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瞥了周遭一眼，只低聲道：“與其這個時候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還不如就放在自己身上。”
正欲再說一行人去假山那一塊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了整齊有力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着盔甲與刀劍的碰撞聲。
采薇姑姑低聲道：“完了，來不及了。”
顧初雲卻是率先跳入湖中，身子浸入湖中，手扒着湖邊的大石頭，低聲道：“你們都下來，咱們躲在這兒，應該不會被人發現的。”
就算是冷，如今也是沒有辦法了。
采薇姑姑幾人也照做了，等最後的南景跳入水中的時候，那一行人已經拿着火把朝着這邊來了，其中爲首的一個更是說道：“……那延禧宮那邊住着的是皇上的寵妃雲貴妃，抓住了她，好歹也多了個籌碼，若二爺和舒太妃娘娘知道了，定會嘉獎咱們一番的！”
舒太妃娘娘？又是舒太妃娘娘？
顧初雲只覺得這女人當真是不簡單，要了張居之的性命，如今又和張二爺勾搭在一起，當真是有本事！
只是如今，她也來不及多想，只敢將頭深深埋在大石頭之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等着那些人的腳步聲遠了之後，采薇姑姑這才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娘娘的決斷當真是對的……只是，如今咱們該怎麼辦纔好？”
若這一夜真的在湖水裡泡着，只怕等着明早上起來了，這人也得廢了，更別說明早上這些事兒能不能解決了，想當年也不是沒人逼宮過，短則一夜，長的甚至有一個月之餘的。
只是挾持了皇上，剩下的事兒那便好解決了。
顧初雲哪裡知道怎麼辦，正猶豫的時候，卻聽見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她驚的將頭又埋在了大石頭之後。
可耳畔卻傳來了熟悉且帶着幾分疲憊的聲音，“初雲，初雲，你在不在這裡！”
是謝七爺！
顧初雲心頭一驚，還未等她來得及說話，玉螢就已經伸出胳膊揮手，更是揚聲道：“七爺，七爺，我們在這兒呢！”
她這話音還沒落下，南景就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捂住她的嘴巴了，“你就非得想將那些歹人給招來？”
玉螢歡喜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任由着謝七爺和長平將她們一個個拉起來之後，謝七爺看着渾身溼漉漉的顧初雲，皺皺眉，低聲道：“好端端的，跳到水裡做什麼？若是凍病了怎麼辦？你們想過沒有，若是我沒有來，你們打算在湖裡頭呆多久？”
語氣是難得的嚴厲！
顧初雲卻覺得心頭暖洋洋的，眼眶更是止不住發澀，好像下一刻眼淚就像是要掉下來了似的，“我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要不然這個時候就已經被那些人帶走了……”
“我說了，一切都有我！張二就算是膽子再大，難道還敢將你怎麼樣？”謝七爺卻是從未將張二爺放在眼裡的，這件事若真的算起籌劃來，那也是舒太妃在背後籌劃，“如今長平已經在城門外安排了馬車，你們先走，我馬上就出來。”
說着，他作勢就要走，可不過是剛轉身，顧初雲就已經將他的袖子扯住了，“您會出來嗎？”
謝七爺轉過身來看着她，眼裡滿滿的都是濃情蜜意。
闊別大半年，這是顧初雲第一次用這樣好的一起和他說話。
顧初雲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好在混着湖水，天色又黑，壓根就看不到她臉上的淚水，可她卻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發顫，“自古以來，逼宮的人雖不少，成功的也寥寥無幾，只是因此丟了性命的人卻是數不勝數，更別說當初張居之的死，和您也有關係，萬一張二爺將這件事怪罪到了您頭上……”
說到這兒，她卻是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在她心目中，謝七爺一直就像是個神靈一般存在着，不會受傷，不會老，甚至也不會死，可在這一刻，她卻怕謝七爺回不來了，就算是再厲害的人，在刀劍面前，卻還是脆弱的。
謝七爺握住她的手，擲地有聲，“不會的，我會活着回來見你。”
“那您不能跟我一起走嗎？皇上身邊還有侍衛，多您一個不多，少您一個也不少，反倒是您，若張二爺看到您了，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的。”顧初雲知道自己這番話不忠不孝，可她只是個女子啊，只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夠平平安安呆在自己身邊，這並沒有什麼錯。
