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能跟妹妹說這個事情喔,說了她也會跟你一樣被嚇了一跳,也會很傷心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不好?”方斐明一直在注視着母子倆,當伍芝桐說到方慧明方慧秀都是他的兒女時,他的眼裡閃過了一抹異樣的光,也似乎明白了什麼,也沒有再說辭,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也是直到這一刻,看着伍芝桐已經把方慧明哄住了,他才連忙又補上一句,小心地問着。
“嗯,是,”方慧明認真地想了想,覺得父親說得有道理,才又點了點頭,“我們不能讓妹妹知道,不能讓妹妹知道,小博士回來,跟着唐美華那個壞女人走了,去談什麼出國留學的事,妹妹一直都不高興呢,這一路上,我怎麼哄她,逗她說話,她都不理我呢,我們更不能告訴她,說你們說話嚇唬我們,否則她一定會更加傷心死的,我們不能讓她知道——”
夫妻倆聽着方慧明絮絮叨叨的話,只是互相看了眼,誰也沒有再言語。
這件事情,似乎就是這樣把方慧明哄過去了,但是——事情能真的就這樣過去了嗎?在平靜的湖面上掀起的波瀾,能就這樣恢復原來的模樣,不留下一絲痕跡嗎?兩人都皆是心裡有數吧?
一行人隨着冷玦走上幾個臺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張挨牆的斑駁長木椅,因爲時間久遠,已經看不出原來塗的漆是怎麼樣的一種顏色了,留下的是時間印記。北面的牆上,用古老的木相框掛着兩張黑白照片,一對四五十歲的男女的大頭照,又或者,確切一點去說,這是當年屋主人的遺照,那個在方慧秀結婚當天出車禍去世的方氏父母。他們靜靜地掛在那裡,只有一雙被刻畫得炯炯有神的眼,看向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像是在訴說着當年發生的故事。
“這就是你姥爺當年開家電維修店的小店面嗎?”伊若薇站在冷玦的身旁,好奇地向四周打量着,像是怕驚擾到屋裡的主人般,輕聲地問着。
“嗯,”冷玦只是輕輕地應了應了一聲,在照片下面的長木椅上坐了下來,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其實這裡已經找不出當年姥爺開小店時的模樣了,因爲在父母去世後,他的爺爺來處理父母的後事時,就按照當時的習俗,把一切與姥姥、姥爺的東西都扔了,燒了。這裡的兩張長木椅是當年方慧明方慧秀兄妹倆搬回來住時,重新讓人訂造的。
冷玦年少的那幾年也是與母親、舅舅一起生活在這裡的,這些長木椅裡有着他的童年回憶。
“玦兒,不可以調皮,不能讓舅舅太累了知道嗎……哥,你要記住自己是玦兒的長輩,不能和他玩得太瘋,要有大人的樣……”
把頭仰靠在牆上,感受着牆體發出的一股股的寒意,冷玦似乎又聽到了當年母親在裡屋對他和舅舅的嘮叨。
那個時候,舅舅總是喜歡帶着他兩人在這個鋪面上玩,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爬到舅舅的短粗的脖子上,跨騎在他寬厚肉嘟嘟
的肩膀上,像一個威武的勇士般拿着玩具槍去衝鋒陷陣……
“玦玦,我們一定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這樣我們才能招人喜歡,你知道嗎?如果你調皮了,人家就會說你不好了,你知道嗎?媽媽平時要照顧我們兩個是很辛苦的……你的爸爸是個壞爸爸,我們以後都不要理他,他總是欺負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媽媽,知道嗎?你以後長大了,也不要理他,知道嗎?他可會騙人了……”
“哥,你又在玦兒面前亂說什麼呢,你是玦兒的舅舅,是他的長輩,不能隨便亂說話,你這樣不聽我的話,也不是一個好孩子。”
每當舅他舅在他的面前說冷玉堂的壞話,要他以後都不要理他時,如果方慧秀聽到了,也總是會這樣的去說方慧明。然後再轉過身來摸着他的頭說:
“玦兒乖,不要聽舅舅胡說八道,爸爸永遠就都是你的爸爸,他是愛你的,知道嗎?”
