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一千盈鬥小字閃爍着微弱瑩光,看起來如玉似脂,彷彿夜明珠磨成的粉末拓印而上,又似夜空的星辰閃耀星輝。
君莫問站起,隨意地平展手掌在桌面一抹,刻錄《武典》秘籍的桌面只剩一片潔白,彷彿本來就是這樣。
而後,君莫問找來紙張筆墨,文房四寶,微有興趣地研磨用筆,執筆如劍,筆力蒼勁,重新謄寫了一篇完好《武典》。
雖說使筆如用劍,不過劍術卓絕並不一定書法同樣優秀,但君莫問師尊本是一位意氣書生,雖然武學高深,舞文弄墨的本事卻更勝過論武較技。他師從文人武者,武功高強,書法文事自然也不差。
只見君莫問鐵畫銀鉤一般,筆力雄厚,落到紙上卻又輕如鴻毛,不沾一絲痕跡,不僅現出書法的高深功力,武學修爲也露出端倪,陰陽混元大道。
《武典》千字,微言大義,共分九章,由築基至成神,一一對應,巧合般對應天地之極爲九!
謄寫完畢,君莫問找來針線,加一封面,共有十頁紙張,裝訂成冊,封面寫下《稷下武典》,著者無名。非他所著,也不圖這聲名之累了。
君莫問的師尊愛好讀書,日日手不釋卷,手沒事,書張卻不堪受難。他少年時經常裝訂散落破損書籍,現在重操舊業,心中暗下感嘆,技藝尚未生疏!
方纔《武典》現世,光輝四射,異象可謂驚人。
可惜正值午後,在白日略微不顯,兼之楚國人已久居淮南江東,偏安一隅,遠離秦國兵鋒,故而醉生夢死,只想在大難來臨之前,好好享受餘下人生。
除卻特別的有心人,竟然無人發覺,讓《武典》展現神蹟,宣示自身存在的宏大開場顯得有些明珠暗投。
“本以爲會有場龍爭虎鬥,沒想卻只來了一位有心人。”君莫問大聲感嘆,似對自己說,也似乎對旁人。
“足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這裡連一隻螳螂都沒有,想做黃雀亦無必要吧!”
君莫問取出謄寫裝訂好的十頁《稷下武典》展示,說道:“足下也是劍聖高人,就不要行小人之徑,失了身份。《武典》在此,只需在武功劍術上勝過本人一招半式,《武典》立即歸足下所有。”
來人突兀出現門前,現出身形,彷彿從虛空中閃現而出,一身白衣蒙面,罡氣護體,身形容貌皆不可知,唯有一雙幽深眼眸射出精光,閃爍着本人冷酷無情的性情,沉默寡言,無有一語。
“刺客行會會長?”君莫問道。白衣人的隱秘功夫駭然聽聞,近乎隱於虛空之中,修爲不強,對虛空法則的領悟卻接近合道級數,在《武典》氣勢充塞虛空的現在,君莫問差點未覺察其形跡。
刺客會長仍然不發一言,非常有殺手風範。真正的刺客又怎會如腦殘反派般多言多語。
刺客是來殺人的,不是來說話的。
他反而趁着君莫問說話間,放出凌厲一擊。
只見他猛然拔出腰間細長佩劍,一道凌厲銀光一閃而過,彷彿虛空中驚雷乍現,將虛空都斬作兩半。
拔劍術!
拔劍術,聚集全身的精氣神發出一擊必中的絕殺劍術。自刺客行會會長這位劍聖級高手使出,直有石破天驚之威。
天下江湖之中,強者橫出,天才雲集,沒有最強只有更強,能在競爭如此激烈的武林中披荊斬棘,一路走到巔峰之境,修成武道聖者,那個劍聖不是天賦優秀,悟性卓絕,意志堅定,氣運深厚。
可即便是武林巔峰的劍聖,若沒有強橫實力和精妙武技護身,若沒有一兩手絕活行走江湖,亦不可能在這樣一個能人輩出,強中更有強中手的大爭之世生存發展。
刺客行會會長從一個爲人賣命還沒有錢拿,只是組織培養起來爲了干擾刺殺目標的炮灰刺客,到歷經近千場生死大決戰,從芸芸刺客中脫穎而出,最後擊殺前任組織領袖,改組刺客行會,暗中掌控齊國。
他沒有驚世無武學可習,亦沒有名師教導,只能自生死決戰中磨練出的劍意,至簡唯純,所依仗只有來自當年專諸,聶政這些著名刺客遺留下的一式劍聖殘招,經過無數戰鬥經驗感悟,推演出的拔劍術。
此劍一出,縱橫無敵。
當年樂毅統帥五國數十萬聯軍,攻伐齊國,以兵勢入劍勢,將數十萬軍人的血氣殺意匯入劍勢之內,勢蓋天下,勢大無敵。齊國數位劍聖皆敗其手,看着被攻佔七十餘城,已近國滅,仍不敢出。劍聖同樣是怕死的,雖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但天道還沒悟道,他們還不想死。
樂毅那時幾乎可謂天下無敵,兵勢不散,以數十萬戰意殺氣爲後盾,就如手握千萬人馬,高懸廟堂之上的無敵王者,已立於其他劍聖之上。當時甚至有人說,樂毅是春秋五霸之下第一人。
