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堂表面上不說話,可是在心中對着伍芝桐偷偷作了一番的評估:她與方慧秀長得極爲相似,或者應該說,方慧秀的外貌源自於她,她們的眉宇間,都有着清秀中帶着堅毅、倔強的神韻。若光從年齡上推算,她應該是與他的母親差不多吧,但光從外表的衣着打扮來看,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與保養得宜的母親相比,着實是蒼老了不少。但是在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份歲月的滄桑沉澱下來的特有的韻味。冷玉堂又繼續說:“是呀,剛纔我們在搶救室門外都看見了,我們替你看着這邊的哥,您去看着女兒,待會叔叔回來了,你就好些了。”
“這、這,”這是個讓人心感到溫暖的時刻。在醫院這個特殊的地方里,有時候人就會無來由地顯得特別的脆弱。而當她正需要他人的幫助,卻又如此的孤獨無援之時,就是出於禮貌性的問一句:“需要幫忙嗎?”也是可以讓人溫暖得熱淚盈眶的。伍芝桐看着年輕人,說話的聲音也跟着有些口吃了起來,甚至是讓她忘了要如何客套,只能怔怔地喃喃着:“這、這,要如何謝你呢,小夥子,你心真好……”
“去吧,在醫院裡,我們都是病友嘛,搭把手也是應該的。”冷玉堂催促着伍芝桐離開,“我們也會看好哥哥的,你就放心吧。”
“喔、喔。”伍芝桐滿含感激地應着,連忙往方慧秀的病房走去了。
“少爺,你讓大夫把他們分開病房,不是爲了想照顧方小姐嗎?幹嗎要侍候她哥哥了?”冷榮看着伍芝桐已消失在大留觀室裡,不解地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懂什麼?讓張小姐直接住到我的留觀室去,那豈不是更好?問題是你覺得可能嗎?豬腦子就是豬腦子,”冷玉堂啐了冷榮一口。
“可是少爺,大留觀室裡是人多嘴雜,鬧哄哄的,要不然我先把您 送回房去,我再過來看着方小姐的哥哥——”冷榮低頭討好地說。當然了,他也是想給自己偷偷懶,打個盹什麼的。
“去,就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能摸不準嗎?想偷懶是嗎?”冷玉堂用力地敲了一下冷榮的腦袋,把俊臉繃了起來,“還不把我推到方慧明的房間去!是想要我自己動手嗎?”
“不!”這就是偷雞不成反捱了一頓罵!灰頭土臉的冷榮馬上乖乖地把他的少爺送進了方慧明所在的留觀室 。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在我的房間裡?”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方慧秀睜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不是她的兄長她的父母,卻是冷玉堂這個與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讓她在一驚之後緊抓着身上的被子,儘可能地縮着身子,眼裡全是戒備。她的爸媽呢?她的哥哥呢?
方慧秀惶然的大眼打量着身處的陌生環境,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和哥哥下山回家後,明明是回房睡覺的,怎麼又會在這裡?爸媽呢?哥哥呢?他們怎麼會讓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她的牀前?守護在她的身邊?他是誰?高燒過後的腦袋還有些混沌,無法理清眼前究
竟發生了什麼。就聽她警覺防備地叫:“你是誰?”
“真的是把腦子給燒壞了嗎?大夫明明說問題不大的……”冷玉堂並沒有太在意方慧秀眼中對他的戒備,他認真地把巨大的手掌探向她光滑的額頭探了探,又把手往自己的額頭探了探,不禁生出了疑惑:“沒有燒了……”
“你才把腦子燒壞了!”方慧秀瞪着冷玉堂,又恢復了她的母老虎樣。眼前醫院特有的病牀、牆上特有的衛生宣傳海報、以及吊在天花板上的輸液架、暖壺與牀頭櫃,讓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處在醫院的的一間病房裡。她什麼時候被送到醫院來的?而且這間病房讓她覺得有些眼熟,可她又爲何沒有一絲這方面的記憶呢?方慧秀甩了甩頭,決定先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她咬了咬脣,又問:“我爸媽、我哥呢?”
