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子依看來,這位白虎祭司比起大祭司來,手段可真是不遑多讓。他知道鍾離慈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渴望,也知道家人對於鍾離慈來說是什麼概念,所以他在死前,還不願放過鍾離慈。
而聽了他的話,鍾離慈也盡力地壓制着心頭的顫抖,眼中一片平靜地看着白虎祭司:“將死之人,其心不正,我鍾離慈唯一愧對的,不過父母而已,你不必如此激我。”
那白虎祭司也算是看着鍾離慈長大了,知道他現在不過在強作鎮定,便也是最後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笑容:“奴叄啊……你本是苗疆的奴叄,卻非要連同外人,以奴隸之身玷污月神之純,月神……會給你懲罰的!”
說完,他的頭便重重地向後沉了一下,目光裡失去了原本的生機,一時之間,便斷了氣兒了。大約他知道鍾離慈不會放過他,早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先行吞了毒藥了。
他這麼一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但是留給鍾離慈的,卻是內心裡無窮無盡的罪惡。他的目的便在於此,讓葉子依覺得心寒無比。爲什麼他們要將這樣的罪惡強加給鍾離慈呢?
而鍾離慈方纔一直戒備着的拳,也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渾身顫抖,卻依舊挺直了脊背,轉過頭,看着羽穆珩和門外的葉子依,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羽穆珩上前本想拍一拍鍾離慈的肩膀安慰一下他,但鍾離慈只是對着羽穆珩搖了搖頭:“你們放心,我沒事。我是鍾離慈,不是奴叄,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能毀了我!”
這是葉子依第一次知道,鍾離慈原來是一個這麼堅強的人。此時此刻,彷彿所有的言語都變成了多餘的,葉子依只能從內心裡祈禱,鍾離慈能變成他想要變成的人。
看着地上被萬蟲啃噬着的大祭司,鍾離慈張了張口,卻最終苦笑一聲:“我記不得父親的模樣,也不知道父親究竟有沒有弟弟,更不知道父親的過去,爲何他是奴隸,而他的弟弟是大祭司。”
他蹲下身子,打響火石,在那蟲堆之間,點燃了一把火:“可是我記得,父親臨死前,抓着我的劍,對我微笑的模樣。他……也是希望我能作爲一個正常人,好好地活下去的吧?”
葉子依不得不承認,鍾離慈真的有一個好父親,和一個好母親。他們雖然都是奴隸,但是一點兒奴性都沒有。雖然鍾離慈是他們無法選擇的孩子,但是他們對孩子的疼愛,是出於父母的本能。
火苗在一瞬間就變得大了起來,蟲子的焦臭瀰漫在整個屋子裡。鍾離慈也出了那屋門,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眼角還帶着淚光朝着天空大喊:“我,是鍾離慈,不是奴叄!”
這怒吼彷彿是在告訴世人,他的身份不是一個奴隸。這麼多年,他都在爲一個自由身而拼搏,儘管前路或許艱辛,他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會留下陰影,但是葉子依也相信,他會走出過去的黑暗。
屋內的火勢越來越大,鍾離慈眼中的希望也越來越強烈。院兒裡的那些黑衣人不知何時,早就四散逃逸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