可刺客行會會長,單人獨劍,卻以這一式拔劍術,以刺客之勢破王勢,擊敗樂毅。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王者不可匹敵。
刺客行會會長這一式拔劍劍不止有着森然凌厲的銳利鋒芒,還有着斬神屠聖的無敵意念,在劍意中展現着所向無敵,無可睥睨的信心,有着斬仙的無上氣魄和不滅心念。這是無數勝利累積起來的信心,對上仙人亦有必勝之念,何況君莫問。
君莫問退,刺客會長的劍太快,讓他拔劍的時間都沒有,無劍在手,他沒有信心擋住這般凌厲無匹的一劍,所以只能退。
避敵鋒芒,以待其後,尋覓決勝之機。這不僅用於兵法戰略,一對一地戰鬥絕殺中亦是一般。
而且在此世虛空法則作用下,破碎虛空級和劍聖級數的差距並非巨大,仍是同樣的功力修爲,只是境界高超一些,能極快鎖定勝局,但若是敗局,如何鎖定?就好像上古之時,天人兩界相接,天人可下凡間,凡人也可登建木而上天穹,仙凡之別未必極大。
何況歷經百千戰而成劍聖,作爲世間的巔峰極限武力,不止是武力驚人,運氣亦不可缺少,只要還處於此世,沒人誰可小視,敢小視!
自古以來,以弱勝強的戰鬥從不缺少。而屠神滅仙的傳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所以君莫問退,避敵鋒芒。他的護身罡氣鋒芒如劍,身未至,護體劍氣已將後面的阻礙物斬爲兩半,破碎一空,彷彿浮光掠影、瞬步平移一般。會長迅若電光的一劍竟追之不及。
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
君莫問連退三步,刺客會長的劍勢鋒芒達到極限,劍意鋒芒已凝聚成最強一點,可是天地物性的至理,陰陽互化,巔峰之後則無低谷,最強一點往往也會成爲最弱一點。
君莫問屈指一點,沒有拔劍,反而以手指直點刺客會長劍勢的最強之處。意在摧敵鋒於正銳,並非小看這曾斬斷數十萬軍勢的浩大之劍,而是爲了破敵氣勢。武道首重精神意志,心意而成武,心勢一搓,武功自然削弱,再不會有寸進。
鋒芒最強的一點自然是最強一刻,但亢龍有悔,盈不可久。
最強一點代表的不止是最強,還代表了馬上就要減弱。君莫問若早一分出招,刺客會長正好處於實勢上升期,突遇阻礙,氣機交感只會越戰越強;而他若晚一分出招,刺客會長劍意圓轉如意,剛柔並濟,只需趁勢一退,劍勢一轉,重整旗鼓再戰。
可君莫問卻正好此時點出一指,雖然正面交鋒,可能會兩敗俱傷。但卻使刺客會長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狀態。
進退兩難。進,君莫問修爲在其上,正面交鋒只會失敗;退,那更慘,實力上已居於下風,氣勢一弱,只會死路一條。
不過對於常人來說難以抉擇的局面,對劍聖其實只有一條路。
戰!
劍聖不是靠避戰,算計,而是在絕境中尋覓勝機,在無路可走時開闢出一條自己的路,
只會逃避和選擇的武者是成不了劍聖的。
劍中聖者,當然是劍論天下,所需只需從劍中取,所求也只需以劍求。
嘭!
刺客會長暴退,讓無匹強勁的氣勁擊得暴退,在房中地面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跡,站定之後,又是一口血壓抑不住,噴射而出,面上白布染成了紅紅的色澤。
透過露出的眉目,可以看出刺客會長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眼中射出複雜之極的目光。他失算了,拔劍術一擊,集齊了他所有精氣神,威力強悍絕倫,即便他功力不及君莫問,攻其不備,君莫問畢竟倉促應戰,剎那間難以凝聚全部力量,正面交鋒,勝算應該極大。
但是他想不到,僅僅不過三步,君莫問居然已經凝聚力量完畢,劍力雄渾,後勢無盡,而他自己卻已經力盡,交鋒第一剎那平分秋色,而第二剎那就舊力衰竭而敗了。
君莫問收回手指,笑了笑:“拔劍術,好厲害。”並非諷刺,而是真的很厲害,刺客行會既然掌控齊國,當然會對上曹秋道,能夠在出劍無情的稷下劍聖平等而立,刺客會長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