興前來的一連士卒便用火把將陶罐口的棉絮以及竹筒上的繩子。
“放,”
高興令下,所有燃燒的陶罐和竹筒頓時彈射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陳府射去。
見高興發動投石車,陳潛立即讓士卒尋找掩體隱蔽,同時命人準備好滅火,陳潛識得那火油灌的厲害,炸開來就是一團火,好在陳潛早叫人準備了細沙,用來滅火卻是不錯。
“砰,砰,砰,”
果然,那火油灌炸開後火星四濺,城頭頓時燃起了大火,不過陳潛卻是不怎麼擔心,一臉冷笑地看着高興,但下一刻,他卻是再也笑不出來。
“轟,”
第一枚竹筒製成的物事落在城頭,兩名陳府家丁正要用細沙滅火,卻不想那物事突然爆炸開來,那巨大的響聲驚天動地,而那兩名家丁更是在一片紅光中被撕的支離破碎。
“這是什麼,”陳潛恐懼地看着十米外呈現出一個方圓三尺,向下凹陷的地面,鼻端除了血腥味,似乎還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
“轟轟轟,”
在陳潛等人呆滯的當口,又有數枚竹製物事從天而降,一邊發出雷鳴般的巨響,一邊將附近的人和物撕碎。
“跑啊,跑啊,”
城頭上的衆人頓時慌亂起來,一個個哭爹喊娘,狼狽而逃,陳潛此時也是兩股戰戰,自顧不暇,生怕自己也被撕個零碎,哪裡還顧得上指揮。
這竹製的物事自然就是簡易炮彈了,在盱眙城時高興就用過一回,不過製造這東西的技藝還不純熟,有巨大的風險,高興的儲量並不多,這玩意在盱眙戰場上使用可不是好事,因此包括魯智深在內等人都不知道,要知道,高緯的心胸可是比針尖還小。
高興連續放了兩輪竹製炮彈和火油灌,這才停下來,看着狼藉不堪的陳府城牆,大聲喝道:“陳潛,你降是不降,”
“高鑫小兒,有本事你就衝進來,老子和你決一死戰,”陳潛藏在箭樓中,淒厲地喝罵着,卻是不敢再伸出頭去。
“不知死活,給我將陳府的大門轟碎,我倒要看看陳潛還有什麼本事,”高興冷笑一聲,然後寒聲道。
少頃,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那劇烈的震盪力使得陳府不斷顫動着,三輪打擊,約莫五十枚竹製炮彈和數百個火油灌的轟擊,陳府那高大厚實的朱漆大門再也經受不住,轟隆一聲垮塌下來。
“好傢伙,果然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看着陳府大門後的情景,高興不知是氣還是笑,陳潛居然在大門後竟用大石堆了高高一層,沒有了門,高興想要衝進去還得費些功夫。
“媽的,給我轟,還沒完沒了了,”高興一揮手,身後的投石車頓時行動起來。
很快,陳府的大門就在投石車勢如雷霆的攻勢下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如雷霆一般的巨響裡,無數碎石木屑四散飛濺,原本高聳巍峨的陳府剎那間便破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