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白日晝光入窗,段庭之緩而從夢中醒來。昨夜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春光旖旎,情慾迷濛,山海傾覆。
段庭之正惶惶暗自羞愧,卻忽覺身邊一暖。他恍惚轉頭,正瞧見秦妙如玉面龐。她就躺在他身邊,他的小指似乎還觸及着她腕上的肌膚。她柔肩半露,其上還殘存着昨夜的印記。段庭之恍惚驚覺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夢。
秦妙似乎是感覺到了段庭之炙熱驚訝的目光,竟也緩緩從睡夢中清醒,她轉頭,看向段庭之,旋即對上他的眼眸。“你醒了?”
秦妙出聲問他,言語之間卻是淡漠如水。
段庭之一愣,眸中清淺溼潤,且不知該如何答她。
秦妙伸手,輕觸他身前血紗,而後又忽而離開,只染得半手紅血。
秦妙將手中的血跡舉給段庭之看,且與他說道:“你的傷口崩開了。你起身,我給你換藥。”
段庭之無所適從,尚在被中的雙手恍然收縮,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他竟是半件兒衣服都未曾穿。他這般模樣,如何起身換藥?
秦妙見他惶恐羞澀,驀然沉下臉。“今日要臉了?昨夜如何就不要臉了?”
段庭之恍惚,緩然坐起,背靠牀榻裡側,淡而開口:“昨……昨夜,是我糊塗了。”
秦妙聞言,雙眸閃閃,亦是起身,勾起一旁外衫,披上肩膀,身前春光卻是若隱若現。
段庭之別過臉,昨夜記憶於他腦中,卻是越發清晰。
“糊塗?段司部還真是難得糊塗一次。那您現在清醒了嗎?”秦妙冷笑,眼底波瀾不驚,更是不去正臉瞧他。
段庭之見她神色難驚,知她心底對他甚爲失望。
“現在,清醒了。”段庭之本惶惶難安,如今竟是倏忽沉靜下了。
他的眼神緩而堅定,那一句‘清醒了’,如蝶落花,驚叢惹香。
秦妙穿衣的手恍然一滯。
段庭之握住秦妙的手,將她拉入懷中。他瞧着她,雙眸堅毅,仿似下了什麼天大的決定。
溫香款款,肌膚相觸,紅帳翩飛,晨風難敵旖旎。
段庭之低頭,輕吻住秦妙紅脣。
一如初見,輾轉星河,流螢飛舞草間,且非一夜客。
……
“咚咚——”
徐道林歸來,今夜血月,趙甘塘洗髓換血之事近在眼前,邱凜凜不放心,想要去暗房陪他,便特意來喊一喊秦妙,問她要不要同她一起去,順便帶些早點,給秦妙姐姐和段司部充飢。秦姐姐昨夜照顧了段司部一宿,如今定然疲憊飢餓得很。
邱凜凜叩響凌宇殿大門,其內傳來秦妙的聲音。
“進來。”
邱凜凜擡手,推門而入,獨手捧着餐盤,其上置着各色點心。
秦妙正坐在妝鏡前梳髮鬢,舉手投足間,媚態萬千。
空中流動着曖昧的氣息,氤氤氳氳,惹人沉迷。邱凜凜側過臉,看了眼半躺在榻上的段庭之。
他此時正盯着梳妝的秦妙,面上雖沒什麼表情,邱凜凜卻總覺得他眼底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司部,你沒事了吧?”邱凜凜走近牀榻,將手中糕點置在牀櫃之上。
“暫時死不了。”段庭之回神,朝邱凜凜輕笑,而後擡手拿起一旁的嫩粉色桃花果子,與口中輕抿。
秦妙挽起如瀑長髮,緩步而來,且隨意拿起盤中的糕點,丟進了嘴裡。
“秦妙姐姐,今日徐道長要給趙大人行洗髓大陣,我們去陪陪趙大人吧。”邱凜凜說道。
“嗯。”秦妙輕聲應答。
“我也去。”段庭之擡眸,同邱凜凜說道。
“司部你也去?可是你昨天受了那樣重的傷,現在能隨意走動了嗎?”邱凜凜腦中不由回憶起昨日雪中大戰,段庭之被長纓刺得傷痕累累的模樣。
那血染長地,血污滿身,邱凜凜幾乎以爲段庭之再無性命可活了。
“我可以。昨日秦妙給我輸了許多精氣,我現在雖還有些虛弱,但行走如常是沒有問題的。”段庭之說着,便掀開棉被,緩而站起,拿起一旁外衫,就開始更衣。
邱凜凜看着段庭之,心裡總還有些不放心。
秦妙卻拍了拍邱凜凜的肩膀,同她道:“你不必擔心他,他如今健壯有力得很。少年人,總是恢復得快些的。”
“‘秦姑娘’對自己照顧的病人還真有信心。好一個健壯有力啊。”陸威風從外而入,肩上落了些細雪。
段庭之擡眸,方知外面的雪還未停下。
秦妙聞聲,不由瞪了他一眼,其後便再不理睬陸威風了。
衆人來到暗房。
徐道林和他的小道童已然到達,徐道林正擺弄着陰陽杵,似乎在完善洗髓大陣。
趙甘塘坐在大陣中間的石方旁,低頭看着石方中涌動的血液,終於開口問出了那個自己一直好奇的問題。
“道長,這石方中存蓄的血,應該不是人血吧?”趙甘塘心間惶惶,很怕得到自己害怕得到的答案。
徐道林聽得他的問題,手上擺弄陰陽杵的動作微微一滯,而後緩聲回答趙甘塘道:“是人血。但都是死人的血。”
趙甘塘沒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是這樣。
徐道林的話說得模棱兩可,這石方中的血,是他們收集死屍所得?還是活人失了血,變成了死人?活人沒了血,不正就是死人了麼。
“徐老祖慣有用歪門邪道對抗天常的法子,這用死人血豢養妖藤,爲活人洗髓換血,還真是您的風格。”陸威風也許是記着徐道林昨日用法索困頓他的小仇,如今跟他說話,竟是句句帶刺。
“歪門邪道……”徐道林輕聲重複了這四個字,而後意味深長地瞧了眼陸威風,只道:“你這樣看不上歪門邪道,日後也不要入這門道纔好。”
陸威風凝眸,而後卻又輕笑道:“我向來都是嚴於律人,寬於律己。”
徐道林聞言,無奈擺首,沉聲置好陰陽杵,而後給身旁小道童使了一個眼色。
其後,他二人便懸空畫符作陣,一道金光乍現,邱凜凜和陸威風四人皆被震出暗房,只能在外觀查。
暗房中的趙甘塘倏忽被一道無形之氣懸起。
“鈴鈴——”鐘聲響起,一隻金鐘竟叢他心口震出。
陸威風瞧見那雕刻着饕餮的金鐘,眼前不由一亮。這徐道林果然有些本事,可以隨意收取這上古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