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話實在是有些逾越了。”
李夫人是一位和氣的夫人。
不僅聲音溫和，就算是此刻對太夫人說起許多的話的時候，也帶着幾分文雅。
阿菀今日本來是衝着阿嫺的點心來的。
阿嫺就要出嫁了，那個點心也是能多吃一天是一天。
阿菀就算再不懂事，也沒有說叫出嫁以後的妹妹還給自己做點心的，那成什麼了？
因此今日她抱着兩個兒子來國公府混吃混喝，不僅自己混吃混喝，還帶着自家婆婆……河間王妃也跟着心愛的兒媳婦兒泡在孃家。
反正河間王要去上班，婆媳倆身邊只有一個幫着帶孩子的蕭秀。河間王世子此刻將兩隻肥仔兒兒子放在裡屋的牀上，避開了李夫人，阿菀和河間王妃就權當做和氣的日後的姻親走動，見李夫人面上十分爲難，阿菀還遲疑了一下，覺得有點奇怪。
李夫人似乎爲難得不得了。
可是應該不是李家大郎有個什麼問題。
畢竟聽阿嫺說昨天李家大郎還給阿嫺送了可多可多好吃的，現在阿菀正往嘴裡塞呢。
“親家這話說的，既然都已經定親了，就是自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河間王妃喝着阿嫺專門做給自己的熱乎乎的銀耳羹，因吃到嘴裡十分清甜軟爛，心情也不錯，笑着說道，“但說無妨。”
她雖然對阿嫺不及阿菀那樣喜歡，可是這做長輩的誰會不喜歡溫柔懂事的女孩子呢？
哪怕阿嫺不過是個庶女，可是河間王妃對她也有幾分和氣，甚至阿嫺的嫁妝河間王妃也是有添妝的。
太夫人笑着在旁微微點頭。
“既然如此……”李夫人見韓國公府上都這樣和氣，先是鬆了一口氣，這才露出幾分猶豫地說道，“這話，我自然是與親家才說。只是前些天我去佛寺還願……”這個說起來就有點兒傷了，實在是老大不小的兒子終於樂意娶媳婦兒了，因此李夫人心裡十分感激佛祖給的姻緣，就去想着多給佛祖燒點兒香啥的，誰知道在廟裡遇見了一個婦人，想到那婦人，李夫人誠懇地看着阿嫺和聲說道，“我自然知道阿嫺是極好的姑娘，因此遇到了一個人，這人說了一些話，我是不信的。可是總是要給府上提個醒兒。”
“說了什麼話？”太夫人不由茫然地問道。
李夫人瞧着彷彿這事兒事關阿嫺了。
可是阿嫺不大在京都之中走動，就算別人家誰想說她什麼，那也說不出來啊。
“是說阿嫺……阿嫺看似溫柔，實則奸狡。一心討好您，討好幾位世子妃，看着姐妹情深，其實心中藏奸。”
李夫人這話說得格外艱難，雖然這不是她說的，可是重複出來都覺得有點接受不了，見太夫人的老臉一沉，她便對微微一愣的阿嫺露出幾分歉意地說道，“且還說阿嫺擺出一副溫柔賢惠的端莊樣子，其實十分喜歡勾引別人。不說別人，只說英王府的幾位公子，她時常與他們歪纏的。這個……”
她急忙對霍然起身臉色蒼白的阿嫺說道，“我家裡自然是不信的。且我家大郎也說這話決不可信。他說你絕不會是那樣的姑娘，且叫我來國公府與貴府上提個醒兒，萬萬不能再叫這樣的流言蜚語傳出去，免得傷了阿嫺的心。”她擺出一副對阿嫺的清白十分相信的樣子，阿菀先是在心裡一怒，之後想到李家那青年似乎的確是不相信的……這誰相信未婚妻勾引別人還天天往未婚妻面前送好吃的啊？
不退親就不錯了！
更何況李家那青年還知道叫母親來給國公府提個醒兒，這就說明人家心懷坦蕩。
不過不論是誰這麼缺德，竟然詆譭阿嫺清譽，阿菀都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能說出英王府的那幾個小子……阿菀就微微皺眉。
說起來，都是阿琪的小叔子，不過早年阿琪將自己的幾個妹妹都帶去英王府養，說起來阿嫺與那邊兒的確是十分熟悉的。
不說是什麼青梅竹馬，可是也總是時常相見。
“這話說得好笑。”阿嫺想了想就對李夫人笑着說道，“若說英王府的那幾個表哥表弟，這我是知道的。早年我家大姐姐心疼幾個妹妹，把妹妹們都帶在身邊一塊兒養着，因此大家在一個王府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說起來見了面，也還都稱一聲表哥表妹。不過若說有別的什麼，那就可笑了。若我家四妹妹當真是有意勾引英王府的公子，那也不能與您家結親不是？”
這話怎麼可能沒有道理呢？
如果阿嫺是個想要勾引皇族子弟，一心往上爬的，也不可能剩下來落到李家的家門。
那早就被英王府給娶走了不是？
雖然姐妹同時嫁入王府是有點兒不怎麼好聽，可是如果阿嫺當真有手段，那一點點的忌諱又算得了什麼？
阿菀這話雖然有點不客氣，可是卻叫李夫人笑了。
河間王世子妃這是擔心自家對阿嫺生出幾分嫌隙，因此纔給阿嫺解釋這麼多。