想及此，她更是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就算是您這個時候不願意出宮，卻也要將長平留在您身邊，若有什麼事兒，身邊也可以多個幫忙的人！”
“長平就留在你們身邊，你們這幾個弱女子，只怕碰上個太監，都沒辦法抵抗，更別說碰上張二的人了。”謝七爺拍拍她的手，輕聲道：“我留在皇宮不全是爲了皇上，一部分的原因是爲了太后娘娘，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爲了你，放心，我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聽話，跟長平走罷！”
南景和采薇姑姑也拉着顧初雲，一個勁兒催促她快走。
顧初雲卻是一步三回頭，這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來。
她向來不是個愛哭的人，可如今這眼淚卻是怎麼都止不住。
城門外，謝七爺的確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御花園的角落裡已經被鑿開了一個洞，剛好夠一個人經過。
這小路上，也早已有一輛馬車在等着他們了。
等着顧初雲上了馬車，這眼眶還覺得發酸，倒是長平卻覺得無所謂，笨手笨腳的安慰她，“您放心，七爺說她會回來的，那就一定會安全回來的，這段時間七爺雖去了江南，可卻是時時刻刻注意着京城的動向，一察覺到張二有異動，便趕緊回來了。”
“至於宮裡頭，如今大半都是張二和魏成武的人，可到底還有些七爺和皇上的人在的，皇上雖和七爺不怎麼對付，在這個關頭，卻還是和七爺是一條船上的人，更何況，就算是張二想對七爺動手，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七爺可是個練家子了。
話都這麼說了，顧初雲這才微微放心了些，“如此便是最好不過了。”
等着她掀開簾子一看，卻見着這路正是往謝家去的。
玉螢死了逃生，卻是高興的不得了，一路上拉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只麻雀似的。
長平是個寡言的，平日裡也就當着謝七爺的面兒會多說幾句話，如今卻是看了南景一眼，道：“南景姑娘是不是覺得冷了？”
南景點點頭。
長平便吩咐車伕快些。
原本是大半個時辰的路，硬是被車伕趕得一刻鐘的時間便到了。
再次站在謝家大門口的時候，顧初雲五味雜全，可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玉螢給拽着進去了，“娘娘，夜深了，外頭風大，咱們還是進去罷！”
等着她進到正院，這裡頭的擺置還是一如她走之前那樣，甚至連她吃剩下的半盒子糕點都還隨意擱在炕上，那八仙木梳妝檯上還擱着她的胭脂和口脂，甚至連梳子上都還沾染了幾根她的長髮。
衣櫃裡更是擺的滿滿當當的，都是她的衣裳，有的是她穿過的，有的卻是她臨走之前謝七爺找裁縫做的，明明衣裳送過來的時候，她都已經回宮了，可這些東西卻還留在這兒……
顧初雲只覺得心頭不是個滋味。
珍珠不知道何時進來了，看見了她，眼裡滿滿的都是笑意，“您，您……終於回來了，奴婢還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顧初雲也含笑道：“珍珠，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好，奴婢自然是好得很！”珍珠頭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似的，她向來是個妥帖人，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還真是少之又少，“只是您走了之後，七爺和羨姐兒卻是不大好了，當初聶奶孃去的時候，羨姐兒鬧騰了幾日便沒有再哭着喊着要聶奶孃了，您走了之後，那一整個正月，羨姐兒瘦了一圈，就連夢裡都哭着喊着說要……孃親。”
“七爺每每見了，都只嘆口氣，不知道給羨姐兒換了多少個奶孃了，卻是一點成效都沒有！七爺那兒雖沒有表現出什麼，可奴婢也能夠看得出來，七爺心裡不痛快，當時有管事婆子擅自做主說要將您的東西都收起來，可不過剛收了個箱籠，被七爺撞見了，就將那管事婆子發賣出去了。”
“原本七爺頓頓能夠吃下兩碗飯的，可自從您走了之後，經常連飯都不用了，就算是有丫鬟將飯菜送到書房去了，那飯菜又原封不動被送了出來，長平有些時候也在旁邊勸，七爺這才勉強能夠用下一碗飯……連奴婢不常近七爺的身，都覺得七爺耳邊的髮髻像是染上了白霜似的……”
顧初雲深吸一口氣，這纔將酸澀壓了下去，“那七爺日日還是在這兒歇息嗎？”
這裡處處都是她的氣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