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盛行禹出現後,霍晨心就再沒有出過聲,猛然這麼一開口,聲音沉悶得叫人擔心,他便察覺出幾分不對。
陳蘭顯然有好多話想要問,但女兒這麼一說,她也只好暫時罷休,帶着困惑的目光打量了男人一番,轉身進了屋子將門帶上。
然而霍晨心只是沉默地埋着腦袋,所有的情緒都被垂在胸前的頭髮遮擋。
他知道對方有話想要說,於是安靜地等待着,等到她想要開口說的時候。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終於霍晨心緩緩吸了一口氣,悶聲說道:“你其實不用這麼幫我。”
男人在給出一百五十萬的支票的時候,她心裡的困惑遠遠超過了感動。
他這麼無所顧忌地幫助自己是爲了哪般,是同情是可憐還是同那些男人一樣有所圖求?
盛行禹顯然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反而開口寬慰她道:“你不用擔心,這錢你以後工作再慢慢還我就好。”
他知道有時候同樣一筆錢對不同的人而言,重要性是全然不一樣的。或許在自己眼中一百五十萬算不上什麼,可對霍晨心和她的家庭來說就是一筆鉅款。
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讓對方認爲自己是顯擺闊綽,反而叫她的自尊心受傷害。
“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她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生出幾分惱意,沒頭腦般話裡也透着些許的刺耳。
這個男人爲什麼會這般善解人意,還是說不僅僅是自己,盛行禹對所有人都是如此體貼溫和。
被對方有些咄咄逼人的話語一問,盛行禹倒也有些無措了。
在遊輪上看不過去他出手將女孩救了下來,又瞧着對方沒有去處的可憐樣,將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下了遊輪後又體貼地將她送回家中,在看見對方遭男人欺侮之時,擋了她身前。
雖說一開始是因着憐憫之心而幫助,但後來一系列的事情自己也難以從中脫身,盛行禹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面對萍水相逢的人,他似乎有些幫過了頭,連不應參與其中的事,他也一併將
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有些無奈地笑道:“我是不是管得太寬了?”所以惹得對方也心生了反感。
霍晨心微微擡起眼眸,蹙眉凝視着男人的臉龐,彷彿是對他的話語感到了幾分困惑,隨即又低下頭吶吶道:“錢我會還你的。”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她想這麼說,然而嘴脣微微張了張,又緊緊地抿住。
或許是男人的這份溫柔讓她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暖意,就在短短的時間內產生了眷戀,竟捨不得它離去,但內心深處卻又存着顧慮,害怕自己太過留戀反而越陷越深,最終被淹沒而難以脫身。
所以她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番闊綽足以見得男人殷實的家業,再加之他儀表堂堂,體貼溫柔,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對他獻殷勤。
瞧着她低着腦袋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盛行禹輕輕嘆了口氣,從身上摸出一本記事本,寫了點什麼,撕下一頁遞給了她,輕聲說道:“有什麼事情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
她有些遲疑地接過那張紙,紙上是漂亮的字跡——他的名字下面留着一串號碼。
黑色的雷克薩斯緩緩停在葉家別墅的門前,葉安然側頭望了一眼坐在旁側的男人,隨即下了車。
他意外那般直截了當地關心自己,縱是曾經相處過三年,也免不了覺得吃驚。
她揣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開門,走進了屋子的廳堂,一擡眸便與坐在客廳裡的高敏對視。
對視的一剎那,她顯然察覺出女人眼裡閃過的一絲不經意的惶然。
高敏用力咳嗽了一聲,彷彿想要掩飾內心的動搖:“幾天不見,也不知道跑去哪裡鬼混了。”
出乎她意料,葉安然沒有似往常般無視她的話語,反而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沙發旁,手隨意地放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高敏瞧不出那目光裡是什麼含蘊,但卻分明被那眼神看得周身縈繞着寒氣。
“看着我做什麼!”她幾分沒好氣地嚷道,有些沒底氣地避開葉安然咄咄逼人的目光。
然後那眼神卻是怎麼也避讓不開,彷彿死死地釘在了她身上,要將她狠狠凌遲。
“我在看,”葉安然微微偏頭,聲音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一個殺人犯是長什麼樣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高敏顯然被那話裡的形容激得橫眉冷豎,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般,惡狠狠地嚷道,“瘋瘋癲癲得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葉安然卻像是全然聽不見對方惡毒的話語,平靜的繼續說道:“如果我殺了人,恐怕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覺,怕那個人會突然找上我。”
高敏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張蒼白的臉龐,以及同她那臉色相映襯的白色席地長裙,隨着冷風吹灌而騰起。
“我不恨你,真的。”她的聲音彷彿清脆的風鈴,悅耳動聽,似乎一直在耳邊鈴鈴作響。
慢慢地,腦海裡的那張面孔同眼前的這張臉重合,高敏恍恍然驚醒了過來,一雙眼瞪得有些猙獰。
她沒有死,或許說她用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葉安然還活蹦亂跳得沒有半點事情,那就說明高健把事情搞砸了。
“胡言亂語,死了的人怎麼可能找上來,”她坐直了身子,用一種倨傲的姿態將自己保護起來,“我看你是瘋了纔對。”
葉安然就這麼看着這個女人,冷漠而幾近殘酷,她曾經想過若是對方有一點點地悔過那麼自己就試圖將她原諒。
可是眼下看來,自己還是將一切想得太過天真,別說對從前做的事情後悔,她現在甚至將手伸向了自己。
如果說在遊輪上當席靳城和盛行禹問到自己的時候,她還支吾着沒將話語說透是因爲還有所疑惑,那麼現在她幾乎能夠確信,遊輪上發生的一切就是高敏一手而爲的。
會有什麼人恨自己恨得想要將她殺害,除了高敏,她幾乎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或者說她這份恨意,自葉安然出生後就再沒有停止過,反而隨着時間的增長,愈加滋生,最後終於動了殺機。
“因爲恨啊,想到那個害死自己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從陰間爬出來看她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