“正是世子妃這話。而且咱們結親也不是一日兩日，阿嫺的品行都在我的眼中。”見太夫人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反倒是河間王世子妃口齒伶俐小嘴巴巴兒的，李夫人想到京都這些年的傳聞，倒是覺得這世子妃得皇家寵愛的傳聞並不算是沒有原因，因此對阿菀更加和氣了幾分笑着說道，“也因此我家大郎才惱火有人構陷阿嫺。也因此，我纔來府上想要叫貴府有個警醒。”
“您再三說了警醒，莫非這些話是從國公府傳出去的？”八成是了，不然李夫人登門幹啥？
“正是。”李夫人忙說道，“是府上國公大人身邊一位得寵的女眷，這個……”她猶豫了一下，將那女眷的模樣給阿菀說了，阿菀頓時一愣遲疑地對河間王妃說道，“怎麼這麼像是柳姨娘呢？”
可是柳氏這在山裡種田呢，等閒也不能出來不是？
她心中疑惑得很，然而卻對李夫人感激地說道，“無論如何，都感謝夫人能來咱們府中提了醒兒。我也得感激夫人對四妹妹的信任，須知如今這世道，流言蜚語如同寒冬的寒風凍死人，只要有了一點流言，就算是清清白白都沒法兒解釋清楚。”
她用力地嘆了一口氣。
“我也十分心疼阿嫺。只是比我更心疼阿嫺的倒是我家大郎。”李夫人見太夫人臉色十分難看，急忙說道，“只是我也想着今日我這些話，沒有叫貴府心裡難過。叫阿嫺難過。”
如果阿嫺如今已經嫁給自己的兒子，她倒是能出手護着阿嫺，或者安慰阿嫺。可是如今阿嫺還沒有嫁過來，她如今也只能用一些話來安慰，唯恐阿嫺心中忐忑，她又笑着說道，“若世子妃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選，我再與世子妃說說這婦人臉上的特徵。”
“臉上還能有什麼特徵？”難道格外美啊？
“她口出狂言，我給了她一耳刮子。”李夫人笑了笑，見阿菀看着自己呆住了，便伸手給阿菀看自己的手，那手保養得白皙優美，上頭一抹赤金紅寶戒指光彩耀眼，她見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便和聲說道，“這戒指堅硬，那婦人的臉上叫我刮出一道血道子來，這纔沒有一兩天，不會消失就是了。若是貴府找着了這婦人，我也願意過來分辨一二。”
她看似溫和，可是這乾的事兒就十分厲害了。
阿菀只覺得李夫人是這世上最可愛的人！
“哎呀，您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夫人啦。”世子妃顯然是被李夫人這能出手絕不含糊給打動了，恨不能握着李夫人的手無語凝噎。
李夫人便笑着去看雙目赤紅，帶着幾分隱忍的阿嫺，柔聲說道，“雖然阿嫺還沒有過門，可是誰都不能陷害我們家未來的兒媳婦兒。那女人跑得快，這一巴掌算是輕的，如果叫我再看見她，打斷她的腿。”
她這話叫阿嫺身軀微微一動，擡眼含着眼淚看着對自己十分維護的李夫人，阿菀卻覺得這或許是因禍得福，雖然阿嫺被人傳播這樣的流言蜚語十分叫人生氣，可是……能得到李夫人這樣的維護在，知道未來的婆婆和夫君都對自己信任又維護，彷彿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件事，多謝您對我的維護。”阿嫺起身緩緩走到李夫人的面前認真擺下，擡眼輕聲說道，“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心。可是您對我的維護，還有……大公子對我的庇護都在我的心裡。”她含着眼淚說話，李夫人急忙扶着她起身笑着說道，“這說的是什麼話。本該如此。日後都是一家人。”這句話叫阿嫺的眼眶都紅了，卻又急忙點頭認真地說道，“是一家人。”
她不知怎麼，又覺得慶幸。
慶幸自己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至於想要陷害她的那個人……
阿嫺用力咬了咬嘴角，總是平和溫順的心裡莫名生出幾分怨恨。
“怨恨什麼。生氣都是叫壞人得意了。”等一臉感激地送走了李夫人，阿菀見河間王妃去送太夫人往裡屋休息……畢竟太夫人如今越發上了年紀，遇到這樣的事一時惱火，竟然不及從前那樣能夠很快回轉。
她拉着阿嫺坐在一旁，見河間王妃已經命人去請太醫給太夫人看看身子骨兒，又傳話兒給自己太夫人不過是生氣並沒有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對阿嫺輕聲說道，“你怨恨什麼的都沒用。現在最有用的是什麼？告訴大伯父，叫他知道有人要壞了他這大好的聯姻啦！”
叫韓國公知道有人禍害他的聯姻之路，真愛也得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