“這樣很好!沒有燒壞腦子這樣很好!”冷玉堂只是一徑地點頭,他的脣角噙着笑,卻不馬上回答她的問題。
“喂,我問你呢?我爸媽呢?”方慧秀有些惱火了,低吼着。
“冷榮——”冷玉堂扭頭往門外喊了一聲。
“是,少爺。”果然,守在病房外的唐榮立即恭敬地小跑了進來,“喲,方小姐可醒了,這幾天可把我們家少爺給急壞了——”
“咳、咳。”冷玉堂輕咳了兩聲,意思是“你話多了。”冷榮立刻乖乖地閉了嘴,冷玉堂才又說;“還不快去通知方夫人他們。”
“是,少爺。”冷榮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原來,在方慧秀因爲高燒昏迷的這三天裡,冷玉堂雖然沒有死賴在方氏父母面前巴結討好他們,卻總也是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出來搭一把手,比如說:到吃飯的點,他就讓冷榮把飯送到兩人跟前;又比如:有一個人離開一陣,他也總會及時地出現,幫着他們照看一會;晚上,他讓冷榮照看方慧明,讓伍芝桐可以回家好好地休息休息,他則陪着方斐忠聊天解悶,自然也套出了一些關於方慧秀的信息,真可謂是費盡了心思。
就拿方慧秀現在住的病房,就是他和她調換的,他說:“一個女孩子住在人來人往的大留觀室,多不方便,而且我這兩天也要出院了,將就兩天就過去了。”他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讓人把方慧秀推到他的VIP病房去了。
現在,方斐忠只要是提到冷玉堂,乃是一個勁地點頭稱讚,他甚至是拍着胸口說:“說句爲老不尊的話,就是玉堂表明要追求我們家慧秀,我一定鼎力支持!”
伍芝桐雖然沒有明說,但對於丈夫這種說法,她也只是笑笑,“你就知道人家能看上你家閨女?”
總而言之,冷玉堂這一套迂迴的“岳父政策”是走得非常成功的。
冷玉堂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看着方慧秀。
“這是哪裡?我又怎麼會在這裡的?”方慧秀一雙眼睛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放輕了聲音再次問道。
“
這是我的病房呀,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冷玉堂湊近她,說得好理所當然,“我腿好了,就讓你住進來了。”並站了起來,在她面前晃動着他條曾經受傷的右腿,以茲證明。
“我爸媽、我哥呢?”方慧秀看了看他那條長腿,又問。
“醫院太悶了,慧明鬧着要出去,他們帶他出去走走。”冷玉堂也回答得自然,彷彿這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一樣……
方慧秀方慧明兄妹出院回家了。自那天讓司機把他們一家四口送回去後,冷玉堂似乎也是功成身退,不再出現在方家人面前了。
“你說,玉堂這些天是怎麼回事,都不上我們家來坐坐呢?”好些天沒有看到冷玉堂,方斐忠倒有些想這個積善又闊氣的少爺了。閒時沒事,他總會這樣說上兩句,就像是圖個嘴癮一樣。
這一日,一家人都圍坐小鋪裡吃飯,他又像往常一樣說開了:“你說,玉堂是爲什麼不上咱們家來坐坐呢?他可是個有教養的孩子,是不是覺得就這樣貿然的登門拜訪不合禮數呢?我們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把他請過來吃個便飯?就說是在醫院裡多虧了他給我們那麼大的幫忙,我們請他到家裡來做客,好好地謝謝他,怎樣?”
“玉堂、玉堂,爸,你叫得還真親,是想認人家當兒子吧?就不怕人家聽得雞皮疙瘩落滿地?”因爲生病好些天不曾去小超市上班,方慧秀以爲自己的工作肯定丟了,便一直都呆着家裡,此刻正是覺得憋趣之時,看着父親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她就想把心中的鬱悶之氣發出來。
“哎,有你這個孩子這樣和大人說話的嗎?”方斐忠被女兒一噎,不高興了。
“你怎麼就知道人家願意來?不怕人家笑你窮酸?我是最不喜歡做這種執行了。人家若不願意來,你說你這張老臉往哪裡放?”伍芝桐擡眼看着丈夫,淡淡地說了一句。
“說你一個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你還不樂意聽,你想他要是會嫌我們家窮酸,在醫院裡會那麼熱心地幫助我們嗎?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但身上絕沒有有錢人家的那種少爺氣。我開這電器維修的小鋪都多少年了,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依我看喔,你是三十多年前,被冷進睿帶回來的千金小姐給嚇怕了?”方斐忠的話中有着淡淡的嘲諷。
“你——”因爲是又提起了當年的事,伍芝桐瞪他,本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又咽了回去,悶頭吃飯,不再看他。
“是啊,那個哥哥爲什麼不來呢?他總是能帶給我很多新奇的玩意呢。”坐在一旁的方慧明也一頓一挫地插上一句,彷彿他不說話,就會怕別人誤以爲他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一樣。
“是吧,我兒子也想玉堂了?”得到方慧明的附和,方斐忠可高興了,他馬上來到兒子的身邊,搭着他的遍及,說:“那我們現在就給他打真電話,讓他明天過來我們家吃飯,怎樣?就說我們爲了報答他,想請他到寒舍吃個便飯,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