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湖名不副實,裡面並沒有什麼灰燼。這裡的湖水清澈平靜,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遠方森林和山脈在其中形成清晰的倒影,和湛藍的天空以及潔白的雲朵一起,組合成一幅美妙祥和的畫卷。這種景色在地球上已經非常罕見,只要是具備美好景色的地方難免不會被人類踏足,繼而影響甚至破壞。如果沒有腳下的弩箭,趙邁敢說這裡是他見過最漂亮的林邊湖畔。
他一手抓着車門,另一隻手舉在空中,表明自己手中沒有武器。他的一雙眼睛儘可能快速而仔細的查看周圍,希望能夠找到是誰射了這一箭。逆着弩矢的來路,一大叢半人高的茂密灌木遮住了他的視線,而其後的林地更是密得不透光,他什麼人都沒有找到。
對方要麼是隱藏的很好,要麼就已經改變了位置。趙邁再次用通用語喊了幾遍,仍舊沒有人迴應他。雖說鑽回車子裡就安全了,但那和被魔鬼困在雲中城有什麼區別?
又等了兩分鐘,仍沒有弩箭射過來,更沒有人冒出來宣稱對這次襲擊事件負責。趙邁想了想,覺得自己再次被攻擊的可能性比較低,不如放開膽量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向自己所知的各路神佛都祈求保佑,然後慢慢向前走,踏過車輪下的屍體,站到了乾淨的地面上。
湖畔的卵石早就被沖刷的圓潤光滑,踩在這上面才終於有了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趙邁向周圍看看,一陣端詳之後終於明白車子殺死了什麼生物。長着翅膀而且有三個腦袋的生物並不多,尤其是有三種不同的腦袋,這毫無疑問是一隻奇美拉。
奇美拉並不是一種特定的生物,而是一類生物的統稱。凡是受到混亂力量影響,具備魔法能力,並且具有三種以上頭顱及特性的生物都叫做奇美拉。沒有任何兩隻奇美拉是相同的,巨大的差異性令它們很難產生穩定的後代。不過這種生物壽命長達千年,在不需要爲繁殖操心之後,奇美拉就只剩下一種慾望:進食。
混亂的魔法力量帶給他們多種元素噴塗能力,有時候還會慷慨地附贈施展簡單法術的本領。不同的頭顱能夠發射不同的咒語,火焰、強酸、寒冰和閃電都有可能,這爲捕食提供了極大助力。除了野外生物,兇惡的奇美拉經常襲擊村莊,所以經常掛在冒險者捕殺列表的前列。不同於巨龍一族顏色和元素能夠對應,混亂的奇美拉能施展什麼能力,和它們擁有什麼形態的頭顱毫無關係。這對於冒險者來說非常難以應對,所以冒險者也經常是奇美拉的美餐。
趙邁腳下的這隻奇美拉長着羊、獅子和某種鳥類的頭顱,它之前不久剛剛捕捉了一頭野豬,正準備在湖邊大快朵頤。趙邁的出租車正好落在它的脖頸後方,絕對的堅固帶來巨大的衝擊力,將它肩膀砸斷,整個上半身也成了一灘爛泥。這絕對是一次快速而無痛的死亡,同時留下了大半個毫無傷口的身子。
看着奇美拉粗壯大腿上的墨綠色鱗片,再看看已經被咬開肚腹的野豬。趙邁搖了搖頭,還是得從自己熟悉的食物開始吃比較好。
弩矢依舊插在地上,這個時候卻能想到吃。也許這就是遺傳在中華民族骨子內最強大的基因。民以食爲天,而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趙邁知道自己的車子裡沒什麼吃的,除了兩包應急的巧克力棒和幾瓶礦泉水之外,什麼都沒有。再加上原本計劃的早餐小籠包成了泡影,他當然要想辦法先解決吃喝的問題。
想要吃豬肉就要先把豬肉切割開、洗乾淨,趙邁手邊卻沒有刀子,所以他立刻就把主意打到奇美拉鋒利的爪子上。由於這隻怪獸的上本身已經徹底破開,所以他搬着奇美拉的右前爪開始切割左前爪。一條前腿足有五十多斤重,扛在肩膀上非常吃力,抱在懷裡當鋸子使更是消耗體力。只有切下來的爪子尖足夠輕便,那才能當成武器使用。
“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趙邁邊幹活兒邊唱歌,而且也沒有什麼比游擊隊歌更適合他目前的情況了。
雖說異界並沒有曹操,但唸叨什麼什麼就會出現也許是每個世界都有的怪癖。趙邁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放鬆警惕,但他依然不知道頂在自己後腦勺上利刃是怎麼靠過來的。
“沒惡意,沒惡意。”趙邁慢慢鬆開手中的東西,嘴裡不斷重複。他一點都不慌張,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對方掌握着遠程武器,既然在之前沒有射死自己,那就不是窮兇極惡的強盜,總還是能夠交流的。
這其中當然也有危險,趙邁心知肚明。如果降落到大城市中,他肯定不會冒險。可是在這荒郊野嶺處,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對方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話,按照聲音判斷不出年齡,甚至聽不出性別。趙邁的通用語還沒有好到能聽懂他的話,但是卻能理解利刃在腦袋側面輕拍的含義。他緩慢的轉過身來,終於能夠知道是誰“俘虜”了自己。
這是一個全身塗滿迷彩的乾癟老頭,漁網狀的斗篷上掛滿草木,如果趴在地上那就是一團灌木。趙邁經常能夠在公園裡見到這種老人,他們大多揮舞着象棋或者魚竿。面前的這個老頭臉上寧靜祥和,與和藹的鄰家大爺、二大爺沒什麼區別,但身上卻是全副武裝。除了他手上平平穩穩端着的利劍之外,三根長矛和一柄重弩在他的後背上,腰帶上掛着吹箭筒和一排毒鏢,左右皮靴旁邊各自綁着匕首。
“說話不好。”趙邁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補充了一下“沒惡意。”迷彩老頭保持將短劍架在趙邁脖子上,伸手摸了摸他全身,確保沒有什麼隱藏起來的武器,然後就把短劍收起來。他指了指車子,然後指了指趙邁,用不同的語氣說了句“沒有惡意?”
趙邁緊跟着重複。爲了證明自己真正具有智力,他用手指着自己胸口,“趙邁”,他說道。
迷彩老頭弄明白了趙邁的意思,但是他的口舌笨拙,怎麼也發不出“趙”這個音,聽起來總像是“老”。如果是“老趙”到沒什麼問題,但如果是“老邁”就不太對勁了。趙邁想了想,也是爲了隱藏真名,改口說自己叫做“麥克”。
這個發音對於迷彩老頭就簡單多了。一來二去,趙邁也就知道了老人的名字:卡爾·柯我薩。
不僅如此,他還判斷出了老人的主要能力:這是一名密林遊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