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地精的屍體被吊在房樑上,微微擺動着。繩索和木樑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村子旁邊的山坡上,三排新建的墳墓正在進行最後的修整工作,布徹拿着炭筆,在木頭上寫下親人和朋友的名字,然後用力插在溼軟的泥土裡。
“你接下來要做什麼?”趙邁問道:“只有一個人的話,不適合在這裡居住。”
布徹頭也不擡,再三檢查自己書寫的文字是否有錯誤。聽到趙邁的話,他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用力吸氣,然後用漠不關心語氣的說道:“我在哪裡也能活得下去,不用你操心。”
“我想僱用你。”趙邁決定直來直去:“看得出來你很有力氣,揮舞斧頭的動作非常驚人。我想有你在,我會安全很多。”
“你是個貴族之類的玩意兒嗎?”
趙邁搖搖頭,“我不是貴族,也不是富商。我只是個需要幫助的年輕德魯伊。”
“需要幫助?”布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抹抹嘴之後說道:“除了我,這世界上誰都需要幫助,我纔沒那份閒心管閒事。”
“我們要接着向南走,將會越來越接近地精佔據的土地。”趙邁說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我只知道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一定會繼續去找地精的麻煩。這是一支劫掠隊,他們是服從命令出來搶劫的。也許你對幫助其他村子沒什麼興趣,但對於消滅地精呢?”
“這我倒可以做。”
“跟着我,你至少不用獨自在野外渡過黑夜,也總會有人照料你的背後。”趙邁說道:“我是個講究公平合理的人,不會虧待你的。”
“你最好做到你承諾的,”布徹想了想之後說道:“否則你沒機會熬到審判,就會被我砍死。”
對於布徹的加入,聖騎士們表達出了不同的意見。幾個人認爲應該讓隊伍更簡單些,那樣纔有助於儘快完成肩負的任務;另一些人認爲這是順手爲之的善舉,作爲騎士不應該拒絕。而趙邁認爲這其實就是一個行軍速度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到達下一個鎮子,買上一頭健壯的騾子或馬,也就解決了。
所以一行人在瓦託鎮稍作停留,趙邁爲布徹添置了一些裝備。沒想到布徹還是一個挑剔的人,至少對坐騎的要求很高。整個鎮子,沒有一匹馬能夠入他的眼,所以最終他只要了一頭騾子,單純代步使用。
“你會騎術和騎馬作戰嗎?”趙邁打量着布徹的體型。他比常人高,手大腳大腿長,但是看不出長期騎馬對腿、胯部位的影響,所以無從判斷。
布徹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想理睬趙邁,還是對自己騎術的否定。他在鐵匠鋪看到一把彎刃大刀,就是平常人用雙手使用的,足有一米二長度的大型揮砍武器。他拿起來掂了掂重量,要求鐵匠在劍柄後方增加一小塊配重,然後讓趙邁買了下來。
這種兇殘的武器只有足夠強壯的人才能用好,而布徹居然可以單手持握和耍弄。趙邁親眼看着他將大刀上下揮動,幾秒鐘就將一根木樁斬成五截。看他的手法,不像是那種初出茅廬的農夫和獵戶,倒像是經過長時間訓練後的戰士。
趙邁有意探詢他的過去,但是布徹搖搖頭,就是不說。有的時候被問煩了,他就會一瞪眼,擡起一腳踢向趙邁的屁股。除了第一次中了一腳摔了一跤,其他時候他都躲開了。
瓦託鎮是那種龍蛇混雜,缺乏監管的鎮子,雖不能說就是賊窩,但也相去不遠。艾奧梅黛的聖騎士在這裡非常扎眼,光輝之劍的聖徽在這裡能夠起到類似“沉默術”的效果。總之,她們進鎮子第一秒開始,就被所有人注視,卻不被任何人理睬,顯得很不受歡迎。所以想要打聽大德魯伊和沼澤地區的情況,就只有趙邁和布徹兩個人能做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留在旅店,你自己出去找?”趙邁從血腸、煎蛋和燒土豆的早餐盤子裡擡起頭來,難掩詫異的情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嗎?”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方便去,你不會喜歡我過去的朋友,你們不是一類人。”布徹非常堅決的搖了搖頭。
“那行,你去吧。大約什麼時候回來?因爲不管能不能打聽到消息,我們在這裡都不會停留很久,最多三天的功夫。”
布徹滿是傷痕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疑惑爲什麼趙邁會輕易應承下來。他拿不準這個德魯伊到底是太傻還是太聰明,所以最終只是簡單的說道:“嗯,不用那麼久。”
他繫緊皮甲,將伐木斧插到腰帶後面,然後提起了彎刃大刀。臨出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來,對趙邁說到:“你晚上最好關緊門,不要給任何人開門。相信你的獵狗,它比你的小聰明要保險得多。”
沒等趙邁點頭,房門就關上了。透過房間的窗簾,可以看到布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陰影中。這座城鎮似乎能夠吞噬一切,不管是女神的光芒還是強壯的男子。
獨自一人之後,布徹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覺。背後並沒有人照看,一種若隱若現的威脅感吹過他耳朵後面的汗毛,令他的肌肉重新緊張起來。這種緊張,他原以爲永遠都不會再體會到,他以爲自己能夠在山谷中得到重生。可惜事與願違,神靈又一次欺騙了他。
“我還真是******失敗。”布徹心中仍舊有着憤懣。做過傭兵,做過保鏢也做過騎士,因緣巧合之下還做過一段日子的爵士。儘管沒有固定的城堡和土地,但他也算見過世面,享過奢侈。只是一次又一次,他總是成爲被迫害或者背黑鍋的人,就算是提拔他的傢伙也只是想要利用他。他找了一個又一個上司,但只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出身的平民得不到真正的重用。儘管他小心翼翼,但依舊不是專門耍弄心眼的貴族的對手。丟盔棄甲、身負重傷之後,他逃到峽谷村落中,依靠祈禱和家庭重建生活。
地精毀滅了他最後的棲息地,他已經厭煩了被命運操弄。都說德魯伊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也許那纔是他需要的。暫時跟着麥克,得到自然的庇護,也許是他此生擺脫苦惱的最後機會。再說,目前看來,麥克這人有些鬼點子,處理事情倒也算公正,至少看得過眼。
反正也沒什麼其他地方好去,布徹就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