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死星消失在夜色中,天上的星星似乎纔敢出來。濃霧仍然還沒有完全散盡,零零星星的怪物還在四處遊蕩,而趙邁的寒冰殭屍也基本消耗殆盡。濃霧、黑夜加上怪物的威脅,城鎮中沒有一個人敢開燈。大家蜷縮在家中,祈禱、躲藏、瑟瑟發抖。這一夜特別黑暗,因此天上的星星顯得格外璀璨。
趙邁躺在草地上,仰頭看着繁星,璀璨的星海總是能夠帶給他無限遐思。在地球上,也許只有人類會在夜晚對着星空感嘆,感嘆宇宙的浩瀚和自身的渺小,無窮的想象力便在那時迸發。只有蜷縮身體、放低姿態、安靜下來纔會思考,膨脹起來的時候就只會嚷嚷着打架了。
斯蒂爾上校嚷嚷着打架,艾萊西奧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偷襲。一方是爲了保家衛國、驅離釘子戶的軍人;一方是爲了救回自家的小男孩,不讓他在牢房裡受苦。可是一方同時卻又是法西斯主義者、異能歧視者和自以爲是的狂徒;另一方更是威脅會將維蘇威火山引爆、重現龐貝慘劇的不安定分子。
每個人都由不同的側面組成,在不同人眼中是不一樣的形象,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德魯伊、心靈術士、z蟲、龍皇、勳爵、準爸爸,還有在觀察者的眼中釘。趙邁發現自己面對的局勢越來越複雜,想要平衡所有方面的需求難度越來越高。本以爲“維持現狀,保持局面”挺簡單的,他現在才逐漸明白,實際上穩定纔是最難掌握的技能,亂起來、打起來實在是太簡單了。
“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趙邁雖然有這種想法,但也知道很難實現。世界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1927年,地球所處的本就是不斷滑向世界大戰的一年,陰謀者、野心家、狂徒紛紛佔據高位,開始廣佈爪牙,攫取戰爭的資本。正義的鬥爭力量纔剛剛誕生,雖然頑強並充滿希望,可還是太弱小,不被人熟悉接受,連站穩腳跟都很難。
再加上死星的推波助瀾,局勢便更加艱難。當整個世界都變得越來越黑暗,想要從這個環境中點亮星火,好難。不過,哪一個革命者不是從艱難困苦中掙扎出來的,沒有“萬水千山只等閒”的精神和堅持到底的行動,哪有可能逆境求生?
抱最好的希望,盡最大的努力,持最佳的心態,做最差的打算。趙邁雖然坐在山坡上一動不動,可他已經行動了。z蟲正在太陽系最大的行星上瘋狂擴張,不計代價、不計犧牲,只求最快的速度。趙邁命令它們要將基礎的生態環境準備好,藍色水晶一到達,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爆炸式增長。
z蟲被卸下之後,一些在特殊環境下進化出的特殊品種,開始將自身的“經驗”融合於整個羣落之中,不斷提升族羣的適應能力和戰鬥水平。孵化室也在趙邁的控制下相應作出調整,不管是追求數量還是質量,都有了充足的準備。
息壤開沒有鋪開,軍團菇也還需要時間生長,因此最早降落太陽系的z蟲中只有很少的部分能夠活下來。它們的原計劃是來到地球,現在要將自己的身體爲後來者鋪路。不過,所有的z蟲都是一體,息壤和跳狗本質上都可以互相轉化。這種極致的集體主義如果運用得當,爆發出來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當然,如果運用不得當,自我毀滅的速度也是很可怕的。
其實死星在某些方面也是極致集體主義和集權的混合,每一個仿生怪獸都是爲了同一個目的,爲了死星的利益而存在。他們用自己的身體供養那些電子元件,這是他們的唯一目的。趙邁從屍體堆中回收了不少零件,來看看觀察者在這條路上到底是個什麼水平。他驚訝地發現,許多零件上有很明顯的生物特徵,能夠直接與生命體相結合。趙邁推測,很有可能死星希望用生物進化的方式來改進自己,而且很顯然他在這方面已經做出了不少嘗試。
“肯定還有等級更高,進化程度更高的版本,拭目以待吧。”趙邁躺在山坡上,安排好外圍的一切,相當於將棋子擺好位置。他表面看上去清閒,功夫都用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其他人也都沒閒着。異能村最終沒有再尋求趙邁的幫助,五個人趁着夜色離開了村子,很顯然他們是要前往軍營的方向。除了祝他們一路順利,趙邁還能說什麼呢?
濃霧慢慢消散,第二天黎明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了。城市裡的居民在警察、消防人員的組織下,走上街頭開始清理城市。他們用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幹掉了仿生怪獸,也把趙邁的屍鬼一併剷除。由於屍鬼們受到嚴格的命令,不準攻擊人類,因此它們並不會反抗,甚至有些欣然的再次迎接死亡。運送屍體的車子一輛接一輛,居民的遺體被單獨拜訪,其他的自然都投到火裡去。第二個屍體焚燒堆燃起了火光,冒起了濃煙,整個城市都沉浸在悲傷和嗆人的煙霧當中。
人們心中都存在着一個疑問:“誰該爲此事負責。”異能者成了最好的指責對象,就像歷史上曾經發生過許多次的那樣,吉普賽人、猶太人、女巫。遺體還沒有全部安葬,屍體的火堆還在熊熊燃燒,第一波抗議者已經哭喊着向異能者的村子進發。
爭吵必然會發生,但好在這一次並沒有發生更大的衝突。異能者們努力說明,怪物的出現和他們無關,但是卻無法解釋他們爲什麼沒有遭到任何攻擊。“我們都受苦了你爲什麼好好的”,成了一種罪責,甚至比擁有異能的“原罪”還要可怕。
人人都是罪人,生下來便是要用一生來贖罪,這種思想自然會延伸出“你不像我這樣,便不是在贖罪。罪人當然要接受懲罰,甚至是毀滅”。第一波傷心的居民離開後,很快又來了第二批,第三批來的是調查情況的警察,第四批則是要求異能村出人出錢解決城市麻煩的政府官員。
第五批是媒體,希望能夠得到濃霧和怪物的第一手報道。第六批則是跟隨報社行動的政客,各種各樣的口號便出現了。趙邁看着他們一波波來,也看着異能村的人們被逐漸耗盡了耐心。爲了避開死星光線對於身體的影響,異能者們躲藏在屋頂下面,結果也成了“心中有愧,不敢面對公衆”的罪證。
是啊,已經假定人性本惡、異能有罪,再加上別有用心的引導,本地人和這些在異能者的關係怎麼可能不越來越差,怎麼可能不滑向混亂?這些異能者躲在山上,住在破鐵皮屋子裡面,吃不飽穿不暖,最初不正是因爲被逼着離開了家園嗎?如果不是天上還有死星高掛,城裡還有屍體要燒,趙邁相信自己在當天就能看到一場戰鬥。
再次入夜,居民們回去了,可去軍營的那五個人都沒有回來。
這是在這一天,籃球場大小的藍色水晶運到了太陽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