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殷茹寄託全部希望的太上夫人如今在做什麼?
答案很簡單,她對堆放在自己面前的經文,以及一些先帝親筆所寫的手稿情詩愛不釋手,完全沉浸其中,根本就沒想起昨夜答應過殷茹的事來。
而在她身邊侍奉的人雖是收了不少殷茹的銀子,愣是沒一個人提醒太上夫人。
畢竟這些讓太上夫人愛得跟什麼似的手稿經書都是一大早顧明暖讓人送過來的,僕婦是最懂得見風使舵的一羣人,沒點眼力還能在太上夫人跟前伺候?!
顧明暖低頭擺弄一下手絹,原本蕭陽打算親自去同太上夫人說,被她攔住了,讓他們母子見面總免不了爭吵,蕭陽不在乎,顧明暖卻捨不得蕭陽的心再被生母傷一次。
經文都是顧明暖上輩子謄抄的,早就爛熟於心,謄抄時格外省事,其中有不少都是後來幾年才現世的,顧明暖相信足以讓太上夫人動容,癡迷了。
她怕殷茹在太上夫人心中分量重,特意從嫁妝中找出幾卷先帝的手稿,連同經文一起送過去。
蕭陽有點可惜,亦有點惋惜,顧明暖笑着說,太上夫人總不會糟蹋這些手稿,她看這些手稿,許是看得比性命還重。
顧明暖從姜氏手中拿了不少的文獻資料,姜氏見她感興趣,幾乎把所有從宮中搬回來的手稿都給了她,如今皇宮中保留下的手稿資料都沒顧明暖的全。
蕭陽聽見太上夫人對先帝手稿愛若珍寶時,只是輕輕搖頭,顧明暖察覺到,蕭陽不大高興,甚至是爲他父親蕭老侯爺難過。
先帝英宗人品貴重,風流倜儻,是難得的英明帝王,可他生母是蕭老侯爺的妻子,竟然漠視丈夫,一心巴望着英宗。
他爲自己的父親不值。
雖然他記得不多,但父親總是抱着他,對他的生母極爲敬重關愛的。
這些話蕭陽未必同顧明暖說,顧明暖細心如發,同蕭陽心有靈犀,有怎會感覺不到?
顧明暖被蕭越的話語拉回神志,放下心頭的念頭,今日不是來思考的,而是來看殷茹的熱鬧。
這樣的好戲,兩輩子加在一起都沒演過幾次。
她絕不能錯過!
“既然殷茹答應謝家家主,答應謝公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蕭越的聲音很有金屬的沉重感覺,下顎繃得緊緊,顯得他五官越發凝重肅穆,“就從正堂門口開始。”
殷茹眼淚落了下來,四周都是看熱鬧,看她笑話的人,每一個人出言爲她說上一句話,哪怕是提出一絲的異議也好。
“慢着。”
衆人驚奇的看向發出聲音的人——顧明暖。
殷茹面色一變,心卻沉入谷底,顧明暖是最不可能幫她的人了。
蕭陽扯了扯嘴角,昳麗的臉龐看不出一絲的疑惑波動,別人吃驚,他卻不會,他的妻子啊,總不會讓殷茹好過!
說不落井下石,可有機會往井口投兩三塊石頭,是不會一時心軟就不扔的。
小暖就是壞也壞得那麼的理直氣壯。
顧明暖淡淡的掃了殷茹一眼,慢慢的說道:“她這身子骨,一步一磕頭到不了謝夫人墳前啊。”
“小嬸子是何用意?”蕭越詢問,暗自估量莫非顧明暖肯出面幫殷茹?
謝家人立起耳朵,來之前沒聽謝珏說燕王妃會幫殷茹,反倒謝珏說過,別讓燕王妃爲難,他們可以無視蕭家所有人,但絕不能對燕王妃不敬。
謝珏的話語格外重,他們想不聽都不成,畢竟雖然他們是謝珏的長輩,可謝家如今做主的卻是謝珏!
“人無信不行,既然殷氏答應謝公子,就是累死也得走完。”
顧明暖擡起胳膊,馮招娣親自端着一碗泛着濃重人蔘味的蔘湯走進來,她直接走到面色憔悴且蒼白的殷茹面前。
“我特意找了一株百年的人蔘,又添加了鹿茸等珍貴藥材,也請大夫加了兩味增加體力精力的藥,讓人熬了大半夜,總算趕上了。”
顧明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殷氏,你喝了湯藥能多支撐一段時間,按照神醫所言,到達謝夫人墳墓前是不成問題的,倘若你中途昏厥……不是我送給你的湯藥不好用,而是你佯裝無力不肯完成對謝公子的承諾,讓蕭家成爲無信的家族,也證明你根本不是誠心向謝夫人認錯!”
“……”
殷茹此時迫切想要掐死小人得志的顧明暖,這世上怎麼會有顧明暖這樣無恥,不善良的人?
不求她雪中送炭,但也不能火上澆油啊。
你老老實實看好戲不成嗎?
顧明暖似有所感般搖頭,“不是我想得多,以往殷氏你的信譽太差了,蕭家總要給謝公子一個交代。”
當年殷茹給謝珏灌了多少讓人清醒的藥?
她曾經偷偷的給謝珏換了幾次,後來被殷茹發現,狠狠的罵了她一頓,殷茹他們這羣人就是要讓謝珏記住一切的屈辱和折磨。
這些事,謝珏許是不會做,但她忘不掉的。
“殷夫人請用。”馮招娣把湯碗遞給殷茹,手沒有離開扶着殷茹的手臂,看似好心,卻是防止殷茹把湯藥碰撒了,輕聲道:“王妃給了您選擇,是您自己喝,還是讓奴婢伺候您用?”
說是添加了人蔘等好藥材,其實人蔘的味道都在湯碗邊上……顧明暖捨得百年人蔘給殷茹用?
她自己也沒幾株的。
正在翻看醫術的神醫連連打噴嚏,摸了摸鼻子,“又是燕王妃……”隨即搖搖頭,得罪燕王妃的人,真是倒黴啊。
昨夜他被燕王妃叫了去,非要他弄出讓人無論多累都能保持清醒的湯藥。
還不能用太好的藥材。
殷茹咬牙望着顧明暖,你非要把事情做絕?!
顧明暖扯了扯嘴角,在你把事情做絕時,就不要再想你處在絕境時,旁人會網開一面!
殷茹配讓她心軟?!
她若是心軟了,前世的她苦楚,謝珏的痛苦,顧明昕的眼淚,有算什麼?
不是殷茹的女兒,保護起來,就是爽快,顧明暖從心裡往外的舒爽。
殷茹磚頭看向蕭越,蕭越沒有迴應她……門口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殷茹苦笑道:“你主子真是了不起啊。”
她仰頭把湯藥喝了,擦了擦嘴角,走到門口,緩緩跪下,磕頭,起身,邁步,再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