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四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趙邁一直待在奴隸營地中。這裡雖然不像監獄一樣有着大量的看守和嚴密的監視,想要離開算不上太困難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走。困住他的並不是充滿惡臭的奴隸營地,不是蓋斯人永遠睜着的大眼泡,也不是聖堂武士佈下的眼線,而是這個奴隸制的世界。就算他離開了工地,進入城市之中,沒有任何朋友的話,他也無處藏身。他的四周都會是些告密份子,試圖從抓捕逃奴的事件中分得一部分獎勵。只有先把力量提升上來,纔有可能脅迫別人以及保護自己。
每日的折磨和苦難成了趙邁的常態,同時也成爲他提升自己的動力。不論是心靈異能還是自然原力的感應,都有了長足的進步。脖子上的壓抑項圈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即使沒有毒蛇腰帶的隔離,他也能用出一些簡單的異能戲法。
至於身體上的勞累,在有自然原力的支持下,並不會對他造成多少困擾。每天早上,他都能以飽滿的狀態去迎接一天的苦工,而且他不用像其他人一樣,爲了第二天有所保留。所以,他一直沒有誤過工期,也沒有因爲質量問題遭受過鞭打。
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原本和他分享同一間屋子的人,早已經換了三輪。不是死了,就是因爲懲罰,而送到更可怕的鐵礦中工作,終生難見太陽。說來奇怪,阿塔斯的太陽帶來的永遠是死亡的酷熱,但擁抱太陽依然是每個阿塔斯人的願望,尤其是在臨終的時候。
期間,他在工地上見過幾次泰西安。起初一個月,他只出現過一次,但在最近一個月,他卻出現了六七次之多。趙邁有意識地避開泰西安的注意,絕不在他身邊出現。聽到傳聞說,泰西安又官復原職,重新當上了建築工程的聖堂武士。趙邁心裡明白,神殿塔已經成了是非之地,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從不敢放鬆警惕。不同於格拉利昂,現在他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是真正的身陷險地,一時的放鬆就有可能導致殺身之禍。也許只有在抱着儲備糧的時候,在有小花幫忙警戒的時候,他才能真正閉上眼睛休息。
卡拉克巫王的神殿塔越來越高,七層中的五層已經完工,第六層也完成了一半,而第七層無關咒術,只是裝飾。從高高的塔頂,趙邁可以俯視隔壁的大競技場。每天都有小規模的角鬥或訓練,每天都有鮮血染紅沙子。有兩次,他看到了布徹和裡卡斯,再加上一個身形矯健的女鬥士,三個人合作對抗對面十二個戰士。
三人組以女鬥士的死亡獲得了最終的勝利,贏得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和滿身的血污。在神殿塔競技大會開始之前,角鬥場裡面沒什麼精彩的比賽,觀衆也限制了人數。據說這是爲了在神殿塔大會的時候能有更多的參與人員。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將會成爲獻祭的祭品,而卡拉克巫王將依靠這些祭品的力量,將自己轉化爲阿塔斯龍,進而覬覦龍皇的寶座。
等到第六層完工,神殿塔就會封閉,想要再找出巫王的秘密計劃將會變成不可能的事情。趙邁依靠着先知先覺,恐怕是除了巫王之外,唯一一個將“阿塔斯祭臺”這個法術從頭到尾看清楚的人。趁着第六層封頂之前,趙邁比巫王更早使用了這個法陣,幫助自己製造自然原力和心靈異能的修煉環境。再過三天,這個便利條件將不復存在。據說,巫王本人就會將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降臨神殿塔,施展魔法屏障進行保護,所以誰也不敢再做手腳。
不過,破壞者也應該出現了吧?早在兩個月前,趙邁故意放出消息,說神殿塔將會大大加強巫王的實力,提爾城的統治將更加殘酷,也許一半以上的奴隸將從農田“解放”出來,可以派到鐵礦做苦役,生死難料。甚至有可能,提爾城實際存在的奴隸太過超出需要,相當一部分數量可能要被“裁減”掉。
相信“蒙面同盟”在奴隸中的眼線也該聽到這個消息了吧。那是一羣想要推翻巫王統治,解放奴隸的狂熱分子,美好的理想,強大的情報系統,但是不論力量還是戰術,都只能算是下乘。趙邁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其他人身上,尤其是蒙面同盟,但依靠他們搗搗亂還是可以的。
最近一段時間,情況的確有了變化。明明即將完工的工程,突然涌入了大量奴隸。據這些奴隸說,他們都是在爲原主人工作的時候,被聖堂武士們硬拉過來的。敢於說“不”的奴隸主,現在都已經成爲荒原上的枯骨。看來卡拉克的耐心隨着咒術塔的即將完工,而變得越來越差。
除了競技場和神殿塔,提爾城失去了往日的那種熱鬧。尤其在晚上的時候,點亮的燈火越來越少,許多城區甚至成了漆黑一片的死域。就算趙邁不散播消息,蒙面同盟此時也該警覺了。巫王難道不想要他的統治了嗎,有什麼促使他這樣做的?這兩個問題,應該能促使蒙面同盟思考,並給他們足夠的理由來破壞神殿塔。
所以,再留在神殿塔意義不大。趙邁命令毒蛇腰帶纏住壓制項鍊,然後將心靈原力運用至指尖,扭動項圈的鎖釦。只有足夠強度,足夠巧妙的心靈原力才能解開這東西,趙邁經過長時間的摸索,已經找到了其中的規律,只是一直沒有計劃離開而已。
只聽得咔吧一聲,泰西安留給他的這件枷鎖,從脖子上慢慢滑下。一瞬間,趙邁的心靈異能猛然爆發,歡呼着、雀躍着,充斥、佔據了身體的每一條神經。與此同時,蘊含在體內許久的自然原力,也突破了封鎖,鑽進乾涸的細胞當中,煥發出勃勃生機。在肉體和心靈雙重的狂喜下,趙邁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晃晃、閉着眼睛、急促地呼吸。
約莫半分鐘之後,他才逐漸冷靜下來,重新完全掌握自己身體的感覺真好。蹲下、做幾個俯臥撐、站起、跳一跳,他已經與紅樹林中的自己判若兩人。這個身體更輕盈、更敏捷也更加危險。
趙邁低頭看看手裡的壓制項圈,微微一笑,將它掛在腰帶上。他需要爲自己的消失找一個很好的理由,而且順便解決他與幾個監工之間的恩怨。
運用自然原力,趙邁依舊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祛除掉後腰上的印記——這樣還怎麼回去見父母啊?鼓眼泡的蓋斯人,趙邁知道他還活着,也知道他在那裡睡覺。所以趙邁招招手,讓儲備糧馱着小花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後,然後一起潛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