那時候的他也總是似懂非懂地點頭,一雙如黑寶石般潤澤的眼眸又是如此的充滿着信任。
或許就是當時太過於相信母親的話了,才導致了往後當他不能從冷玉堂的身上感受到所謂的父愛時,冷玦纔會感到受傷吧,如果母親沒有那麼對他說,他只是相信舅舅的話,那或許落 差不會有那麼大,恨是不是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特別是在親眼目睹他對母親的傷害之後,他甚至都希望自己能被魔鬼吞噬,如果殺人不犯法,當時的他真的不介意學着古人的凌遲處死,用小刀一塊一塊地把他身上的肉剮下來,再拿去喂狗……
並不想在他人面前泄露太多這種負面的情緒,所以當他回想起過往的種種時閉上了眼睛,只是不斷地緊握或是鬆開的手,顯示了他情緒中的起伏與隱忍。
“冷玦,”看着他俊挺的臉上一副肅穆悲慼的神情伊若薇坐到了他的身側,雙手輕輕地撫上他緊繃着的手,柔聲輕喚。
“沒事……”另一隻手伸過來覆住她的,輕且沉實地拍了一下,表示自己真的很好,來到這裡,只是更加的加強了他要爲母親復仇的決心罷了,除了這,其他的,對於他來說都是 種極其美好的情緒。
他也有多少年沒有回到這裡來了?五年?十年?十五年?他在母親的墳前立下誓言,若不向冷玉堂血債血償,他就對不起去世了的姥姥、姥爺對不起媽媽、舅舅,他也誓不回頭,從此再也不會重回桐縣!
終於,經過這麼多年的忍辱偷生,苦心經營,今年,終於是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了。只需要一把火,他就要冷玉堂跪在母親的墳前悔恨當年對母親所做的一切!
“冷玦,這就是你的姥姥家?還……還真是有那麼一點歷史的厚重感。”葉晟、歐陽諾諾和冷玦雖然自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但他們卻是到了此刻,頭一回來到冷玦母親家,那個對他來說一直都是諱莫如深的姥姥家,兩個人在王巖的帶領下,就有如好奇寶寶般四
處參觀着。葉家雖然後來因爲冷家的惡意吞併後家道中落,但他與歐陽諾諾一樣,一直都是一個溫暖而幸福的家庭中成長,一家人之間並沒有如此之多的算計,所以並不能去理解冷玦此時的心情,更是無法去理解這樣一間樸實普通的小家,又是有什麼值得他大老遠跑過來緬懷的,所以在一開始說話是有些輕佻,是在看到冷玦一臉的面無表情後,才又修正了自己的態度。
“滾,要是不滿意,你可以到山後面的度假村去,說出我的名字,包你能在裡面像只螃蟹般橫着走。”
“不不不,今天是你牛一,你說了算,我們都聽你的!”葉晟立刻縮了縮脖子,雙手誇張地舉到頭上,擺出一副舉白旗投降的模樣。
“我可以去參觀……參觀一下嗎?”不知是不是因爲冷玦的態度,又抑或是因爲她已經從冷玦那裡知道了他母親的故事,多了一份熟悉感,讓伊若薇在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哀慟與敬重,說話也是不由得放輕了語調。
“來吧,這是冷玦的家,你是他什麼人呀,還用這麼的拘謹嗎?真是開玩笑。”伊若薇的話纔剛剛說完,還沒等到冷玦開口,從裡面出來的歐陽諾諾就已經從裡面出來,把她從長木椅上拉了起來,就往裡面走了進去。
這是一棟老房子,是方斐忠與他的父母兩代人畢生的積蓄遺留下來的房子。當然了,方斐忠時的房子並不如現在那麼的大,後來的面積都是冷家在方氏夫婦去世後,爲了表示對方慧秀兄妹的一點愧疚之心,把兩旁與後面的房子一併買了下來,歸納到整個方家的。
這麼多年來,自方慧秀去世,這棟老房子便再也沒有人來住過,逐漸荒蕪,屋檐上都長滿了青苔。近這兩年來,只有當冷玦回來給母親、舅舅、姥姥、姥爺掃墓時纔會回來看看,他不想讓母親曾經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房子繼續荒蕪、坍塌,於是便從附近請人進行每天過來打掃,開門通氣,讓屋子看起來有些人氣。
因爲這裡挨着海,這裡的房子都不是土木結構,而是石磚結構,這裡的人都是就地取材,用青黑色的岩石砌的牆,青灰色的瓦覆頂,蓋成了墩實的房子,既不怕颱風也能防潮防蛀。
這套老房子在經過後來的改建後,成了一個直角的“7”字形,上下兩層,樓下仍是維持着小店面,一個主臥,客廳、廚房和衛生間,上下樓的樓梯在7字拐角的地方,沿着樓梯上去,就是當年方慧明和方慧秀的那間房子。樓上的每個房間似乎都是儘可能地保持着原樣,一進門看到的是一張和鋪面上看起來差不多的大木牀,原木的桌子、椅子,櫃子,每一件似乎都維持着主人當年使用過的痕跡。
“你知道嗎?最好看的是這裡,他們家有這麼一個比房子還要大上兩三倍的院子,要是房子好好裝修一番,就完全和我們家的別墅差不多了。”參觀完房間後,歐陽諾諾拉着伊若薇來到一個房間的陽臺上,往下俯瞰着,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