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重在萬寶齋後院打造了兩具巨大的鳥籠,一具爲金,一具爲銀。鳥籠置於百花之中,就要與他身後的屋宇等高。
千般姿色的鳥兒飛於牢籠之中,色彩誘人,亂人心曲。
谷重抓着一把白米,擲向鳥籠。籠中鳥兒哄搶,相互侵啄,落下一地羽毛。
“哈哈哈哈,有趣。”谷重見此,又往籠中丟了一把米,旁觀籠中飛鳥自相殘殺。
忽有一隻黑蟲誤入金制鳥籠,且被一隻青綠鸚鵡給啄了去。
谷重臉色忽暗,眼中現出一絲狠戾。
他緩然擡手,凝法於手心,將那隻鸚鵡從金籠中吸了出來。金籠縫隙狹窄,鸚鵡被吸出之時,雙翼飛展,直直撞上牢籠欄杆,到谷重手中時,這鸚鵡的雙翼竟已然折斷。
“啾啾啾——”鸚鵡痛苦嗷叫。
“誰讓你吃蟲子的?”谷重震怒,瞪大了雙目,手心用力,竟是將那鸚鵡活活捏死。
其手心染血,滴滴落於花草。
谷重將死鳥扔到一旁,繼續從袖中拿出米糧,手上鮮血將白米浸紅,米糧被扔向鳥籠時,已然帶了些腥氣。
忽從天而降一女子,其身穿青白長襦裙,腰繫銀帶,一雙白綾從她袖中飛出,且將院中兩具鳥籠牢牢裹住。
一時間,飛花不盡,紅粉花瓣縈繞於白綾,花香混着清草氣息,直直入鼻,令人心暢。
“你是誰?”谷重看着那位忽然出現的女子,心間一顫。
他似乎能感受到那女子身上涌動逼人的靈力。
女子微動手指,將袖中長綾翩然收回,其中金銀鳥籠頓然化爲漫天金銀粉,隨着飛花與清風,消散成空。
籠中飛鳥重得自由,奮力翱翔於陽光之下,在大地上投下一片片鮮活的影。
“不好了!老爺的小鳥飛走了,快把它們抓住啊!”院中家丁見着天邊飛鳥,頓然慌張,紛紛從屋中拿出捕網,亂做了一團。
邱凜凜與陸威風對視一眼,趕忙跑向了那羣飛鳥的來處。
他們跑到後院,正瞧見谷重在與一個女子對峙。
那女子立於風中,裙衫飄舞,且梳着飛天髻,其雙眼清靈,薄脣如周身飛花般紅粉,額間一點銀白花狀法印。此女竟是質若瓊花,有如神女下凡。
站在她面前的谷重面帶怒意,好似氣急敗壞。
“你爲何要壞我牢籠?放我飛鳥?”谷重質問她道。
“飛鳥自當翱翔於天際。我倒要問問你,爲何要將它們囚禁?”那女子反問道。
“鳥喜食蟲,若是不將它們困住,必當禍害許多蟲類。”谷重憤恨說道。
“此乃天道倫常,再尋常不過。”那女子說着,便又放出白綾,飄於風,將谷重緊緊束縛。
“你幹什麼!”谷重掙扎,想要使用術法,與她對抗,卻發現自己在那女子面前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此女子究竟是誰?爲何好像毫不費力就將他的術法壓制?
那女子抽動白綾,將谷重丟到了陸威風腳下。
“你們要抓的,是他吧?”那女子側過臉,看向了陸威風和邱凜凜。
在一旁看戲的陸威風與邱凜凜忽然被那女子關注,都不由得一驚。她怎麼知道他們的來意?
“不知前輩是?”
那女子看着不過二十來歲,卻法術高深,隱有修煉千萬年之相,陸威風便只能喊她一聲前輩。
“叫我槐絮便是。”槐絮淡然開口,也不說明來歷,甚是神秘。
“哇,這個姐姐也好漂亮。”邱凜凜來了這人間,遇見了榮央,遇見了秦妙,如今又遇見了這個叫槐絮的姐姐……她們怎麼都長得這樣可人呢!
陸威風看了眼腳下的谷重,而後擡首同槐絮說道:“多謝前輩相助。”
陸威風就當是走了個大運吧,沒要自己動手,就抓到了這谷重。
槐絮笑笑。陸威風卻總覺得她的笑容另有深意。
邱凜凜恍然蹲下,開始盯着地上的谷重瞧,而後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
“你是妖怪,對吧?”邱凜凜笑問他。
“是妖又怎樣?你們趕緊把我放了!我從未做過什麼壞事,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谷重被槐絮的白綾包裹着,他說到激動時,身子不由蠕動,像極了一隻雪白的蠕蟲。
陸威風聞言,微微挑眉。谷重這就將自己妖怪的身份認了?也罷,省得他再拷問。
“沒做過什麼壞事?可你花燈節的時候,把那個吸血的蟲子給了一位阿爺,然後那個阿爺就綁了我跟榮姐姐,差點把我們害死。”邱凜凜數落道。
“那做壞事的不是那個老頭兒麼,你找我做什麼?”谷重反駁道。
“你這個始作俑者,散佈金銀蟲,攪起物寶城亂象,還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陸威風抽出七星寶劍,且在他頭上敲了兩下,發出了兩聲‘咚咚’聲。
“呵。”谷重冷聲一笑。“我的金銀蟲,給了所有窮苦人一個公平脫困的機會,若是非要論個對錯,我只有對,沒有錯。”
“你嘴好硬啊。”邱凜凜聞言,有點不開心,她微微沉下眸子,伸手捏住了谷重的嘴邊子。
谷重揚起頭,脫離了邱凜凜小手的控制。
“如果不是我的金銀蟲,他們一輩子都吃不起飯,更不用說是跟城中富豪平起平坐了。”谷重說道。
“物寶城百姓都說谷大善人富可敵國,那你這些財富都是靠用自己的血,餵養金銀蟲得來的麼?”陸威風俯下身子,直直盯着谷重,眼中似有萬仞寒冰。
谷重語塞,心虛得避開了陸威風的眼神。
要想得到巨大的財富,當然不可能只靠金銀蟲。他能賺到那麼多錢,都是因爲他手上掌握了物寶城半數的珠寶以及茶葉絲綢生意。
他在物寶城散佈金銀蟲,自然也不是因爲想給那些賤奴一個吃飽飯的機會,而是希望他們能有更多的錢,來買他的東西。
凡人,皆是慾壑難填的。只要給他們一個得到金銀的機會,他們就會極盡所能地去揮霍。而那些金銀蟲吐出來的金銀,最終還是流到了他自己的口袋裡。
凡人愚昧,他就是喜歡將他們都玩弄於鼓掌之間,就像玩弄那些被困於籠中,自相殘斗的鳥。